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河东提刑张太博

忆守姑苏日,见君已惊人。 翩翩幕中画,落落席上珍。 强记及敏力,一一精如神。 洎余领西帅,密与羌夏邻。 君来贰边郡,表里还相亲。 有如得四支,周旋衞其身。 予始按万渠,兵行百物陈。 而君主其事,进退皆有伦。 羌酋八九百,醉歌喜龂龂。 传告以号令,再拜罔不驯。 作城大顺川,扼胡来路津。 汉军始屯集,虏骑俄纷纶。 诸将稍畏怯,偶语辞艰辛。 君跃疋马去,入险将死滨。 持檛画祸福,虎校靡不遵。 呼兵就畚锸,悦使咸忻忻。 昼夜战且役,城成未逾旬。 虏乃急攻我,万众生烟尘。 苍惶被矢石,遁走无逡巡。 君驰奏阙下,感慨动中宸。 是秋怀敏败,虏势侵泾原。 天地正愁惨,关辅将迸奔。 腹心苟不守,皮肤安得存。 予召蕃汉兵,趋邠当北门。 诸将切切议,谓宜守塞垣。 惟君力赞我,咸镐为本根。 全师遂鼓进,连城息惊喧。 果释天子忧,奖诏垂明恩。 予贰机衡重,君掌食货繁。 岂敢懈夙夜,未尝摅笑言。 今叨领南阳,会君乘使轩。 携手百花洲,无时不开樽。 语论极今古,情契及子孙。 气同若兰芝,声应如篪埙。 浩歌忘物我,剧饮无凉暄。 自问平生心,此乐曾几番。 一旦改使节,怱怱指并汾。 惜别固不忍,赠行当有云。 从来宿兵地,北与胡汉分。 长河出紫塞,太行入青云。 天然作雄屏,览者怀忠勋。 行府在平阳,山川秀氤氲。 尧民击壤歌,千古犹得闻。 君有经济心,润以金石文。 揽辔问风俗,坐堂精典坟。 此道日益大,行行思致君。

译文:

回想我驻守姑苏的时候,见到你就觉得你不同凡响。你在幕府中举止潇洒,谋划出众,在宴席上也是风采卓然,是难得的人才。你记忆力超强,办事敏捷,每一样都精妙如神。 等到我担任西部统帅,与羌、夏紧密相邻。你来到边郡担任我的副手,内外配合,关系十分亲近。就好像我有了四肢,能够灵活地保卫自身。我开始巡查众多水渠,军队行动时各类物资都要陈列整齐。而你负责这些事务,安排得井井有条,进退都很有章法。八九百个羌族首领,喝醉了酒欢快地唱歌,露出牙齿嬉笑。你向他们传达号令,他们都恭敬地拜谢,没有不驯服的。 我们在大顺川修筑城池,扼守住胡人来犯的要道。汉军刚开始集结,胡人的骑兵就纷纷涌来。将领们渐渐有些畏惧胆怯,私下交谈时都诉说着艰难。你骑着一匹马飞驰而去,深入险境,几乎到了生死边缘。你手持马鞭,分析祸福,勇猛的将领们没有不遵从的。你招呼士兵拿起畚箕和铁锹,大家都心悦诚服地干活。日夜战斗和劳作,不到十天城池就建成了。敌人于是急忙来攻打我们,扬起漫天烟尘。他们慌乱地被箭石击中,毫无迟疑地逃走了。你飞马向朝廷奏报,你的感慨之词打动了皇帝。 这年秋天怀敏战败,敌军的势力侵犯到泾原。天地间一片愁惨,关中地区的百姓都要奔逃。如果心腹之地守不住,皮肤又怎么能保存呢?我召集蕃汉士兵,赶赴邠州守卫北门。将领们急切地商议,认为应该坚守边塞城墙。只有你极力赞同我,认为咸阳、镐京是根本所在。于是军队全力击鼓前进,相连的城池也停止了惊慌和喧闹。果然解除了天子的忧虑,皇帝降下嘉奖的诏书,赐予恩宠。 后来我担任重要的枢机之职,你掌管繁杂的财政事务。我们怎敢日夜懈怠,从来没有空闲说说笑笑。如今我有幸来到南阳任职,恰好你乘车前来出使。我们携手漫步在百花洲,没有一刻不打开酒杯畅饮。我们谈论古今之事,情谊深厚,甚至涉及到子孙后代。我们意气相投,就像兰芝一样美好,声音相应和,如同篪和埙的和声。我们放声高歌,忘却了自我和外物,尽情畅饮,不管天气凉热。自问我这一生,这样的快乐能有几回呢? 一旦你改变行程,匆匆指向并州、汾州。我实在不忍心和你分别,赠别你时应该有些话要说。那里向来是屯兵的地方,北面是胡人和汉人的分界线。黄河从紫色的边塞流出,太行山高耸入青云。大自然天然形成了雄伟的屏障,看到的人都会缅怀忠诚和功勋。你的行府在平阳,那里山川秀丽,云雾缭绕。尧时的百姓击壤而歌,千古之后还能听闻他们的歌声。你有经世济民的志向,又有金石般的文章来润色。你勒住缰绳询问民间风俗,坐在公堂里精心研读经典。这条正道会日益光大,希望你一路前行,想着辅佐君主。
关于作者
宋代范仲淹

范仲淹(989-1052年),字希文,汉族,北宋著名的政治家、思想家、军事家、文学家,世称“范文正公”。范仲淹文学素养很高,写有著名的《岳阳楼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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