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斋掩昼扉,疏竹间风韵。 兀坐无所为,仰高方苦峻。 闗闗两喜鹊,如以?来献。 疑其喜过常,精爽抑何顿。 谓当有嘉宾,结驷问原宪。 不然亲交书,万里来问讯。 何意二千石,新书烂盈卷。 使者入衡门,红光十余仭。 衣冠出蓬室,再拜望城阃。 开缄列宿动,芒角相辉焕。 捧读未终篇,钦降已三叹。 譬如涉春波,渺不知涯岸。 又若惊雷霆,但觉目眩转。 谁言匹夫穷,陋巷一箪饭。 箧有无价珍,贵于青玉案。 昨者鄙俚辞,惟求指瑕舋。 敢期明月珠,倾泻殊不悋。 重重借褒誉,许与良过分。 酷爱愚且直,还怜贫且困。 惟人最难知,圣哲其犹恨。 自非明如日,安得物无遁。 程孔昔中涂,邂逅适所愿。 倾盖毕所懐,日西不知倦。 圣贤欣道合,万古直一瞬。 凄凉千载余,此道谁复振。 未闻似今日,曾不拜公面。 顾遇过所亲,思知久弥浚。 重念樗散材,平生慕忠顺。 青衫百僚末,言责固所逭。 若其爱君心,岂以爵禄辨。 谓宜为民上,必与同喜愠。 谓宜食君禄,宁当复私狥。 刀斧且满前,斯诚岂磨磷。 千载幸一时,岩廊拱尧舜。 夔臯岂无人,共鲧偶未窜。 眷委一失真,聪明不无乱。 出令以便民,动皆为深患。 疲羸死饥冻,重负遭囚绊。 奔逃苟自活,父子潜分散。 以天征不义,如以雨苏旱。 箪食迎王师,东征西夷怨。 未闻百万帅,戈鋋日持玩。 南取十数洞,西开五六郡。 府库为一空,白骨成龙断。 大臣弄权柄,生杀在顾盼。 威福不有归,佞邪尚何惮。 公忠获罪咎,正直招诃谴。 幽恚鬰不伸,变异以频见。 阴阳为之沴,淫潦仍干暵。 方且颂太平,长歌事赓賛。 天子九重门,深居拱闲燕。 人人懐欺匿,比周相引荐。 以侠观此时,纲维一何紊。 滔滔恐皆溺,心窃拟手援。 是以屡上章,指陈几欲徧。 初虽蒙嘉纳,终不离谗间。 弃逐来穷陬,星霜两经闰。 簮绅满朝著,大半嗟排摈。 谁为悯穷褐,粟帛推余羡。 谁为念孤独,齿牙借余论。 重伤弃逐久,不敢略自辩。 高堂有单亲,日久庭闱恋。 同时得罪人,一赦皆从便。 惟兹尚远斥,不许归宁觐。 拟扣阊阖门,明飏紫宸殿。 恨无可言路,勇决固所断。 嗟嗟道云亡,丈夫儿女懦。 势利同险巇,风云借余便。 谁非顾金钱,谁非思达宦。 孳孳顾理义,恻恻念寒畯。 如公今几人,百世绍休闻。
谢太守答诗莱州
译文:
在安静的书斋里,我白天关上房门,稀疏的竹子在风中传来阵阵韵致。我独自端坐着无所事事,仰望着高尚的品德,正苦恼它如同高山般难以企及。
这时,一对喜鹊叽叽喳喳地叫着,好像带着什么喜讯来呈献。我怀疑它们的喜悦超出了平常,精神也不由得为之一振。我猜想是不是要有尊贵的客人,坐着马车来探访像我这样贫困的人;不然就是亲朋好友从万里之外寄来书信问候我。
没想到竟是太守您,寄来了满满一卷崭新的诗书。使者走进我简陋的家门,那仿佛带着的红光有十余丈高。我穿戴好衣帽走出简陋的草房,恭敬地朝着您所在的州城方向拜了又拜。
我打开书信,感觉就像看到了天上的星宿在闪耀,文字的光芒相互辉映。我捧着读还没读完一篇,就已经多次发出钦佩的感叹。这感觉就如同涉足春天的波浪,茫茫然不知道边际在哪里;又好像突然听到雷霆巨响,只觉得头晕目眩。
谁说我这平民百姓穷困潦倒,住在简陋的小巷里只有一箪饭呢?我的箱子里有您这无价的珍宝,比青玉案还要珍贵。
前些日子我写了那粗陋的言辞,只是希望您能指出其中的瑕疵。哪里敢期望能得到您如明月珠般的佳作,毫不吝惜地倾囊相赠。您对我重重地褒奖赞誉,给予我的评价实在是过分了。您如此喜爱我愚笨而直率的性格,还怜悯我贫穷且困苦的处境。
人是最难了解的,即使是圣人贤哲也为此遗憾。如果不是像太阳一样明亮,怎么能洞察万物而没有遗漏呢?程子和孔子当年在途中相遇,偶然间实现了彼此的心愿。他们一见如故,畅所欲言,直到太阳西下都不知疲倦。圣贤之人欣喜于道义相合,万古的时光在此时也仿佛只是一瞬间。
