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酒滴如真珠,公能醉之酒百壶。 得闲政恐不来尔,来则倒屣相与俱。 江山绕楼诗句好,奔走万变同驰驱。 大书小草各有能,雷雹震耀鶑花姝。 当其半醉尚醒在,宛若处女未嫁夫。 杯行到手湖海歇,翻覆云雨来须臾。 羲之屈使坐北面,命骚如役仆与奴。 角巾斜飘鬓毛出,笔墨颠倒衫袖乌。 回旋左右如有碍,归路不记长须扶。 宾侪指摘士窃笑,亦有好事描为图。 或云先生鬰于用,浮沈欲以酒自娱。 实非能饮姑好客,不时斗酒由人须。 若予乃是真饮者,糟丘日日乡无何。 虽然人亦难意料,未可目以为酒徒。 相逢摆畧边幅尽,胸次开豁无城郛。 歛藏穷达付之酒,不以礼法自束拘。 情归一真举无伪,滑稽玩世为通儒。 饮与不饮无不可,醉醒醒醉同一区。 痴人之前莫说梦,梦中说梦愈阔迂。 客来辄饮饮辄醉,此其所以为竹湖。 不然他人岂无酒,欲去此脚自懒趋。 计公之客日百数,结束冠带纷座隅。 欲言喉牙物如梗,中怀腹非外示愚。 不如鄙性好诚实,退无取议进不谀。 欧公自爱曼卿放,昌黎亦喜刘叉粗。 满城风雨重阳近,黄花篱落金英敷。 山高凛风吹客倒,公楼虽小主者殊。 狂当相就取一醉,有酒饮我无酒酤。 此即虽狂亦可喜,我去俗子畴当呼。 世无人兮亦已久,公不容我谁容乎。
寄竹隠先生孙应时
译文:
苏州的美酒如珍珠般晶莹滴淌,先生您能开怀畅饮上百壶佳酿。
您得闲时只怕不会前来,可一旦来,定会像古人迎接贵客那样倒穿着鞋子急忙相迎,与我一同欢聚。
环绕着楼阁的江山美景如画,激发您吟出绝妙诗句,世间万物变化在您诗中就像一同驰骋奔腾。
您写大字、小字都各有精妙之处,书法时而如雷霆冰雹般震撼耀目,时而又似莺啼花开般柔美秀丽。
当您半醉半醒之时,神态就宛如未出嫁的少女般娴静。
一杯酒到手,您原本如湖海般的豪情暂时停歇,可转眼间又像风云变幻一样,情绪瞬间转变。
就算是王羲之来了,您也能让他屈居北面,把《离骚》的作者屈原当作奴仆一样驱使。
您头上的角巾斜斜飘动,鬓发露了出来,笔墨挥洒,衣衫衣袖都被染黑。
您挥毫时左右回旋,仿佛遇到阻碍般专注,连回家的路都记不得了,要靠仆人搀扶。
宾客们对您指指点点,一些士人在一旁偷偷发笑,也有好事之人把这场景描绘成图。
有人说先生您是仕途不顺,想借酒来排遣忧愁、自我娱乐。
其实您并非真的海量,只是好客罢了,时不时有人要酒,您就陪人畅饮。
像我才是真正的爱酒之人,天天醉倒在酒堆里,仿佛置身于忘却一切的境界。
不过人的情况也难以预料,不能就把我们简单看作酒徒。
我们相逢时不拘小节,彼此心胸开阔,没有世俗的隔阂。
把人生的穷达得失都寄托在酒中,不被世俗的礼法所束缚。
情感真挚,行事毫无虚伪,以诙谐幽默的态度对待世间,称得上是学识渊博、通达事理的儒者。
喝不喝酒都无所谓,醉与醒也没什么区别,都处于同样的心境。
别在痴人面前说梦话,在梦中说梦只会更加荒诞迂腐。
客人来了就饮酒,喝了就醉,这就是竹湖先生您的为人。
不然别人那里难道没有酒吗,可我就是懒得去,只愿意来您这儿。
先生您的客人每天数以百计,那些衣冠楚楚的人围坐在四周。
他们想说话却像喉咙里梗着东西一样吞吞吐吐,内心所想与外在表现不符,装作愚笨。
不像我本性喜好诚实,退不会让人非议,进也不会阿谀奉承。
欧阳修喜爱石曼卿的豪放,韩愈也欣赏刘叉的粗狂。
如今满城风雨,重阳节即将来临,篱笆边的黄菊花正盛开,金黄灿烂。
高山上凛冽的寒风吹得客人站立不稳,先生您的楼阁虽小,但您作为主人却与众不同。
我定要前来与您一同狂饮一醉,有酒就给我喝,没酒就去买。
我这样的狂放也有可爱之处,我离开了,那些俗人谁还值得我呼唤呢。
世上真正理解我的人已经很久都没有了,先生您若不容纳我,还有谁会接纳我呢。
纳兰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