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雪不溉旱,天公念嘉生。 稚春乃祁寒,号令如冬行。 栗烈鼓噫气,碎訇动霆声。 初疑雨翻盆,旋觉霰洒甍。 暂止俄并集,中宵遽开明。 衾裯起棱角,屏幌同户楹。 淅淅纸窗战,铛铛铜漏惊。 鸡寒罢晓唱,鸦冻犹晨鸣。 惊戒臧获起,吹嘘燎炉頳。 开关醉魂醒,倚杖诗思清。 便欲披鹤氅,岂思饮银铛。 空蒙势转盛,飞舞祥争呈。 月池方漫汗,潮山正峥嵘。 讵应柳皆絮,却讶梅始英。 荆璞羞自献,蓝田遣谁耕。 尘埃争受洗,粪壤叨蒙荣。 幸已陴𪩘崿,若为投涧坑。 分功雨露泽,绚彩冰霜精。 良足润麦麰,未能浃粱秔。 经旬苦料峭,三日观荧晶。 恍忆游汴洛,都忘在湘衡。 瑶林鄙王衍,冠玉怀陈平。 亦念袁邵公,长安门自撑。 更奇李侍中,淮蔡功先成。 渐喜云解駮,频瞻日舒晴。 昂然秀松出,倏尔危檐倾。 墙角仅委积,瓦沟那持盈。 朝暾破凝沍,淑气苏鳏茕。 断决冈陇色,斩余白蛇横。 泮流溪谷响,击碎珊瑚琤。 瓶去蚌珠餐,庭空狮子狞。 粉图记姿态,不屑供使令。 陡觉时序正,不令寒温争。 冰泥就涸涩,卉木纷勾萌。 蒨蒨弄池柳,煌煌然山樱。 了无半面粧,强学六出霙。 二老久不觌,千篇谅难评。 羔醪忍独酌,凤茗宜同烹。 或且放笔快,敢言当敌勍。 木桃得琼玖,耳属长谣赓。
人日惊蛰前数日大雪寄孙奇父韩叔夏
译文:
腊月的雪没能缓解旱情,老天爷顾念着庄稼生长。初春时节竟极其寒冷,气候的变化就像冬天一样。凛冽的寒风呼呼作响,那声音如同雷霆轰鸣。起初还以为是大雨倾盆而下,很快就发觉是霰雪洒落在屋脊上。雪暂时停了一会儿,接着又纷纷扬扬地下起来,到了半夜突然又变得明亮。被子和褥子都被雪压出了棱角,屏风和帷幔就像门户和楹柱一样被雪覆盖。纸窗在寒风中瑟瑟作响,铜漏里的水滴声也显得格外惊心。鸡因为寒冷不再报晓,乌鸦冻得还在清晨啼鸣。我急忙叫醒仆人起来,赶紧把炉火吹旺烧得通红。打开房门,醉意全醒,拄着拐杖,诗兴也变得清新。我真想披上鹤氅去赏雪,哪还想着喝酒暖身。那雪空蒙一片,势头越来越大,雪花飞舞,祥瑞之景竞相呈现。月光下的池塘被雪弥漫,潮山在雪中显得更加峥嵘。真让人怀疑柳树都变成了柳絮,又惊讶梅花才刚刚绽放。我这如荆山璞玉般的才华羞于自我推荐,就像蓝田美玉的田地,又有谁来耕耘呢。尘埃都争着接受雪的洗礼,粪土也有幸蒙上这份荣耀。幸好雪堆积在山坡上,要是掉进山涧可就糟了。雪和雨露一样都有滋润之功,它闪耀着冰霜的绚丽光彩。这雪足以滋润小麦,可还不能让稻谷都得到充分灌溉。连续十来天天气料峭寒冷,如今已连续三天看到晶莹的雪景。恍惚间回忆起在汴洛游玩的时光,都忘了自己身处湘衡之地。王衍那所谓的“瑶林琼树”实在是徒有其表,我怀念着有冠玉之容的陈平。也想起袁邵公,在长安独自支撑着门户。更觉得李侍中了不起,在淮蔡之战中先立大功。渐渐欣喜云层开始消散,频频仰望天空,太阳慢慢露出晴朗的光芒。挺拔的松树昂然挺立在雪中,屋檐上的积雪突然崩塌下来。墙角只剩下一点点堆积的雪,瓦沟里的雪也快没了。早晨的阳光冲破了凝结的冰雪,温暖的气息让孤寡之人也苏醒过来。山峦上的雪开始融化,就像被斩断的白蛇横在那里。溪流中融化的雪水潺潺作响,好似击碎珊瑚的清脆声音。花瓶里的雪像蚌珠一样可以观赏,庭院里的雪堆好似狮子般狰狞。我用粉图记录下这雪的姿态,可不愿它只被当作供人驱使的东西。陡然间感觉时令又恢复了正常,不再是寒冷和温暖相互争斗。冰雪融化后的泥地渐渐干涸,花草树木纷纷开始发芽。池塘边的柳树嫩绿可爱,山间的樱花灿烂夺目。柳树哪有半点化妆的样子,却强学着雪花的形状。我和两位老友许久没见面了,这千言万语恐怕也难以评说。我不忍心独自品尝这羊羔美酒,这好茶也该和你们一同烹煮。或许可以尽情挥毫泼墨,哪敢说能与你们匹敌。我期待着能收到你们如琼玖般珍贵的回应,一直倾听你们美妙的长诗。
纳兰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