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事三十四韵

紫殿承恩岁,金銮入直年。 人归三岛路,日过八花塼。 鸳鹭皆回席,臯夔亦慕膻。 庆霄舒羽翼,尘世有神仙。 虽遇河清圣,慙非岳降贤。 皇慈容散拙,公议逼陶甄。 江总参文会,陈暄侍狎筵。 腐儒亲帝座,太史认星躔。 侧弁聆神算,濡毫俟密宣。 宫司持玉研,书省擘香笺。 唯理心无党,怜才膝屡前。 焦劳皆实录,宵旰岂虚传。 始议新尧历,将期整舜弦。 去梯言必尽,仄席意弥坚。 上相思惩恶,中人讵省愆。 鹿穷唯觝触,兔急且㺦猭。 本是谋赊死,因之致劫迁。 氛霾言下合,日月暗中悬。 恭显诚甘罪,韦平亦恃权。 畏闻巢幕险,宁寤积薪然。 谅直寻钳口,奸纤益比肩。 晋谗终不解,鲁瘠竟难痊。 秪拟诛黄皓,何曾识霸先。 嗾獒飜丑正,养虎欲求全。 万乘烟尘里,千官劒戟边。 斗魁当北坼,地轴向西偏。 袁董非徒尔,师昭岂偶然。 中原成劫火,东海遂桑田。 溅血慙嵇绍,迟行笑褚渊。 四夷同效顺,一命敢虚捐。 山岳还青耸,穹苍旧碧鲜。 独夫长啜泣,多士已忘筌。 郁郁空狂叫,微微几病癫。 丹梯倚寥廓,终去问青天。

译文:

在那紫殿之中,我曾有幸多年承受皇帝的恩宠,也曾在金銮殿当值侍奉君王。 仿佛踏上通往三岛仙山的路途,时光匆匆,日子一天天过去,太阳的光影洒过八花砖。 朝堂上,如同鸳鹭般的官员们纷纷为我让席,像臯陶、夔那样的贤臣也对我表示倾慕。 我在这如庆霄般的朝堂之上尽情舒展羽翼,好似尘世之中的神仙般荣耀。 虽然我遇上了政治清明、圣明如河清之世的君主,但惭愧的是我并非像高山降下的贤才。 皇帝仁慈,包容我散漫粗拙的性子,然而公众的议论却逼迫我要有所作为。 我曾像江总那样参与文人的聚会,又似陈暄一般陪侍在皇帝的狎昵宴会上。 我这迂腐的儒生竟能亲近皇帝的宝座,连太史都能从星象上认出我的轨迹。 我歪戴着帽子聆听皇帝的神妙谋略,蘸着毛笔等待皇帝的机密宣示。 宫廷的官员为我捧着玉砚,尚书省的人帮我裁好香笺。 我一心秉持公正,不结党营私,因为怜惜人才,常常急切地膝行向前。 皇帝的焦心操劳我都如实记录,他日夜勤勉也绝非虚假传言。 当初我们商议制定新的历法,期望能像舜帝那样整饬礼乐,治理好国家。 我像刘琦撤去梯子一样,毫无保留地进言,皇帝也侧身而坐,虚心倾听,态度越发坚定。 皇帝想要惩处恶人,然而宫中的宦官却不知悔改。 就像走投无路的鹿只能用角抵触,惊慌的兔子也会疯狂挣扎。 原本只是为了谋求长久生存,却因此导致了国家的动荡和变迁。 转眼间,邪恶的氛围弥漫开来,日月仿佛在黑暗中高悬。 像石显、弘恭那样的奸臣甘愿认罪,而韦贤、平当那样的权贵也仗恃着权力。 我害怕身处如燕巢幕上般的危险境地,却没能及时醒悟到危机如同堆积的柴草即将燃烧。 正直的人很快被钳制住了嘴巴,奸诈小人却日益比肩横行。 就像晋国的谗言始终无法消解,鲁国的贫弱终究难以痊愈。 我只想着像蜀汉诛杀黄皓那样铲除奸臣,却没料到会出现像陈霸先那样的人物。 有人唆使恶犬来污蔑正直之士,养虎为患却还妄图求得周全。 天子陷入烟尘弥漫的战乱之中,众多官员置身于刀剑戟戈的威胁之下。 北斗星的斗魁向北方裂开,地轴也朝着西方倾斜。 像袁绍、董卓这样的乱臣贼子并非偶然出现,司马师、司马昭的专权也不是意外。 中原大地陷入战火的劫难,东海之滨也变成了桑田。 我惭愧自己没能像嵇绍那样为君主溅血尽忠,又被人嘲笑没有像褚渊那样果断行事。 四方的夷狄都来表示顺服,我又怎敢轻易舍弃自己的性命。 如今山岳依旧青耸,天空依然碧蓝新鲜。 那独夫民贼只能长久地啜泣,众多的官员却已忘却了曾经的理想和追求。 我满心郁闷,只能徒劳地狂叫,几乎要病成癫狂。 我渴望倚靠那通往云霄的丹梯,最终去质问苍天这一切究竟是为何。
关于作者
唐代韩偓

韩偓(公元842年~公元923年)。中国唐代诗人。乳名冬郎,字致光,号致尧,晚年又号玉山樵人。陕西万年县(今樊川)人。自幼聪明好学,10岁时,曾即席赋诗送其姨夫李商隐,令满座皆惊,李商隐称赞其诗是“雏凤清于老凤声”。龙纪元年(889年),韩偓中进士,初在河中镇节度使幕府任职,后入朝历任左拾遗、左谏议大夫、度支副使、翰林学士。

纳兰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