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朱宷捕蝗诗

捕蝗之术世所非,欲究此语兴于谁。 或云丰凶岁有数,天孽未可人力支。 或言蝗多不易捕,驱民入野践其畦。 因之奸吏恣贪扰,户到头敛无一遗。 蝗灾食苗民自苦,吏虐民苗皆被之。 吾嗟此语祗知一,不究其本论其皮。 驱虽不尽胜养患,昔人固已决不疑。 秉蟊投火况旧法,古之去恶犹如斯。 既多而捕诚未易,其失安在常由迟。 诜诜最说子孙众,为腹所孕多蜫蚳。 始生朝亩暮已顷,化一为百无根涯。 口含锋刃疾风雨,毒肠不满疑常饥。 高原下湿不知数,进退整若随金鼙。 嗟兹羽孽物共恶,不知造化其谁尸。 大凡万事悉如此,祸当早绝防其微。 蝇头出土不急捕,羽翼已就功难施。 只惊群飞自天下,不究生子由山陂。 官书立法空太峻,吏愚畏罚反自欺。 盖藏十不敢申一,上心虽恻何由知。 不如宽法择良令,告蝗不隐捕以时。 今苗因捕虽践死,明岁犹免为蝝菑。 吾尝捕蝗见其事,较以利害曾深思。 官钱二十买一斗,示以明信民争驰。 歛微成众在人力,顷刻露积如京坻。 乃知孽虫虽甚众,嫉恶苟锐无难为。 往时姚崇用此议,诚哉贤相得所宜。 因吟君赠广其说,为我持之告采诗。

译文:

捕捉蝗虫的方法一直被世人非议,我想探究这种说法是从谁那里兴起的。 有人说年成的好坏是有定数的,上天降下的灾祸不是人力所能抗拒的。 也有人说蝗虫太多不容易捕捉,驱赶百姓到田野里会践踏他们的田地。 还因此让奸猾的官吏肆意贪污骚扰百姓,按户敛财,没有一家能幸免。 蝗虫灾害吞噬禾苗,百姓本就受苦,官吏的暴虐又让百姓雪上加霜。 我叹息这些说法只知其一,没有探究根本,只是论及皮毛。 虽然不能把蝗虫全部驱赶消灭,但总比任由它们酿成大患要好,古人对此早已坚定无疑。 把害虫抓来投入火中本就是旧有的办法,古代去除恶行也是如此。 蝗虫数量众多时捕捉确实不容易,失误往往在于行动迟缓。 蝗虫繁殖能力极强,就像人们说的子孙众多,母蝗腹中孕育着无数幼蝗。 它们早上还只在一小块田亩,傍晚就遍布大片土地,一只能繁衍成上百只,毫无止境。 蝗虫口含如锋刃般的利嘴,行动比风雨还迅速,它们的毒肠似乎永远填不满,好像总是处于饥饿状态。 无论是高原还是湿地,蝗虫数量多得难以计数,它们行动整齐,就像听从战鼓指挥一样。 可叹这些蝗虫是万物共同厌恶的祸害,真不知道是哪位掌管造化的神灵造成了这种情况。 大凡世间万事都是如此,灾祸应当尽早杜绝,防患于未然。 蝗虫幼小时不赶紧捕捉,等它们长出羽翼就难以施展手段了。 人们只惊讶于蝗虫成群从天上飞来,却不追究它们是在山坡上产卵繁殖的。 官府的法令虽然严苛,但官吏愚蠢害怕受罚反而自欺欺人。 他们隐瞒灾情,十成灾情不敢上报一成,皇上即使心怀怜悯,又怎么能知晓真实情况呢? 不如放宽法令,选择贤良的县令,让他们如实上报蝗虫灾情,及时组织捕捉。 如今禾苗虽然因捕捉蝗虫会被践踏致死,但明年就能避免遭受幼蝗的灾害。 我曾经参与过捕蝗,亲眼见过其中情形,经过深思熟虑比较了其中的利害。 官府拿出二十文钱收购一斗蝗虫,表明诚信后百姓都争着去捕捉。 依靠人力把少量的蝗虫聚集起来,很快就能堆积如山。 由此可知,虽然害虫数量众多,但如果人们嫉恶如仇、行动果断,就没什么困难的。 以前姚崇就采用过这种方法,他真是贤明的宰相,举措得当。 因为吟诵了你赠送的诗,我进一步阐述这些观点,希望你把我的这些话传达给采集民谣的官员。
关于作者
宋代欧阳修

欧阳修(1007-1072),字永叔,号醉翁,晚号“六一居士”。汉族,吉州永丰(今江西省永丰县)人,因吉州原属庐陵郡,以“庐陵欧阳修”自居。谥号文忠,世称欧阳文忠公。北宋政治家、文学家、史学家,与韩愈、柳宗元、王安石、苏洵、苏轼、苏辙、曾巩合称“唐宋八大家”。后人又将其与韩愈、柳宗元和苏轼合称“千古文章四大家”。

纳兰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