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鸟诗

唐代 • 韩愈

双鸟海外来，飞飞到中州。
一鸟落城市，一鸟集岩幽。
不得相伴鸣，尔来三千秋。
两鸟各闭口，万象衔口头。
春风卷地起，百鸟皆飘浮。
两鸟忽相逢，百日鸣不休。
有耳聒皆聋，有口反自羞。
百舌旧饶声，从此恒低头。
得病不呻唤，泯默至死休。
雷公告天公，百物须膏油。
自从两鸟鸣，聒乱雷声收。
鬼神怕嘲咏，造化皆停留。
草木有微情，挑抉示九州。
虫鼠诚微物，不堪苦诛求。
不停两鸟鸣，百物皆生愁。
不停两鸟鸣，自此无春秋。
不停两鸟鸣，日月难旋辀。
不停两鸟鸣，大法失九畴。
周公不为公，孔丘不为丘。
天公怪两鸟，各捉一处囚。
百虫与百鸟，然后鸣啾啾。
两鸟既别处，闭声省愆尤。
朝食千头龙，暮食千头牛。
朝饮河生尘，暮饮海绝流。
还当三千秋，更起鸣相酬。

译文：

有两只神鸟从遥远的海外飞来，一路不停地飞到了中原大地。

一只鸟落在了繁华的城市之中，另一只鸟栖息在幽静的山岩深处。它们没办法相伴着欢快鸣叫，就这样过了三千年。

这两只鸟都紧闭着嘴巴，却仿佛把世间万物都含在了口中。

春风席卷大地，无数鸟儿都随风飞舞，欢快啼鸣。这两只鸟忽然相逢了，于是开始百日不停地鸣叫。

它们的叫声太响亮嘈杂，人们的耳朵被吵得都快聋了，那些能言善语的人也自愧不如。

那原本就擅长啼叫的百舌鸟，从此总是低着头，不再出声。那些原本会因病痛而呻吟的生灵，也默默忍受，直到死去都不再发出声音。

雷公向天帝禀告，说世间万物都需要滋润的膏雨。可自从这两只鸟鸣叫起来，嘈杂的声音把雷声都给压下去了。

鬼神们害怕它们的嘲咏，连天地造化都仿佛停止了运转。

它们能把草木细微的情感都挖掘出来，展示给全天下的人看。连虫鼠这样的微小生物，也承受不了它们苛刻的责问。

要是这两只鸟不停下来，世间万物都会充满忧愁。要是它们不停下来，从此这四季都要乱套，春秋都没了。要是它们不停下来，日月星辰都难以正常运转。要是它们不停下来，那治国的大法都要失去作用。

周公难以再称其为周公，孔子也难以再称其为孔子。

天帝责怪这两只鸟，把它们分别捉去囚禁起来。

这下百虫和百鸟们才又开始叽叽喳喳地叫起来。

这两只鸟被分开之后，闭上嘴巴反省自己的过错。

它们早上能吃掉千条龙，晚上能吞下千头牛。早上喝水能让河流干涸扬起灰尘，晚上喝水能让大海断流。

等到再过三千年，它们还会再次放声鸣叫，相互唱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