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闲堂

纷纷世界多金宝,试觅一闲何处讨。 天公忌闲亦惜闲,似欲人人忙里老。 长安道上人如烟,信有阴阳错昏晓。 食升衣尺我类渠,玉带金鱼为谁好。 上而公相下百官,鞅掌其身发华皓。 出临民庶或愧色,归对妻儿仍热恼。 农商工贾各有役,何况倡优及舆皂。 岂如老龚缚屋看青山,赁地于邻甘种稻。 有男肯获女习纺,布褐藜羹事翁媪。 天怜老龚忙为贫,报以一闲非草草。 乃知富贵天不惜,闲处闲人古来少。 问龚胡为闲处栖,告以中恬外无扰。 家传古书数万卷,充栋牙签四围绕。 兴来拈读拂蠹鱼,兴尽留残听啼鸟。 花阴坐久看日转,叶径行稀任风扫。 问闲何味作何说,口不能言心自了。 初从太白得微遇,晚向渊明饱问道。 区区拟议已不闲,非作非休此其稍。 我闻如是三叹息,苦恨当年归不早。 闲中之味肯见分,亦欲诛茅镜湖小。

译文:

在这纷纷扰扰的世界里,到处都是金银财宝,可要是想寻觅一处闲适之地,又到哪里去讨呢?老天爷似乎既忌讳闲适又珍惜闲适,好像打算让每个人都在忙碌中老去。 长安的大道上行人多得像云烟一样,真的感觉阴阳都错乱了昼夜。我和那些人一样,为了一口饭、一件衣而奔波。可那些佩戴玉带金鱼的富贵之人,他们的荣华富贵又是为了谁呢? 上至公卿宰相,下到众多官员,整日忙碌操劳,头发都花白了。他们出去面对百姓时或许会有惭愧之色,回到家面对妻儿仍然满心烦恼。 农民、商人、工匠、伙计各自都有劳役在身,更何况那些艺人、车夫和差役呢。 哪比得上老龚,在青山边盖了间屋子居住,向邻居租了块地,心甘情愿地种起了水稻。他的儿子愿意下田收获,女儿也学习纺纱织布,一家人穿着粗布衣服,吃着粗茶淡饭,侍奉着老人。 老天怜悯老龚因为贫穷而忙碌,便赐给他一份闲适,这可不是随随便便的。由此可知,老天并不吝惜让人享受富贵,可自古以来能安于闲适的闲人却少之又少。 我问老龚为什么要在这闲适之地栖居,他告诉我,是因为内心恬淡,外界就没有什么能干扰他。他家传有古书数万卷,精美的书籍堆满了屋子,书函牙签围绕四周。 兴致来了,他就随手拿起书来阅读,拂去书上的蠹鱼;兴致尽了,就把没读完的书留下,听鸟儿啼叫。在花阴下坐久了,看着太阳慢慢移动;在落叶稀疏的小径上漫步,任由风儿扫着落叶。 我问这闲适是什么滋味、该怎么形容,他口不能言,可心里却明白。他早年从李白那里得到了一点感悟,晚年又向陶渊明深入请教过人生之道。 要是我还在这里琐碎地去揣度闲适,那本身就已经不闲适了。这种不刻意作为、也不停歇的状态,大概就是闲适的真谛了。 我听了这些话,不由得再三叹息,只恨自己当年没有早早归隐。要是老龚愿意分我一点这闲中之味,我也想在镜湖边上盖间茅屋,安享闲适。
关于作者
宋代苏泂

苏泂(一一七○~?)(与赵师秀同龄,生年参《文学遗产》一九八三年四期《赵师秀生年小考》),字召叟,山阴(今浙江绍兴)人。颂四世孙。生平事迹史籍失载,从本集诗篇可知,早年随祖师德宦游成都,曾任过短期朝官,在荆湖、金陵等地作幕宾,身经宁宗开禧初的北征。曾从陆游学诗,与当时著名诗人辛弃疾、刘过、王柟、赵师秀、姜夔等多有唱和。卒年七十余。有《泠然斋集》十二卷、《泠然斋诗余》一卷(《直斋书录解题》卷二○、二一),已佚。清四库馆臣据《永乐大典》辑为《泠然斋诗集》八卷。 苏泂诗,以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为底本,酌校有关史籍。新辑集外诗附于卷末。

纳兰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