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孤起飞杳冥,光如片玉轻如冰。 出山归山两何意,行止偶然无滞凝。 故人浮舟数百里,得得访我湘江棱。 二十年间四相遇,童颠疏鬓霜各增。 寒斋笑语极微妙,共以身世均鷃鹏。 瞥然去矣不我告,振锡忽借南风乘。 聊一徘徊驻衡岳,遂能放意穷临登。 崔嵬老骸不知倦,软舆蜡屐勤跻升。 穷岩险谷访秘怪,往往清啸猿鸟惊。 长泉落石响寒玉,故意写在朱丝绳。 仰挥云烟敛羽翼,俯听誉毁真蚊蝇。 书来所说谓如此,而惜携手无友朋。 又云吾庐已堪睡,况彼城市尤足憎。 意若欺我在迁谪,故以胜事用夸矜。 嗟如予者安足道,进退大计两未能。 平生雅志在林壑,误落世纷亲缴矰。 悲吟黄鹄慕越客,谢病高居思茂陵。 羡子徜徉类云鹤,顾我拘窘如鞲鹰。 故应题诗遍崖壁,曷若寄我勤缄縢。 山童痴立索书去,写此安足倾愁膺。
代书寄文莹道人
译文:
白云独自飘起,飞向那高远幽深的天空,它光亮得如同一片美玉,轻盈得好似薄冰。它出山又归山,这究竟有什么目的呢?不过是行动和停留都很偶然,没有丝毫的凝滞与羁绊。
老朋友乘船行驶数百里,特意前来湘江岸边探访我。二十年里我们四次相遇,当年的孩童如今头发稀疏斑白,彼此的鬓角都增添了如霜的白发。
在寒冷的书斋里,我们欢声笑语,谈论的内容极为精妙。我们都把自身的身世看得如同小鷃和大鹏一样,虽有不同但各有天地。
你突然离去,都没告诉我一声,就手持锡杖借着南风匆匆离开了。你暂且在衡山徘徊停留,尽情地游览攀登。
你那衰老的身躯不知疲倦,坐着软轿、穿着蜡屐,努力地向上攀登。在那幽深的岩石和险峻的山谷中探寻奇异的景观,你发出的清啸声常常惊到猿猴和飞鸟。
长长的泉水从石头上落下,声音如同寒玉相击。你还把这份清幽之意用琴弦弹奏出来。
你仰头挥去身边的云烟,收敛了自己的锋芒;俯身倾听世间的赞誉和诋毁,只当它们是蚊蝇的嗡嗡声。
你来信所说的情况就是这样,还可惜我们不能携手同游。你又说你的居所已经适合安睡,更何况那城市尤其让人憎恶。你好像是在故意嘲笑我正处于被贬谪的境地,所以用那些美好的事情来向我夸耀。
像我这样的人哪里值得一提呢,进身和退隐这两件大事我都没能做好。我平生的高雅志向本在山林沟壑之间,却错误地陷入世俗的纷扰,与那些世俗之事有了牵连。
我像那悲吟的黄鹄一样羡慕越地的隐者,也像司马相如称病隐居茂陵一样渴望归隐。我羡慕你像云鹤一样自由自在地漫步,反观我自己却像被束缚在臂套上的鹰一样处处受限。
所以你应该在山崖石壁上题满诗篇,还不如多多写信寄给我。山童呆呆地站着等着拿信离开,我写下这些又哪里能排解我心中的愁闷呢。
纳兰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