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愁诗效玉川子

宋代 • 薛季宣

春阴苦亡頼，巧解穷雕锼。
入我方寸间，酿成一百万斛伤春愁。
我欲挹此愁，寸田无地安愁刍。
沃以一石五斗杜康酒，醉心还与愁为谋。
愁肠九转疾车毂，扰扰万绪何绸缪。
愁思傥可织，争奈百结不可䌷。
我与愁作恶，走上千尺高高楼。
千尺溯云汉，只见四极愁云浮。
都不见铜盘之日，缺月之钩。
此心莫与明，愁来压人头。
逃形入冥室，关闭一已牢。
周遮四壁间，罗幕密以绸。
愁来无际畔，还能为我添幽忧。
我有龙文三尺之长剑，真刚不作绕指柔。
匣以明月通天虹玉烛银之宝室，可以陆剸犀象水断潜伏之蛟虬。
云昔黄帝轩辕氏，用斩铜头铁额横行天下之蚩尤。
拟将此剑斩愁断，昏迷不见愁之喉。
若士为我言，子识愁意不。
愁至不亡以，愁生有来由。
闲愁不足计，空言学庄周。
日中之景君莫避，处阴息景景不留。
疾行嫌足音，不如莫行休。
因知万虑为萦愁之𫄴，忘怀为遣累之舟。
归来衲被盖头坐，从他鼻息鸣齁齁。
取友造物先，汗漫相与游。
朝跻叫阊阖，夕驾栖丹丘。
天公向我笑，金母为我讴。
酌我以琼浆玉液朝阳沆瀣之浓齐，俾我眉寿长千秋。
却欲强挽愁作伴，愁忽去我无处踪迹寻行辀。
惟有春华鬭春媚，一一蒨绚开明眸。
又有平芜绿野十百千万头钝闷耕田牛，踏破南山特石头。

译文：

春天总是笼罩着阴沉的天气，实在让人烦闷无奈，这恼人的春阴仿佛还特别善于雕琢出无尽的哀愁。它钻进我的内心深处，在我心中酿成了如一百万斛那么多的伤春愁绪。

我想要把这愁绪排解掉，可心里却没有一点地方能安放这如刍草般的愁思。我想用一石五斗的杜康美酒来浇灌它，可喝醉了之后，这醉心的状态居然还和愁绪合起伙来算计我。

愁肠就像那飞速转动的车毂一样，不停地盘旋、纠结，心中千头万绪，杂乱无章地缠绕在一起。要是这愁思能够像丝线一样被织起来就好了，可无奈它像打了无数个死结，根本无法梳理清楚。

我实在厌烦这愁绪，于是跑到千尺高的楼上。这高楼高耸入云，可我放眼望去，四面八方都是如愁云般的浮云。连那铜盘似的太阳和月牙似的弯月都看不见了。我的心思没人能明白，这愁绪压得我抬不起头来。

我想躲开这愁绪，就躲进昏暗的房间，把门窗关得紧紧的。房间四周的墙壁和帷幕都围得密密实实。可这愁绪没有边际，还是能钻进这房间，让我更加忧愁。

我有一把三尺长的龙纹宝剑，它质地刚硬，不会像柔软的丝线一样轻易弯曲。它被放在镶嵌着明月、通天虹、玉烛、银饰的宝匣里，这宝剑厉害极了，在陆地上能砍杀犀牛大象，在水里能斩断潜伏的蛟龙。传说当年黄帝轩辕氏就是用这样的宝剑斩杀了那铜头铁额、横行天下的蚩尤。

我打算用这把宝剑斩断愁绪，可我昏昏沉沉的，连愁绪的“咽喉”都找不到。这时有个像若士这样的人对我说：“你了解愁绪的意思吗？愁绪不会无缘无故消失，它的产生是有原因的。那些闲愁就不用去计较了，别再空谈像庄周那样超脱。就像太阳下的影子，你不用刻意躲避，只要到背阴处休息，影子自然就没了。你要是嫌走路有脚步声，不如就不走了。”

由此我明白了，各种思虑就像是缠绕愁绪的绳索，而忘记一切烦恼才是摆脱牵累的舟船。我回到住处，用衲被盖着头坐着，任凭自己鼾声如雷。我要和大自然交朋友，和那无穷无尽的自然一起遨游。早上我登上高处去呼喊天门，晚上我驾车栖息在仙山丹丘。天公对着我微笑，西王母为我唱歌。她用琼浆玉液、朝阳时的露水调制的美酒给我喝，让我能长寿千秋。

这时我却想勉强拉着愁绪作伴，可愁绪忽然就离我而去，我连它的踪迹都找不到了。眼前只有那争奇斗艳的春花，一朵朵鲜艳绚丽，让人眼前一亮。还有那平旷的原野、绿色的草地，以及成千上万头憨笨的耕田牛，它们正使劲地踏破南山的大石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