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君老农诗,一读三太息。 君方未第时,忧民真恳恻。 直笔诛县官,言言虹贯日。 县官怒其讪,移文加诮斥。 君笑答之书,抗辞如矢直。 旁观争吐舌,此士勇无匹。 今君已得官,一饭必念国。 民为国本根,岂不思培植。 其如边事殷,赋役烦且亟。 虎营间二千,鸠工日数百。 硬土烧炽窑,高岗舆巨石。 山骨惨无青,犊皮腥带赤。 羸者頳其肩,饥者菜其色。 憔悴动天愁,搬移惊地脉。 吏饕鹰隼如,攫拏何顾惜。 交炭不论斤,每十必加一。 量竹不计围,每丈必赢尺。 军则新有营,谁念民无室。 吏则日饱鲜,谁悯民艰食。 州家费不赀,帑藏空储积。 间有小人儒,旁献生财策。 大帅令龚黄,岂愿闻此画。 夏潦苦不多,秋旱势如炙。 愿君在莒心,端不渝畴昔。 蔡人即吾人,一视孰肥瘠。 筑事宜少宽,纾徐竢农隙。 至如浮屠宫,底用吾儒力。 彼役犹有名,何名尸此役。 君言虽怂惥,帅意竟缩瑟。 同年义弟兄,王事同休戚。 相辨色如争,相与情似暱。 余言似太戆,有君前日癖。 责人斯无难,亦合受人责。 我既规君过,君盍砭我失。 面谀皆相倾,俗子吾所嫉。
简同年刁时中俊卿诗
译文:
读了您写的老农诗,我每读一次都要深深叹息好几回。您还没考中功名的时候,就怀着真诚深切的情感去忧虑百姓的生活。您用刚直的笔触去批判县官的不良行径,每一句话都像彩虹贯穿太阳般正义凛然。
县官恼怒您的讥讽,发文来责备呵斥您。您却笑着回复书信,言辞刚直得就像射出的箭一样。旁边观看的人都惊讶得纷纷吐舌头,都觉得您这位士人勇敢无比。
如今您已经做了官,每吃一顿饭都会想着国家。百姓是国家的根本,您怎会不想着去培育扶植他们呢。无奈边境战事频繁,赋税和劳役既繁重又急迫。
兵营要扩建两千间,每天都要召集几百名工匠。在坚硬的土地上烧制砖瓦,到高高的山岗上去搬运巨石。山都被挖得惨兮兮的,连一点青色都没有了,牛犊的皮都带着血腥的红色。瘦弱的人肩膀都磨红了,饥饿的人脸色就像青菜一样枯黄。百姓们憔悴的模样让老天都发愁,大规模的搬移好像惊动了地脉。
官吏们贪婪得像鹰隼一样,他们掠夺财物的时候哪里会有一丝顾惜。交炭的时候不论斤两,每十斤必定要多收一斤;量竹子的时候不按围数,每一丈必定要多算一尺。军队倒是有了新的营房,可谁又去关心百姓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呢?官吏们每天都能吃得新鲜丰盛,又有谁去怜悯百姓连饭都吃不饱呢?
州里花费巨大,仓库里的储备都空了。偶尔还有一些见识短浅的儒生,在旁边献上所谓的生财策略。大帅本应像龚遂、黄霸那样贤良,怎么会愿意听这些主意呢。
夏天的雨水少得可怜,秋天又干旱得像火烤一样。希望您能像当年齐桓公在莒国时那样不忘艰苦,始终不改变从前忧民的心意。蔡地的百姓和我们都是一样的人,应该一视同仁,不区分谁富谁穷。
修筑工程应该稍微放宽期限,慢慢等农闲的时候再进行。至于那些佛教寺庙的修建,哪里用得着我们这些读书人的力量呢。其他的劳役好歹还有个名目,这修建寺庙的劳役又有什么正当理由呢。
您虽然言辞急切地劝说,但大帅的心意最终还是畏缩不前。我们是同年考中的,情义如同兄弟,为了国家的事情同甘共苦。我们争论的时候脸色就像在吵架一样,但相互之间的感情却又十分亲昵。
我说的话可能太憨直了,就像您从前一样爱较真。责备别人并不难,自己也应该接受别人的责备。我既然指出了您的过错,您何不也来指出我的不足呢。那些当面阿谀奉承的人其实都是在互相倾轧,我最痛恨这样的俗人了。
纳兰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