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故江南西道观察使中大夫洪州刺史兼御史中丞上柱国赐紫金鱼袋赠左散骑常侍太原王公神道碑铭附诗

生人之治,本乎斯文。 有事其末,而忘其源,切近昧陋,道由是堙。 有志其本,而泥古陈,当用而迂,乖戾不伸。 较是二者,其过也均。 其美王公,志儒之本,达士之经。 秩秩而积,涵涵而停。 韡为华英,不矜不盈。 孰播其馨?孰发其明?介然而居,士友以倾。 敷文帝阶,擢列侍从,以忠远名,有直有讽。 辨遏坚恳,巨邪不用。 秀出班行,乃动帝目。 帝省竭心,恩顾日渥。 翔于郎署,𬸣于禁密。 发帝之令,简古而蔚。 不比于权,以直友冤,敲撼挫揠,竟遭斥奔。 久淹于外,历守大藩。 所至极思,必悉利病,萎枯以膏,燠暍以醒,坦之敞之,必绝其径,浚之咏之,使安其泳。 帝思其文,复命掌诰。 公潜谓人:「此职宜少,岂无凋郡,庸以自效。 」上藉其实,俾统于洪。 逋滞攸除,奸讹革风,祛蔽于目,释负于躬。 方乎所部,禁绝浮屠。 风雨顺易,秔稻盈畴。 人得其所,乃恬乃讴。 化成有代,思以息劳。 虚位而竢,奄忽滔滔。 维德维绩,志于斯石,日远弥高。

译文:

人类社会的治理,根本在于文化与道德。有些人只注重细枝末节,却忘了根本,目光短浅、见识浅陋,正道因此被埋没。而有的人有志于追求根本,却拘泥于古代的陈旧观念,在实际运用时显得迂腐,行为乖张而不得伸展。比较这两种情况,他们的过错其实是一样的。 令人赞美的王公,他有志于儒家的根本,通达贤士的治世准则。他积累知识有条不紊,涵养心性深沉宁静。他就像盛开的花朵,却不骄傲自满。是谁传播他的美名?是谁彰显他的贤明?他独自坚守,士人朋友都为之倾心。 他在朝廷上宣扬文德,被选拔为侍从之臣。他以忠诚闻名却远离名利,既正直又能委婉劝谏。他恳切地辩论,遏制奸邪,使大奸臣不能得逞。他在同僚中出类拔萃,因此打动了皇帝的目光。皇帝看到他竭尽心力,对他的恩宠日益深厚。 他在郎署中升迁,在宫廷机要部门任职。他传达皇帝的诏令,文字古朴而有文采。他不攀附权贵,以正直之心为受冤屈的人交友,因此遭受排挤打压,最终被贬斥外放。 他长期在外地任职,历任大州的长官。他每到一处都殚精竭虑,必定详细了解当地的利弊。他像膏脂滋润枯萎的草木一样,让困境中的百姓得到救助;像清凉使中暑的人苏醒一样,让受苦的百姓恢复生机。他开辟坦途,杜绝歪门邪道;疏浚河道,让百姓能安心畅游。 皇帝思念他的文才,再次任命他掌管诏书的起草。王公私下对人说:“这个职位的人应该少一些,难道没有破败的郡县,我可以去那里效力。”皇帝看重他的实干能力,让他统领洪州。他到任后,清除积压的政务,革除奸邪欺诈的风气,让百姓的眼睛不再被蒙蔽,让他们卸下身上的负担。在他管辖的地区,禁止了佛教的过度发展。于是风调雨顺,稻田里满是成熟的稻谷。百姓各得其所,生活安宁,唱起了欢快的歌谣。 在教化有成之后,他想着可以休息一下了。朝廷空出职位等待他,可他却突然离世,如滔滔江水一去不返。他的品德和功绩,刻在这块石碑上,时间越久,越显得崇高。
关于作者
唐代韩愈

韩愈(768~824)字退之,唐代文学家、哲学家、思想家,河阳(今河南省焦作孟州市)人,汉族。祖籍河北昌黎,世称韩昌黎。晚年任吏部侍郎,又称韩吏部。谥号“文”,又称韩文公。他与柳宗元同为唐代古文运动的倡导者,主张学习先秦两汉的散文语言,破骈为散,扩大文言文的表达功能。宋代苏轼称他“文起八代之衰”,明人推他为唐宋八大家之首,与柳宗元并称“韩柳”,有“文章巨公”和“百代文宗”之名,作品都收在《昌黎先生集》里。韩愈在思想上是中国“道统”观念的确立者,是尊儒反佛的里程碑式人物。

纳兰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