蝗生于野谁所为,秋一母死遗百儿。 埋藏地下不腐烂,疑有鬼党相收持。 寒禽冬饥啄地食,拾掇谷种无余遗。 吻惟掠卵不加破,意似留与人为饥。 去年冬温腊雪少,土脉不冻无冰凘。 春气蒸炊出地面,戢戢密若在釡糜。 老农顽愚不识事,小不扑灭大莫追。 遂令相聚成气势,来若大水无垠涯。 蓬蒿满眼幸无用,尔纵嚼尽谁尔讥。 而何存留不咀嚼,反向禾黍加伤夷。 鸱鸦啄啣各取饱,充实肠腹如撑支。 儿童跳跃仰面笑,却爱甚密嫌疏稀。 吾思万物造作始,一一尽可天理推。 四其行蹄翼不假,上既载角齿乃亏。 夫何此独出群类,既使跃跳仍令飞。 麒麟千载或一见,仁足不忍踏草萎。 凤凰偶出即为瑞,亦曰竹食梧桐栖。 彼何甚少此何众,况又口腹害不訾。 遂令思虑不可及,万目仰面号天私。 天公被诬莫自辨,惨惨白日阴无辉。 而余昏狂不自度,欲尽物理穷毫丝。 要袪众惑运独见,中夜力为穷研思。 如知在人不在天,譬之蚤虱生裳衣。 扪搜剔拨要归尽,是岂人者尚好之。 然而身尚不绝种,岂复垢旧招致斯。 鱼朽生虫肉腐蠧,理有常尔无何疑。 谁为忧国太息者,应喜我有原蝗诗。
原蝗
译文:
蝗虫在野外生长,这是谁造成的呢?秋天的时候一只母蝗虫死去,会留下上百只幼卵。
这些卵被埋藏在地下不会腐烂,我怀疑有鬼物之类在暗中收集保存它们。
寒冷的冬天里,鸟儿饥饿,在地上啄食,把谷种都啄得一干二净。
它们只是叼走蝗虫卵却不弄破,似乎是有意留下这些卵,等着让人遭受饥荒。
去年冬天暖和,腊月里很少下雪,土地没有被冻住,也没有冰块。
春天的气息如同蒸汽,把蝗虫从地下催了出来,它们密密麻麻的,就像锅里煮的粥一样。
老农们愚昧,不懂得防治蝗虫的事,刚开始蝗虫数量少的时候不及时扑灭,等它们大量繁殖就难以控制了。
于是蝗虫聚集在一起,形成了很大的声势,它们飞来的时候就像无边无际的大水。
满眼的蓬蒿等杂草幸好没什么用,你们就算把它们嚼光了,谁又会指责你们呢。
可你们为什么不把这些杂草吃完,反而去伤害庄稼呢。
鸱鸦啄食蝗虫,各自吃得饱饱的,肚子撑得圆滚滚的。
孩子们蹦蹦跳跳,仰着脸欢笑,还希望蝗虫聚集得更密些,嫌弃它们太稀疏。
我思索万物产生的根源,每一样都可以用天理来推究。
四条腿的动物要么有蹄子要么有翅膀,头上长角的动物牙齿就不锋利。
为什么只有蝗虫如此特殊,既能够跳跃又能够飞行。
麒麟一千年也许才出现一次,它仁义到不忍心踩踏枯萎的草。
凤凰偶尔出现就是祥瑞之兆,据说它只吃竹子的果实,栖息在梧桐树上。
为什么麒麟、凤凰这么稀少,而蝗虫却这么多,况且蝗虫造成的灾害无法估量。
这让我怎么想也想不明白,无数人仰望着天空,向老天哭诉。
老天爷被冤枉了也没法辩解,惨淡的太阳都失去了光辉。
而我昏头昏脑、不自量力,想要把事物的道理探究得一清二楚。
想要消除众人的疑惑,独自提出自己的见解,半夜还在努力深入思考。
我知道这根源在于人而不在于天,就好比跳蚤虱子生在衣裳里。
人们会仔细地把它们搜出来、除掉,哪有人会喜欢它们呢。
然而人的身上还是会有跳蚤虱子不断繁殖,难道不是因为身上脏才招来它们的吗。
鱼腐烂了会生虫,肉腐朽了会生蛀虫,这是常理,没什么可怀疑的。
那些为国家忧心叹息的人,应该会喜欢我这首探究蝗虫根源的诗吧。
纳兰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