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东南书报乱后东都故居犹存而州北松槚亦无毁者

旄头光垂北风起,胡沙漫漫暗天地。 翠华清晓巡朔方,咸阳宫殿生荆杞。 胡儿解鞍留汉土,凝碧池头日歌舞。 一朝忽弃洪河南,来归舆图丞相府。 当初乱离谁料此,南北中分指淮水。 天暌地隔十五年,不知中原复何似。 至今兵罢关泥开,始有北客中原来。 历言王侯故第宅,瓦砾半在高台摧。 最怜长杨与宣曲,树木荒凉迷御宿。 上林苑废花自开,辇路春回草还绿。 宫中千门万户空,兽扉凝尘生网虫。 遗民相对向天泣,耳冷不闻长乐钟。 外城白昼无人行,当道往往狐狸鸣。 天阴日暮闻鬼哭,万家经乱今一存。 呜呼上帝白玉京,繁华扫地令人惊。 此生复识太平象,不及百年终未能。 世人宁有金石坚,定恐不见全盛年。 出门恍惚忘南北,故国何在山连天。 岂意扬雄一区宅,城破萧条尚如昔。 闭门风雨长蓬蒿,榱桷多年亦倾侧。 户牖尚带沙场尘,小儿犹学胡笳声。 四邻半已易新主,存者无复当时人。 城北凄凉九原路,往往停车不忍去。 幸无樵牧犯松柏,那有鲜卑护置墓。 春风冢木生苍烟,北望拜泣还欣然。 向来艰难谁得免,独我获此真天怜。 君不见开成相国玉杯第,甘露变兴巢亦毁。 又不见骊山筑坟葬祖龙,牧儿盗入焚其中。 儒生虑远无后忧,生居敝庐死山丘。 五世相传盖有道,中无所欲人何求。 迩来天涯倦为客,角巾行卜东归日。 里中耆旧今已无,忍听邻人更吹笛。

译文:

天上旄头星光芒垂落,北风呼呼地刮起,胡地的沙尘弥漫,昏暗了整个天地。清晨时分,皇帝匆忙前往北方巡幸,咸阳的宫殿里如今已长满了荆棘和枸杞。 胡人的骑兵在中原大地解下马鞍驻扎,他们每日在凝碧池头载歌载舞。忽然有一天,他们放弃了洪河以南的土地,这些地方又重新回到了大宋丞相府掌管的版图之中。 当初战乱离散的时候,谁能料到如今会以淮水为界,将南北分开呢?我与中原天各一方已经十五年了,不知道如今的中原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 直到如今战争结束,关卡开放,才有从北方中原而来的客人。他们详细地诉说着王侯们过去的宅邸,大半都已变成了瓦砾,高台也都崩塌了。 最让人怜惜的是长杨宫和宣曲宫,那里树木荒凉,连御宿川都难以辨认。上林苑早已荒废,花朵独自开放,皇帝车辇走过的道路,春天来了,草又绿了。 宫中千门万户一片空荡,兽形的门环上积满了灰尘,还生出了结网的虫子。幸存的百姓相对无言,只能对着天空哭泣,他们的耳朵已经很久没有听到长乐宫的钟声了。 外城在白天都没有人行走,道路上常常有狐狸在鸣叫。天阴日暮的时候,还能听到鬼哭的声音,经历战乱后,万家之中如今只剩下一家。 唉,那如同上帝居住的白玉京一般繁华的都城,如今繁华扫地,真让人吃惊。这辈子要是还能再见到太平景象,恐怕不到百年是不可能实现的。 世人难道真有金石那样坚硬长寿吗?我实在担心自己看不到国家全盛的那一年。我出门时神情恍惚,都忘记了南北方向,故国在哪里呢?只看到群山连绵。 谁能想到扬雄那样简陋的住宅,在城池被攻破后虽然萧条,但还和过去一样。紧闭的大门外,风雨中长满了蓬蒿,房梁和椽子多年来也已经倾斜。 门窗上还带着战场上的尘土,小孩子还学着吹奏胡笳。四邻大半都换了新的主人,还活着的也不再是当年的人了。 城北那凄凉的墓地,我常常停车在那里,不忍离去。幸运的是,那里的松柏没有遭到樵夫和放牧人的破坏,虽然没有像鲜卑人那样专门守护墓地的人。 春风中,坟上的树木笼罩着一层苍烟,我向北望去,跪拜哭泣,但心中还是感到欣慰。 过去经历的艰难,谁能幸免呢?只有我能有这样的结果,真是上天的怜悯。你看那开成年间相国的玉杯府邸,在甘露之变后就像鸟巢一样被毁坏了。再看那骊山埋葬秦始皇的陵墓,被牧童盗入后还被焚烧了。 儒生考虑得长远,就没有后顾之忧,活着住在简陋的房子里,死后葬在山丘上。五代相传都遵循这样的道理,内心没有过多的欲望,又有什么可追求的呢? 近来我在天涯漂泊,已经厌倦了作客他乡的生活,我戴着方巾,盘算着东归的日子。可如今乡里的老人们都已经不在了,我又怎么忍心听着邻人吹笛呢?
关于作者
宋代晁公溯

晁公溯,字子西,济州巨野(今山东巨野)人,公武弟。高宗绍兴八年(一一三八)进士(清康熙《清丰县志》卷四)。史籍无传,据本集诗文,知其举进士后历官梁山尉、洛州军事判官、通判施州,绍兴末知梁山军。孝宗乾道初知眉州,后为提点潼川府路刑狱,累迁兵部员外郎(《宋会要辑稿》选举二○之二○)。有《嵩山居士文集》五十四卷,刊于乾道四年(一一六八),又有《抱经堂稿》,已佚。 晁公溯诗,以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嵩山居士文集》为底本。校以清初抄本(简称抄本,藏北京图书馆)、清知圣道斋抄本(简称知圣道本,藏上海图书馆)。新辑集外诗附于卷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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