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邓舍人读之罘碑二十韵

宋代 • 韦骧

之罘之碑何所刻，昔者秦人纪秦德。
风锼日铄断璞昏，雨暴冰残老龟坼。
微芒遗字三四行，容易历年千五百。
文词事实可考求，赖有子长修简策。
始皇末年气益矜，轻视天下夸功名。
玉墀金户厌宫殿，不远万里为游行。
鼓钟帷帐不移徙，所至毫发皆如情。
温寒凊暑回造化，绝深度险安经营。
徐市卢生巧窥测，浪语神仙致君惑。
东巡亟欲见三山，从此海壖来辙迹。
神仙杳邈不可攀，六龙回首沧波碧。
从臣无以慰踌躇，请陈勋业刊诸石。
高文大句如形容，将以荣耀传无穷。
银钩玉箸勒未久，变故恍惚如飘风。
人心恚望鬼神怒，滈池神怪俄符同。
祸秦非胡日在国，长城未毕咸阳空。
空遗此石苍崖里，万古悠悠辨终始。
虽然篆刻半缺讹，至今不得藏虚美。
世人往往爱瑰奇，蜡泽松烟印之纸。
览观莫不哀所为，岂独玩焉而已矣。

译文：

之罘山上的石碑刻着什么内容呢？那是从前秦朝人记载秦国功德的文字。

石碑历经风吹日晒，石质断裂、色泽昏暗，又遭受暴雨冲刷、冰雪侵蚀，就像老龟的壳一样布满裂痕。碑上只剩下三四行隐约可见的残留字迹，而时光已经悄然过去了一千五百年。

碑上的文词和所记载的事实还可以考证探究，多亏有司马迁撰写的《史记》留存下来。

秦始皇到了晚年越发骄矜，轻视天下，一味夸耀自己的功名。他对宫廷里的玉阶金门、豪华宫殿都感到厌烦了，不惜远行万里外出巡游。

出行时，鼓钟、帷帐等物品都不迁移，所到之处的一切安排都和在宫中一样精细周到。他仿佛能掌控四季的温寒变化，跨越深险之地也能安稳地进行谋划。

徐市和卢生巧妙地揣测秦始皇的心思，编造关于神仙的谎言迷惑君主。秦始皇急于在东巡时见到传说中的三座仙山，从此海边留下了他的车辙痕迹。

然而神仙渺远难寻，根本无法触及，秦始皇的车队只好掉转车头，面对那一片碧波浩渺的沧海。

随从的大臣们为了安慰秦始皇的失落，建议把他的功业刻在石碑上。于是，华丽宏大的文辞用来描述他的功绩，希望借此荣耀能够流传千古。

可是，这些用优美字体刻下的文字还没多久，变故就如疾风一般突然降临。

百姓心怀怨恨，鬼神也为之愤怒，后来发生的滈池神怪事件竟然和预言相符。祸害秦国的并非胡人，危险其实就潜藏在国内，长城还未完工，咸阳城就已经空虚了。

只剩下这块石碑孤独地留在苍崖之中，历经万古，见证着事情的始终。虽然碑上的刻字大半残缺讹误，但至今依然无法掩饰秦始皇虚夸的美名。

世人常常喜爱这些奇异的事物，用蜡和松烟把碑上的文字拓印在纸上。人们观看拓本时，无不为秦始皇的所作所为感到悲哀，又怎会仅仅是把玩欣赏而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