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书

宋代 • 苏舜钦

烦心思所持，屏事入小阁。
踾扑下尘梁，侈哆张败笈。
雨烂百数番，虫食三四䇲。
轩昂醉墨闹，纤悉新书杂。
鱼子或破碎，蚕儿尚狎恰。
快心伯长文，跋尾清臣搨。
幼辞反知进，故句时自惬。
坠亡多玩爱，存聚必券帖。
疎密交及戚，前后生与𣩄。
诲束俨父师，寒暑怖儿妾。
谑浪笑忽还，私暱情再接。
怆事涕涔涔，悯时叹𠴲𠴲。
一饷诚寂寞，千里遽会合。
游心到句甬，开眼见苕霅。
京华历历复，节物怱怱涉。
恍尔惊异方，遁去乃几腊。
回头厌襞积，举体觉疲薾。
东阁聊欠伸，梦断风一飒。

译文：

我心烦意乱，思索着该做些什么，于是抛开杂事走进了小阁楼。
阁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像是被什么踢扑下来一样，我打开那些破破烂烂、张着大口的书箱。
里面的书籍好多都被雨水淋烂了，被虫蛀蚀的也有三四册。
那些字迹飞扬、如同醉中所书的豪放之作十分显眼，崭新精致、内容详尽的新书也夹杂其中。
有的书像鱼子一样破碎不堪，有的书却还像蚕儿聚集在一起那样完好。
看到石介（伯长）那些让人心生快意的文章，还有李邕（清臣）书法拓本的题跋。
年幼时写的辞章反而让我懂得了进步的道理，从前写下的句子有时自己读着也觉得满意。
那些丢失的多是我喜爱把玩的东西，留存下来的必然是有价值的书帖。
这些书的来源广泛，有交往密切的亲友所赠，也有不同时间、不同人的给予。
它们像是严父师长一样给我教诲和约束，寒暑更替间让妻儿都心生敬畏。
我时而欢快戏谑，笑声刚刚停下，又沉浸在与这些书籍私密亲昵的情感交流中。
想起过往之事，我不禁泪水潸潸，悲悯当下之时，不禁发出长长的叹息。
在这片刻的寂静中，我的思绪仿佛跨越千里，一下子与远方会合。
我的心神仿佛游走到了句章和甬江之地，一睁眼就好像看到了苕溪和霅溪的风光。
京城的往事一一浮现在眼前，节令物候匆匆而过。
恍惚间仿佛置身于奇异的地方，不知不觉已经过去好几年了。
回头再看这堆积如山的书籍，我突然心生厌烦，整个人也感觉疲惫不堪。
在东阁中我只是稍稍伸了个懒腰，梦就被一阵飒飒的风吹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