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猫示内

黑花一衔蝉,畜之今几年。 捕攫奔走捷,巧黠乃其天。 一脔亦割啗,分与眠席眠。 迩来主人出,出久厨无烟。 罄室鼠辈少,时得聊自延。 不就邻妇呼,宁饥肯垂涎。 夜寒身无栖,灶窟恬余暄。 灰染突尘涴,毛色非旧鲜。 主人来归初,绕室如诉冤。 旁人固不解,主人当知怜。 云何云可恶,恶彼身挛拳。 依随行坐闲,呵叱加笞鞭。 不念昔可爱,惟恶今非前。 本来是一物,色改爱遂迁。 吁嗟乎猫乎,岂独于猫然。 人于夫妇闲,情义亦罕全。 花颜少年时,偎倚心相缠。 皤皤白发垂,相丑亦相妍。 吁嗟乎人乎,有耳听我言。 人生七十稀,能得几时安。 毋以私自贼,同室操戈鋋。 举案与齐眉,当如孟光贤。 糟糠不下堂,当与宋弘肩。 不然祇自苦,于我何益焉。 我赋我妇读,一笑愿不愆。

译文:

我家有一只黑猫,下巴上有白色花纹,像衔着蝉一样,我养它已经有好些年了。它捕捉老鼠动作敏捷,奔跑起来十分迅速,机灵狡黠仿佛是它天生的本事。我时常会割下一小块肉喂给它吃,还让它和我一起在席子上睡觉。 近来我出远门,离家时间久了,厨房里都没了烟火气。家里的粮食吃光,老鼠也变得很少,它只能偶尔抓到一只老鼠勉强维持生存。它不会去回应邻家妇人的呼唤,宁愿饿着肚子也不肯流着口水去别人家讨食。夜晚寒冷,它没有温暖的地方栖息,就安安静静地待在灶窟里,享受着那残留的一点热气。灶里的灰尘把它的毛都弄脏了,它的毛色不再像以前那样光鲜亮丽。 我刚回到家的时候,它绕着屋子不停地叫,好像在向我诉说这些日子的冤屈。旁人当然不理解它的这些举动,可我这个主人应该怜惜它啊。 可我的妻子却说这猫真可恶,讨厌它现在缩成一团的样子。猫跟在她身边,无论她是走路还是坐着,她都对猫大声呵斥,甚至还用鞭子抽打它。她完全不记得这猫从前有多可爱,只嫌弃它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其实猫还是那只猫,只是毛色变了,她的喜爱之情就跟着改变了。 唉,这说的仅仅是猫的遭遇吗?在夫妻之间,这种情义不能始终如一的情况也很常见啊。妻子年轻时花容月貌,夫妻二人相互依偎,心意缠绵。可当妻子头发花白、容颜老去,就开始相互看不顺眼,觉得对方既丑陋又讨厌。 唉,人们啊,你们可要好好听听我的话。人生能活到七十岁都很稀少,能有多少安宁的时光呢。不要因为自私自利而伤害对方,一家人何必像仇人一样争斗不休。夫妻之间应该像孟光一样,为丈夫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也要像宋弘一样,不嫌弃自己的糟糠之妻。不然的话,只会让自己痛苦,这对我们又有什么好处呢? 我写下这首诗给我的妻子读,希望她看后能会心一笑,以后不再这样做。
关于作者
宋代陈著

(一二一四~一二九七),字谦之,一字子微,号本堂,晚年号嵩溪遗耄,鄞县(今浙江宁波)人,寄籍奉化。理宗宝祐四年(一二五六)进士,调监饶州商税。景定元年(一二六○),为白鹭书院山长,知安福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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