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年进士同坛僧,暂联戢戢如浮萍。 一从仕版秪事役,往往牢落如明星。 假能作意笃恩好,言语不过时芳馨。 死生贵贱两乖角,黄钟可扣非柔莛。 吾见何子取路别,秋霜皦日看鸿冥。 一言意合即定分,咄嗟洞见无留停。 慈亲八十髪黄素,稚子三岁眸青荧。 此翁贫苦不敢叹,意欲欢笑娯亲庭。 往年我官南武郡,士有林子家伶俜。 一儿得官走上国,投铨中品书安宁。 忽去病死不得返,我亦愤泣伤飘零。 徐言中表有贤丈,已收旅骨依林坰。 是年我归再通讯,冬日已照尧阶蓂。 书中报我方急扰,我意官下非常经。 鄱阳胡子遽客死,此翁立为营辎𫐌。 我时方卧生叹息,不觉洒泪沾床屏。 恩宜先施士固有,德不期报人谁听。 贫犹务德幸今见,死不背义闻前铭。 又思此翁乃常履,盛誉未足滋芳名。 有如此翁空试用,慕附始见真膻腥。 一官未用念乡里,九鼎自合尊朝廷。 行看謦欬立事业,下邦震动如雷霆。 淮田野人分屏置,双鬓不复当年青。 干愁道路阻会面,恨酒不醉嗟长醒。 短书一纸说情状,安得模写无余形。 何如未决待清暑,尚期一醉同壶缾。
寄何宣仲
译文:
我和何宣仲同年考中进士,就像一同在佛坛修行的僧人,短暂地相聚在一起,好似那漂泊不定的浮萍。
自从踏入仕途,各自为了差事奔波,常常像天空中稀疏寥落的星星般分散。即便有人刻意想要维持深厚的情谊,说出来的话也不过如一时的花香,转瞬即逝。生死和贵贱的差异,让人与人之间就像用柔软的草茎去敲击黄钟,难以有深切的共鸣。
我看何宣仲的为人行事与众不同,他就像在秋霜和明亮日光下高飞的鸿雁,品行高洁、志向高远。我们一交谈,心意相投就定下了深厚的情分,彼此洞察对方,没有丝毫的保留。
何宣仲家中,八十岁的老母亲头发已经花白,三岁的幼子眼眸清澈明亮。他生活贫苦却不敢叹息,一心想着用欢笑让母亲在庭院中开心。
往年我在南武郡任职时,有个叫林子的士人孤苦伶仃。他的一个儿子在京城做了官,选官评定为中品,传来平安的消息。可这儿子突然病死在外地无法归来,我也悲愤哭泣,为他的飘零遭遇感到哀伤。后来我慢慢得知,他有个贤良的表叔,已经把他儿子的尸骨收葬在山林野外。
那年我回家后再次和林子通信时,已经是冬日了。他在信中告诉我家中正遭遇急难困扰,我以为这是为官人家不常见的变故。后来鄱阳的胡子突然客死他乡,何宣仲立刻为他料理后事,安排车马。
当时我正卧病在床,不禁为此叹息,泪水不知不觉打湿了床前的屏风。按理说恩情应该先给予别人,这是士人应有的品德,可德行不求回报,又有谁能真正理解呢?如今看到何宣仲身处贫困还努力践行道德,听闻他坚守道义,即便面对死亡也不违背。
又想到何宣仲一直如此行事,可他盛大的声誉还不足以彰显他的美好名声。像他这样的人却没得到重用,那些趋炎附势的人就像闻到腥味聚拢的苍蝇,实在令人厌恶。
何宣仲虽未得重用,却心系乡里,他本应像九鼎一样被朝廷尊崇。我相信他很快就能凭借自己的言语和行动建立一番事业,让地方为之震动,如雷霆一般有影响力。
我这个淮田野人,已被岁月分隔在一旁,双鬓不再像当年那样乌黑。满心忧愁,只因道路阻隔难以与他相见,只恨美酒不能让我一醉解愁,只能长久地清醒着承受这份遗憾。
我写这简短的书信诉说我的情况,可怎么能把我的情感和想法全部写出来呢?不如先不做决定,等到暑气消散的时候,还期待能和他一同举杯畅饮。
纳兰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