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我游武林,值子长江头。 我时方南辕,子亦将西舟。 相见两大笑,典衣上高楼。 楼高不知暑,五月凝清秋。 环观四山明,俯视万井稠。 喧喧市中人,日暮歌吹浮。 忘形与子饮,一醉余无谋。 湖上荷花生,黄鹂飞柳洲。 翻然摇两桨,下上逐轻鸥。 不觉脱尘世,自谓逍遥游。 晚访城隅寺,竹林森如帱。 斫薪煮山茗,萧洒破百忧。 脚懒厌廛阓,五日成淹留。 肃肃太史家,门阑闲且幽。 荒亭荫疏桐,雀鬭闻啾啁。 其人绝世贤,揶揄困时流。 唯我与吾子,大轴更往投。 幸闻一诺荣,不受万户侯。 谁言王母桃,方朔不得偷。 未几子告别,西宾帝王州。 吴船风雨夜,送子不胜愁。 八月子献书,高谈夏商周。 惜哉天下马,骊牡烦推求。 我滥乡老荐,麻衣望前旒。 愧非鸣凤祥,斥去还林丘。 三月我度江,子行穷海陬。 相望遂乖隔,慨叹不自休。 逆旅善辱人,虚激韩娥讴。 操瑟立齐门,乃反怨不收。 嗟哉子与我,不幸斯人俦。 有客道闽吴,书诗眷绸缪。 开缄恍自失,但觉胆气遒。 有如饮贪泉,海货溢两眸。 子诗益加富,我句犹能裒。 春禽与秋虫,引腹聊相酬。
次韵答叶学古
译文:
过去我游历武林的时候,在长江边与你相遇。那时我正准备往南前行,你也即将乘船西去。我们相见时都放声大笑,当掉衣物登上高楼。楼很高,让人感觉不到暑热,五月的时光仿佛凝结成了清爽的秋天。
环顾四周,群山明亮清晰;俯视下方,众多街巷人家密密麻麻。喧闹的市井百姓,到了傍晚歌声和乐声飘荡在空中。我和你不拘形迹地饮酒,只图一醉,其他的事都不放在心上。
西湖上荷花绽放,黄鹂在柳洲间飞舞。我们轻快地摇动双桨,在湖上来回穿梭,追逐着轻盈的海鸥。不知不觉仿佛脱离了尘世,自认为是在逍遥自在地遨游。
傍晚我们去探访城角的寺庙,那里的竹林茂密得像帐幕一样。砍来柴薪煮山间的茶,那份潇洒驱散了心中的百般忧愁。我懒得再去热闹的集市,在这儿一连停留了五日。
庄重严谨的太史家,门户安静而幽深。荒凉的亭子被稀疏的梧桐遮蔽,能听到雀鸟争斗时叽叽喳喳的声音。你这人有着绝世的贤才,却被世俗之人戏弄困扰。只有我和你,带着精心创作的文章相互往来交流。
有幸得到你一诺千金的情谊,这比获得万户侯的赏赐还要荣耀。谁说西王母的蟠桃,东方朔就不能偷呢。
没过多久你就告别了,西去京城做宾客。在那风雨交加的夜晚,我乘船送你,心中满是离愁。
八月的时候你向朝廷上书,高谈夏商周三代的历史。可惜啊,你这天下少有的良马,还得被人仔细辨别雌雄毛色。我承蒙乡里老人的举荐,穿着麻衣去朝见皇帝。可我惭愧自己并非能带来祥瑞的鸣凤,被斥退回到山林之中。
三月我渡过长江,而你却远行到了偏远的海边。从此我们相互遥望却分隔两地,我不禁感慨叹息个不停。
旅途中的遭遇容易让人受辱,就像毫无根据的言语能激起韩娥的悲歌。拿着瑟站在齐国的城门下,反而埋怨不被接纳。
唉,你和我啊,不幸与这些世俗之人同处。有客人从闽吴之地过来,给我带来了你饱含深情的书信和诗作。打开书信我恍然若失,只觉得你诗中透出的胆气刚健有力。就好像喝了贪泉之水,满眼都是珍奇的海货。
你的诗作更加丰富精妙,我的诗句还能勉强收集成篇。就像春天的鸟儿和秋天的虫子,各自抒发情怀姑且相互应答吧。
纳兰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