凄凉地过了千年多,这种美好的道义谁又能重新振兴呢?没听说过像如今这样,我还未曾拜见过您的面,您对我的眷顾却超过了我的亲人,对我的了解随着时间愈发深刻。
我又想到自己是个无用之材,平生仰慕忠诚和顺的品德。我只是个九品小官,本来就没有进言的职责。但如果说到爱君之心,又怎么能用爵位俸禄来衡量呢?我认为身为百姓的父母官,一定要和百姓同喜同忧;享受着君主的俸禄,怎能再为私利而徇情呢?即使刀斧摆在面前,这份忠诚也不会被磨灭。
千年才有幸遇到这一时,朝廷中本应如尧舜时期一样美好。难道就没有像夔、皋陶那样的贤臣吗?只是共工、鲧这样的坏人还没有被放逐。一旦朝廷的眷顾和委任出现失误,君主的耳目就会被蒙蔽而产生混乱。
下达的政令本应方便百姓,可如今的举措却都成了百姓的深重祸患。疲惫瘦弱的百姓饿死冻死,负重的人们如同被囚禁羁绊。他们四处奔逃只为苟且活命,父子都被迫偷偷分散。如果是为了正义而征战,就像雨水滋润干旱的大地,百姓会用箪食迎接王师,就像当年东征时西边的夷人埋怨没轮到自己被解救一样。
可没听说过百万大军,天天拿着武器却不做正事。向南夺取十几个山洞,向西开辟五六个郡,把府库都掏空了,留下的白骨堆积如山。大臣们玩弄权柄,生杀大权只在他们的一顾一盼之间。如果威福之权不归于君主,那些奸佞邪恶之徒还有什么可忌惮的呢?
忠诚公正的人会获罪,正直的人会招来呵斥谴责。人们心中的怨愤郁结不能伸张,于是灾异现象频繁出现。阴阳失调,水灾和旱灾交替发生。可这时还有人在歌颂太平,长篇大论地唱着赞歌。
天子住在九重深宫里,安闲地拱手而坐。人人都心怀欺瞒隐匿之事,相互勾结引荐。在我看来,此时的朝纲是多么紊乱啊。我担心大家都将被这浊流淹没,心中暗自想着要伸手救援。所以我多次上书,几乎把所有的问题都指出来了。
起初虽然承蒙皇上的赞许接纳,但最终还是没能逃脱谗言的离间。我被放逐到这偏远的地方,已经经历了两个闰年。满朝的官员们,大半都为我的遭遇叹息,为我被排挤而不平。
有谁会怜悯我这穷困的人,施舍给我多余的粟米和布帛呢?有谁会念及我孤独无依,为我说上几句好话呢?我深感被放逐的时间太久了,都不敢为自己稍稍辩解。我家中高堂还有年迈的母亲,我长久以来都眷恋着她。和我同时获罪的人,一旦赦免就都能自由了。只有我还被远远地排斥在外,不被允许回家省亲。
我本想叩开宫门,在紫宸殿上阐明自己的心意。只恨没有可以进言的途径,最终也只能打消这个勇敢的念头。
可叹啊,道义已经消亡,大丈夫也变得像儿女一样懦弱。势利就像险峻的山路,有人趁着风云际会谋取私利。谁不是只盯着金钱,谁不是一心想着飞黄腾达。能孜孜不倦地顾念理义,恻隐怜悯贫寒之士的人,像您这样的如今能有几个呢?您的美名定能流传百世。
关于作者
宋代 • 郑侠
郑侠(一○四一~一一一九),字介夫,号大庆居士,又号西塘老人,祖籍光州固始(今属河南),后入闽,为福清(今属福建)人。英宗治平四年(一○六七)进士。调光州司法参军,入监安上门。神宗熙宁中,因绘《流民图》、,正直君子邪曲小人事业图迹》上奏,指斥新法弊窦,编管汀州,改英州。哲宗立,放还,除泉州教授。元祐八年(一○九三),授泉州录事参军。元符元年(一○九八),再窜英州。徽宗即位,复泉州教授,改监潭州南岳庙,未被敕,复追毁前命。崇宁五年(一一○六),复将仕郎,不复出。宣和元年卒,年七十九。光宗绍熙初,追赠朝奉郎。宁宗嘉定六年(一二一三),赐谥介。有《西塘集》十卷。《景定建康志》卷四八、《东都事略》卷一一七、《宋史》卷三二一有传。 郑侠诗,以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西塘集》为底本,参校清吴自牧(宋诗钞二集·西塘诗钞)(简称诗钞)、清管庭芬《宋诗钞补·西塘集补钞》(简称补钞)。另辑得集外诗七首,合编一卷。
纳兰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