哨遍

宋代 • 辛弃疾

池上主人，人适忘鱼，鱼适还忘水。
洋洋乎，翠藻青萍里。
想鱼兮、无便於此。
尝试思，庄周正谈两事。
一明豕虱一羊蚁。
说蚁慕於膻，於蚁弃知，又说於羊弃意。
甚虱焚於豕独忘之。
却骤说於鱼为得计。
千古遗文，我不知言，以我非子。
子固非鱼，噫。
鱼之为计子焉知。
河水深且广，风涛万倾堪依。
有网罟如云，鹈鹕成阵，过而留泣计应非。
其外海茫茫，下有龙伯，饥时一啖千里。
更任公五十犗为饵。
使海上人人厌腥味。
似鲲鹏、变化能几。
东游入海，此计直以命为嬉。
古来谬算狂图，五鼎烹死，指为平地。
嗟鱼欲事远游时。
请三思而行可矣。

译文：

池塘的主人在池边悠然自得，人忘却了池中的鱼，鱼也似乎忘记了水的存在。鱼儿在那翠藻和青萍之间自由自在地游弋，那欢快的样子，想来没有比这更惬意的环境了。

试着想想，庄周曾谈论过两件事。一件是说猪身上的虱子，另一件是说羊和蚂蚁。他说蚂蚁爱慕羊肉的膻味，而羊却抛弃了对蚂蚁的感知，又说羊抛弃了自己的意识。猪身上的虱子被火烧死时，猪却浑然不知。庄周突然又说鱼找到了好的生存办法。这千古流传的文章，我不太理解其中的深意，因为我不是庄子。

而你当然也不是鱼，唉，鱼的生存打算你又怎么会知道呢？河水又深又广，风涛翻涌、碧波万顷，看起来是鱼儿可以依靠的好地方。但是有像云一样密集的渔网，成群结队的鹈鹕，鱼儿如果遇到这些，留下性命恐怕很难。再往远处，大海茫茫无边，海底有龙伯巨人，饿了一口就能吞下千里的鱼。还有任公，用五十头犍牛做鱼饵钓鱼，让海上的人都吃厌了鱼的腥味。就算鱼能像鲲鹏那样变化，又能有多少机会呢？要是向东游进大海，这简直是把自己的性命当儿戏。

自古以来，那些荒谬的算计和狂妄的图谋，有人为了追求高官厚禄，最后落得个被五鼎烹死的下场，却还把这当作平常事。唉，鱼儿啊，你要是打算远游的时候，请一定要三思而后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