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日寄小姪阿宜诗

唐代 • 杜牧

小姪名阿宜，未得三尺长。
头圆筋骨紧，两眼明且光。
去年学官人，竹马遶四廊。
指挥群儿辈，意气何坚刚。
今年始读书，下口三五行。
随兄旦夕去，歛手整衣裳。
去岁冬至日，拜我立我旁。
祝尔愿尔贵，仍且寿命长。
今年我江外，今日生一阳。
忆尔不可见，祝尔倾一觞。
阳德比君子，初生甚微茫。
排阴出九地，万物随开张。
一似小儿学，日就复月将。
勤勤不自已，二十能文章。
仕宦至公相，致君作尧汤。
我家公相家，劒佩尝丁当。
旧第开朱门，长安城中央。
第中无一物，万卷书满堂。
家集二百编，上下驰皇王。
多是抚州写，今来五纪强。
尚可与尔读，助尔为贤良。
经书括根本，史书阅兴亡。
高摘屈宋艳，浓薰班马香。
李杜泛浩浩，韩柳摩苍苍。
近者四君子，与古争强梁。
愿尔一祝后，读书日日忙。
一日读十纸，一月读一箱。
朝廷用文治，大开官职场。
愿尔出门去，取官如驱羊。
吾兄苦好古，学问不可量。
昼居府中治，夜归书满床。
后贵有金玉，必不为汝藏。
崔昭生崔芸，李兼生窟郎。
堆钱一百屋，破散何披猖。
今虽未即死，饿冻几欲僵。
参军与县尉，尘土惊劻勷。
一语不中治，笞箠身满疮。
官罢得丝髪，好买百树桑。
税钱未输足，得米不敢尝。
愿尔闻我语，懽喜入心肠。
大明帝宫阙，杜曲我池塘。
我若自潦倒，看汝争翶翔。
总语诸小道，此诗不可忘。

译文：

我的小侄子名叫阿宜，个子还不到三尺高。他脑袋圆溜溜的，筋骨结实紧凑，一双眼睛明亮又有光彩。

去年的时候，他学着大人的模样，骑着竹马绕着走廊跑来跑去。指挥着一群小伙伴，那意气风发的样子十分坚定刚强。

今年他开始读书了，一张口就能读个三五行。整天跟着哥哥，恭敬地整理好衣裳。

去年冬至那天，他站在我身旁向我拜年。我祝福他能富贵显达，并且长命百岁。

今年我身处江外之地，今天冬至阳气开始生发。我想念侄子却无法见到他，只能举杯为他祝福。

阳气就如同君子一样，刚开始时微弱得难以察觉。但它能冲破阴气从地底升腾而出，让万物随之蓬勃生长。这就好像小孩子学习一样，日积月累，不断进步。只要勤奋不懈，到二十岁的时候就能写出好文章。以后入朝为官做到公卿宰相，辅佐君主成为像尧、汤那样的贤明君主。

我们家是出过公卿宰相的世家，先辈们身佩宝剑和玉佩，行走时叮当作响。过去的府邸朱门大开，坐落在长安城的中央。府里没有别的东西，满满当当都是万卷书籍。家族文集有二百多编，内容涵盖了历代帝王的事迹。大多是在抚州时编写的，到现在已经超过三十年了。这些还可以拿给你读，帮助你成为贤良之人。

要学习经书，掌握学问的根本；阅读史书，了解朝代的兴亡更替。要汲取屈原、宋玉辞赋的艳丽文采，感受班固、司马迁史著的醇厚韵味。像李白、杜甫的诗歌如浩荡江河般波澜壮阔，韩愈、柳宗元的文章似高耸山峰般直插云霄。这近代的四位君子，他们的才华足以和古人一争高下。

希望在我这一番祝福之后，你能每天都忙着读书。一天读十张纸，一个月就能读一箱书。如今朝廷用文治来治理天下，广泛地开辟了为官的途径。希望你将来出门去，求取官职就像驱赶羊群一样容易。

我的兄长十分爱好古学，学问高深不可限量。白天在官府中处理政务，晚上回到家床铺堆满了书籍。他以后即使富贵了有了金玉财宝，也一定不会为你私藏。就像崔昭生了崔芸，李兼生了窟郎，他们家里堆积了上百屋子的钱财，可最终破败离散得多么厉害。现在虽然还没死，但也饿得冻得几乎要僵掉了。那些参军和县尉小官，在尘世中忙乱奔波。一句话没说到点子上，就会被鞭打，浑身是伤。罢官之后只得到一点点财物，还不如去买上百棵桑树。税钱还没交够，即使有米也不敢吃。

希望你能把我的话听进心里，高高兴兴地接受。皇宫巍峨壮丽，杜曲有我家的池塘。要是我自己潦倒了，就看你展翅高飞了。我把这些话告诉你们这些小辈，这首诗可千万不能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