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上一杯酒,送君今几时。 譬如霜林箨,浩荡从风吹。 初飘清湘濵,今落浊汴湄。 蹉跎虽渐老,相见更容怡。 尚赖城市俗,篮舆远追随。 鸣驺惊雁鹜,笑语在空陂。 会食古道场,僧房静帘帷。 败荷覆一水,落叶鸣轩墀。 偶坐亦无事,幽来更何之。 旁有宋襄墓,高坟映深祠。 炉烟已寂寞,拱木相蔽亏。 意象宛如在,兴亡真可悲。 寥寥千余年,华采几纷披。 有如蛙争水,顷刻成枯池。 池尽复为陆,陆黍秋离离。 追惟泓之战,语濶气甚夷。 狗颈不急搦,干将仍倒持。 欲将乌合众,慕彼鹰扬师。 首领几不完,身复为囚覊。 好大不量力,荒哉徒尔为。 曾不如勾践,潜军卷旌麾。 夜上姑苏台,吴人犹不知。 用兵贵权谋,高言竟何施。 从兹以名邑,留作永世规。 隧道仿佛在,披榛犹可窥。 陈迹何足究,吾侪宁好奇。 又上金山殿,平瞰天一涯。 横𩙪响群铎,惊鸟投深枝。 清兴乘未尽,夕阳已纷驰。 流水复相促,扁舟从此移。 怒号入旅枕,先声戒寒期。 相过不可得,况复穷游嬉。 后会果安在,张本以今诗。
寄襄邑宰丁阳叔
译文:
在溪边我曾为你摆下一杯酒饯行,如今送你离去已经过去多久了啊。
你就像那秋霜下树林里掉落的笋壳,浩浩荡荡地随着风四处飘荡。
最初你漂泊到清澈的湘江之畔,如今又落在浑浊的汴水岸边。
岁月蹉跎,我们虽然渐渐老去,但再次相见时,彼此面容依旧带着愉悦。
还好有这城市的习俗,我坐着竹轿远远地跟随着你。
前行队伍中喝道的骑卒惊起了水中的大雁和野鸭,我们的欢声笑语回荡在空旷的山坡。
我们在古老的道场相聚用餐,僧房里帘幕安静低垂。
残败的荷叶覆盖着一汪池水,落叶在台阶上沙沙作响。
偶然坐在一起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清幽的氛围让我们不知还能去往何处。
旁边有宋襄公的坟墓,高大的坟茔映衬着幽深的祠堂。
香炉里的烟火早已熄灭,环绕的树木相互遮蔽。
那往昔的景象仿佛还在眼前,朝代的兴亡真是令人可悲。
悠悠过了一千多年,多少繁华兴盛过。
就好像青蛙争夺水塘,顷刻间水塘就干涸了。
水塘干涸后又变成了陆地,陆地上秋天的黍子长得很茂盛。
回想起泓水之战,宋襄公说话口气很大但神色却很镇定。
他不赶快抓住战机,就像把锋利的宝剑倒着拿一样。
他想用那些乌合之众,去模仿那像雄鹰展翅般的军队。
他自己几乎连脑袋都保不住,还成了阶下囚。
他好大喜功却不自量力,真是荒唐至极啊。
他还不如勾践,悄悄地率领军队卷起军旗。
趁夜登上姑苏台,吴国人还浑然不知。
用兵作战贵在有谋略权变,那些高谈阔论又有什么用呢。
从此这个地方以“襄邑”为名,留下了永久的教训。
那通往墓穴的隧道仿佛还在,拨开榛莽还能看到一些痕迹。
这些陈旧的事迹哪里值得深究,我们难道只是好奇吗?
之后我们又登上金山殿,平望着天边。
横吹的狂风吹响了众多的铃铛,惊飞的鸟儿投向幽深的树枝。
这清雅的兴致还没消退,夕阳却已匆匆西下。
流水好像在催促着我们,小船从此处起航。
风声怒号传入旅途中的睡枕,像是提前预告寒冷季节的到来。
以后要再见面都难了,更别说尽情地游玩嬉戏。
以后的相聚究竟在哪里呢,就用这首诗作为一个念想吧。
关于作者
宋代 • 孔武仲
孔武仲(一○四一~一○九七),字常父(甫),临江新喻(今江西新余)人。仁宗嘉祐八年(一○六三)进士,调谷城主簿,选教授齐州,为国子直讲。哲宗元祐初,历集贤校理,著作郎,国子司业。尝民族矛盾论恢复诗赋取地一下,攻击王安石经义。进起居郎兼侍讲迩英殿,除起居舍人,改中书舍人,直学士院。擢给事中,迁礼部侍郎,以宝文阁待制知洪州,徙宣州。绍圣四年,坐元祐党夺耿,管勾洪州玉隆观、池州居住(《宋会要辑稿》职官六七之一六),卒,年五十七。与兄文仲、弟平仲并称“三孔”。黄庭坚有“二苏联璧,三孔分鼎”之誉。著有,诗书论语说》等百余卷,已佚。南宋王𨗨收辑孔氏兄弟诗文合刊为《清江三孔集》,武仲诗文共十七卷,其中诗七卷。《宋史》卷三四四有传。 孔武仲诗,以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清江三孔集》为底本,参校民国初年胡思敬校本《宗伯集》(刊入《豫章丛书》,简称豫章本)、《宋诗钞》(简称诗钞)、《永乐大典》。校本多出底本的诗篇,附于卷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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