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经堂

我来一登石经堂,从以诸生行两庑。 诸生读经半白头,问以始终箝不语。 我闻此经昔中都,郎中所隶乃其祖。 迩来离乱已亡失,楷本仅能传蜀土。 蜀王闰位供扫除,独此仍为盛时取。 为将严𫔎守重扃,护以缭垣崇邃宇。 列之学官岂无意,不但阙文存夏五。 大开明镜别妍媸,时扣洪钟谐律吕。 后生不复事丹铅,抵死唯知守藤楮。 字音随口妄蜺霓,点画分毫谬鱼鲁。 日月当天空委照,盲俗相欺纷莫覩。 石经虽古奈尔何,人竞传今不传古。 行行矧肯捩眼觑,藓剥苔封费撑拄。 坚镵仅免饱蟫鱼,隘道争来宅狐鼠。 此间邹人傥借问,为问石经谁是主。 忆昨敲门肆诃斥,几度循墙夸伛偻。 登登阁阁隠金槌,耳聒散空垂雹雨。 蜡薰煤染连作卷,玉轴锦装如束杵。 岂无一物媚权豪,几纸才堪博圭组。 尔之所得固幺麽,我则何由宽击拊。 一槌只作一字讹,讹至万千那复数。 石经之害此其大,纵有鬼神谁可御。 忆昔尝为博士官,首善堂中容接武。 心知不是世间书,云汉森然城百堵。 恢恢帝所有余地,忍使石经留外府。 便当连舸下瞿塘,飞上三山如插羽。 缣缃舛谬钟鼎暗,天罅岂容无一补。 巍巍玉帝殿中央,河洛东西翼龙虎。 虽然斯文属兴废,帝既有心天亦许。 作诗未用拟韩公,考篆庶几追石鼓。

译文:

我来到石经堂登临游览,后面跟着众多学生在两庑行走。这些学生读经读到头发半白,问他们经文的首尾要义,他们却都闭口不说话。 我听说这部石经从前在京城,最初是由郎中所掌管的。近来历经离乱,石经大多散失,只有楷书的版本还能在蜀地流传。蜀王虽处于偏安之位,却对石经加以保护和清扫,让它仍然能在这乱世被保存下来。人们用严密的锁钥锁住重重门户,用围墙环绕,以深邃的房屋来守护它。 将石经陈列在学官,并非没有意义,不仅仅是像《春秋》里缺文“夏五”那样保留残缺的价值。它就像一面明亮的镜子能辨别美丑,又像一口大钟能奏出和谐的音律。 然而后辈学子不再用朱笔校勘书籍,至死只知道守着旧书。他们读字音随口乱说,像天空中变幻的虹霓一样随意;书写点画,分毫都错误,就像把“鱼”写成“鲁”那样荒谬。明明日月当空照耀,可那些盲目无知的人却相互欺骗,对石经的价值全然不见。 石经虽然古老,可面对这种情况又能怎样呢?人们竞相传播现今的东西,却不重视古老的石经。人们路过时哪里肯认真看上一眼,石经被苔藓剥落、封盖,维持现状都很艰难。石经仅仅是靠坚硬才没有被蛀虫啃食干净,狭窄的地方还成了狐鼠栖息之所。 如果这里的人来询问,我想问,石经究竟谁才是它真正的主人?回忆起从前有人敲门肆意呵斥,还多次沿着墙壁自夸自己的谦恭。敲打的声音“登登阁阁”,像金槌敲击,耳边就像冰雹从空中落下一样嘈杂。有人用蜡薰、用煤染,把石经拓印下来做成卷子,用玉轴锦装,像捆扎的杵一样。难道就没有人为了讨好权贵,用这石经拓本去换取官职吗?你们所得到的固然微不足道,可我又怎能不对此感到愤怒呢?一槌下去就可能让一个字出现错误,错误积累到成千上万,那还怎么计算呢?石经遭到的破坏,这是最大的危害了,纵然有鬼神,又有谁能阻止呢? 回忆起我曾经担任博士官的时候,在首善堂中与人并肩行走。我心里明白石经不是世间普通的书籍,它就像天上的银河一样壮观,犹如百堵城墙。广阔的帝王之境有足够的地方,怎能忍心让石经留在外府呢?应该用大船装载着石经顺瞿塘峡而下,像插上羽毛一样快速运到京城。如今书籍文字错误百出,钟鼎铭文也渐渐暗淡,难道上天的缝隙就容不下一点补救的办法吗? 在那巍峨的玉帝殿中央,让石经如同黄河、洛水一样,在东西两侧像龙虎一样护卫。虽然文化的兴衰有定数,但帝王既然有心,上天也会赞许的。我写这首诗不敢和韩愈的《石鼓歌》相比,只希望能像考释石鼓文那样,来考证这石经的价值。
关于作者
宋代李石

李石:(1180-?) 字知几,号方舟,资阳石 (今四川资中北) 人。绍兴二十一年 (1151) 进士乙科,成都户椽。历官都官员外郎、成都路转运判官。淳熙二年 (1175) 放罢。有《方舟集》、《方舟诗馀》。

纳兰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