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镊白鬓,境里犹堪认年少。 今年镊白发,两眼昏昏手战跳。 满酌浓酹假颜色,颜色不扬翻自笑。 少年曾读古人书,本期独善安有余。 虽盖长安一片瓦,未遑卒岁容宁居。 前年依亚成都府,月请俸𦈏六十五。 妻儿骨肉愁欲来,偏梁阁道归得否。 长安六月尘亘天,池塘鼎沸林欲燃。 合家恸哭出门送,独驱匹马陵山巅。 到官只是推诚信,终日兢兢幸无恡。 丞相知怜为小心,忽然奏佩专城印。 专城俸入一倍多,况兼职禄霜峨峨。 山妻稚女悉迎到,时列绿罇酣酒歌。 醉来便向罇前倒,风月满头丝皓皓。 虽然减得阖门忧,又加去国五年老。 五年老,知奈何,来日少,去日多。 金锤锤碎黄金镊,更唱罇前老去歌。
镊白曲
译文:
去年我拔着白头发,从镜子里看,还勉强能认出自己年轻时的模样。
今年再拔白头发,双眼昏花,手也颤抖个不停。
我满满地斟上一杯酒,试图借着酒力让自己气色好一些,可脸色依旧不佳,我反而自我嘲笑起来。
年少时我曾苦读古人的书籍,原本期望能独善其身,安安稳稳地生活且有所盈余。
然而即便在长安连一片遮风挡雨的瓦都难以拥有,一年到头都没有个安宁的居所。
前年我在成都府任职,每月俸禄只有六十五缗。
妻儿老小满心忧愁想要来团聚,可那崎岖难行的山间阁道,他们能顺利前来吗?
长安六月,尘土漫天飞扬,池塘里的水仿佛都要沸腾,树林也好像要燃烧起来。
全家人痛哭着出门送我,我独自驱马登上山巅。
到任为官后,我只是以诚待人、坚守诚信,整日兢兢业业,所幸没有过失。
丞相了解我的谨慎,心生怜惜,忽然上奏让我佩戴上掌管一城的官印。
掌管一城后,俸禄增加了一倍还多,再加上兼职的俸禄,更是丰厚。
我把妻子和女儿都接了过来,时常摆开绿色的酒樽,畅快地饮酒高歌。
喝醉了便倒在酒樽前,清风明月相伴,白发苍苍。
虽然减少了全家的忧愁,但又因离开京城五年而增添了岁月的沧桑。
年纪大了五年,又能怎么办呢?未来的日子越来越少,过去的时光越来越多。
我用金锤砸烂了那把拔白发的镊子,在酒樽前唱起了老去的悲歌。
纳兰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