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老海上去,三年断音尘。 初非乘桴行,正以廪食勤。 梦想不悟远,声容藐难亲。 忍无一纸书,不寄故国人。 昨日见其子,来归自东滨。 能言别后意,憔悴不可闻。 一被吏责绕,心肠载愁轮。 忘餐蹑偷党,阅月驰空村。 劳事欲歌咏,匆匆未成文。 遂于笔砚间,章句绝所陈。 亦复病肺渴,寻常废清樽。 唯余满颔须,增进玉雪痕。 伊昔坐学舍,萧条恨长贫。 题诗日数首,大醉必继旬。 仰望官禄户,谓如隔天云。 岂思曳尾龟,胜却居槛猿。 不肯空谷卧,愿为监绶奔。 毫厘一失差,千里岂得论。 嗟我实蹇拙,平生畏侯门。 乃无诗老愁,何耻鸟兽群。
忆亨甫
译文:
诗坛的老友去了海边,三年都没有音信传来。
他起初并非是像孔子说的那样乘木筏去海外避世,只是为了微薄的俸禄而辛勤奔波。
在梦里我总是忘了他远在天边,可在梦中他的声音容貌也那么遥远难以亲近。
真让人难以忍受啊,他竟然连一封信都不寄给故乡的友人。
昨天我见到了他的儿子,他从东边海边归来。
他能讲述父亲别后的情况,那憔悴的模样和遭遇让人不忍听闻。
父亲被官吏的职责所缠绕,心里就像载着忧愁的车轮不停转动。
为了追捕盗贼顾不上吃饭,整月在空荡的村落里奔走。
本想把这些辛劳的事写成诗歌,却因太过匆忙还没写成文章。
于是在笔砚之间,再也没有诗句写出。
他还患上了肺渴的病症,平常连清酒都喝不了。
只剩下满下巴的胡须,又增添了像玉雪般的白发痕迹。
往昔他坐在学舍里,萧条落寞,一直为贫穷而遗憾。
那时他每天能写好几首诗,大醉一场往往要持续十来天。
他仰望那些能获取官禄的人家,觉得就像隔着天上的云彩那么遥远。
哪里能想到像庄子所说拖着尾巴在泥里爬行的乌龟,反而胜过被关在笼子里的猿猴呢。
他不肯在空谷中安卧,宁愿为了官职绶带而奔走。
这一念之差,带来的后果又怎能以千里来衡量啊。
可叹我实在是愚笨又倒霉,平生就害怕去权贵之门。
我没有诗老那样的忧愁,就算与鸟兽为伍又有什么可羞耻的呢。
纳兰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