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嵩楼晚饮示徐无党无逸

宋代 • 欧阳修

滁山不通车，滁水不载舟。
舟车路所穷，嗟谁肯来游。
念非吾在此，二子来何求。
不见忽三年，见之忘百忧。
问其别后学，初若茧绪抽。
纵横渐组织，文章烂然浮。
引伸无穷极，卒敛以轲丘。
少进日如此，老退诚可羞。
弊邑亦何有，青山遶城楼。
泠泠谷中泉，吐溜彼山幽。
石丑骇溪怪，天奇瞰龙湫。
子初如可乐，久乃叹以愀。
云此譬图画，暂看已宜收。
荒凉草树间，暮馆城南陬。
破屋仰见星，窗风冷如锼。
归心中夜起，辗转卧不周。
我为办酒肴，罗列蛤与蛑。
酒酣微探之，仰笑不颔头。
曰予非此侬，又不负谴尤。
自非世不容，安事此为囚。
幸以主人故，崎岖几摧辀。
一来勤已多，而况久留。
我语顿遭屈，颜惭汗交流。
川涂冰已壮，霰雪行将稠。
羡子兄弟秀，双鸿翔高秋。
嗈嗈飞且鸣，岁暮忆南州。
饮子今日欢，重我明日愁。
来贶辱已厚，赠言媿非酬。

译文：

滁州的山道路崎岖，无法通车；滁州的水太浅，不能行舟。这里舟车都难以到达，是交通的尽头，可叹谁会愿意来游玩呢？

要是我不在这里任职，你们二位前来又所为何事呢？不知不觉我们已三年未曾相见，今日重逢，所有的忧愁都抛到九霄云外了。

我问你们别后学业进展如何，起初你们的讲述如抽茧时蚕丝缓缓抽出，条理逐渐清晰。慢慢地，你们的知识就像丝线纵横交织，文章也文采斐然。学问不断延伸拓展，最终能收敛归正于孟子、孔子之道。

你们年纪轻轻，每天都有这样的进步，我年纪渐长却没什么长进，实在是羞愧啊。

这偏僻的小城又有什么呢？只有青山环绕着城楼。山谷中泉水泠泠作响，从那幽深的山间流淌而出。溪边怪石嶙峋，形态怪异得让人惊骇，天空奇特，俯瞰着深潭。

你们刚开始似乎还觉得这里有些乐趣，可时间一长就开始叹息，神情变得忧伤。你们说这里就像一幅图画，短暂欣赏一下就该收起来了。

在那城南角落荒凉的草丛树木间，有一座破旧的馆舍。屋子破败，仰头能看见星星，窗户漏风，寒冷得像用刀刻一般。你们半夜就起了归心，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我为你们置办了酒肴，摆上了蛤蜊和螃蟹。酒喝到畅快时我微微试探你们的想法，你们仰头大笑却不点头回应。

你们说自己不是被贬之人，也没有遭受责罚。如果不是被世间不容，何必像囚犯一样待在这里。幸亏是因为我的缘故，你们才一路艰难跋涉来到这里，车子都差点损坏。来这一趟已经够辛苦了，更何况长久停留呢。

我的话顿时被你们反驳得无话可说，我羞愧得满脸通红，汗流浃背。

如今路上的冰已经很厚，霰雪也即将纷纷扬扬地下起来。我羡慕你们兄弟二人如此优秀，就像双双翱翔在高秋的鸿雁。

你们一路鸣叫着飞翔，岁末之时定是思念南方的家乡了。今日和你们饮酒欢聚很是欢乐，可你们走后我又要增添许多忧愁。

你们前来探望我，情谊已经很深厚了，我这赠言实在惭愧，不足以回报你们的情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