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山下村,逆旅路旁宅。 南征为吾归,寄卧偶一夕。 无人伴幽语,孤咏到平昔。 瞻怀此山人,曾是同砚席。 萧萧古破屋,文字堆四壁。 青灯照题评,皎月论肝膈。 为诗有盈卷,饮酒无剩滴。 携筇绕平坡,班草尚遥碧。 栽松此山上,共看徧冈脊。 要约过人长,俱来荫芳色。 羁踪忽分袂,不啻十载隔。 世故日纷纭,旧游空想忆。 今来此山下,松老似百尺。 欲访松主人,其车已他适。 徘徊重咨叹,辗转对窗隙。 晨鸡一何慵,倾听久不得。 春风吹残月,半夜屋角白。 难眠却求衣,起望河汉仄。 寄声岩扃去,华发勿强摘。 善醉真良图,高谈尽痴策。 云泉与朝市,处处堪偃息。 桑榆景可量,名利不足识。 无因接清话,趁晓拊征轭。 已度滕家桥,回头更凄恻。
宿凌云山中留寄元礼
译文:
在凌云山下的小村落里,有一家开在路旁的旅店。我这次往南远行,于我而言就像是归家之旅,偶然在此处寄宿了一晚。
周围没有人与我进行清幽的交谈,我独自吟咏着往昔的时光。心中思念着这山里的友人,他曾和我一同在书桌前学习。那时,我们待在那座破旧又萧瑟的屋子里,文字书籍堆满了四周的墙壁。昏黄的灯光照着我们对文章的题注点评,明亮的月光下我们坦诚地交流着内心的想法。我们写下的诗篇积累成卷,喝酒时也总是一饮而尽,滴酒不剩。
我们拄着竹杖漫步在平缓的山坡上,随意地坐在草地上,那草色一直绵延到远方。我们还一起在这山上栽种松树,看着松树渐渐布满了山冈。我们曾许下美好的约定,相约等松树长大成荫后再一同来享受那芬芳。
然而,漂泊的踪迹让我们突然分别,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十多年。世间的事情一天比一天纷繁复杂,那些过去一起游玩的场景只能在脑海中空想回忆。
如今我来到这山脚下,当年栽种的松树已经长得好像有百尺之高了。我想去拜访种松的主人,却得知他已经乘车去了别的地方。我在原地徘徊,不住地叹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望着窗户的缝隙难以入眠。
这晨鸡怎么如此慵懒,我仔细倾听了很久都没听到它打鸣的声音。春风吹拂着残缺的月亮,半夜时分屋角都被月光照得发白。因为难以入睡,我起身穿上衣服,抬头望着倾斜的银河。
我想托人给隐居在山里的友人带个话:别再强行拔除那花白的头发了。能够自在地饮酒沉醉,才是真正好的打算;那些高谈阔论的理想,不过都是些不切实际的傻主意。无论山间的云泉之处,还是繁华的集市之中,处处都可以安身休息。晚年的时光有限,名利实在不值得去过分追求。
可惜没有机会与友人畅快地交谈,天一亮我就拍打马车上的车轭准备启程。等我已经过了滕家桥,回头再望,心中更是充满了凄楚和伤感。
纳兰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