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演义》•第一百三十二回 警告频施使团作对 空言无补总统为难

却说奉、直战事愈迫愈紧的时候,其中最着急的,要算河南北数千万小百姓,因禁不住军队的搅扰摧残,少不得奔走呼号,求免兵燹之苦。此外便是大总统徐世昌,因自己地位关系,倒也确实有些着急。军阀政客之言和平者,大率类此。还有各国公使,恐怕战事影响治安,累及外人,接连向外交部递了三个警告书,第一个警告,是四月十四日提出的,内容是:  外交团顷悉中国武装军队拟占据秦皇岛火车站,又塘沽警察长六号通知,该处奉军司令官拟占据该处火车站。查一九一年条约第九条,中政府让与各国驻兵某某数处之权利,以期维持北京至海通道。各公使以此系一种专独权利,故中国武装军队,如占据此种地点,即系破坏上述条约之规定。本公使声明此层时,又鉴于华盛顿会议第六号议决案之关于驻华军队问题,应同时请贵总长严重注意于因此破坏条约举动而发生之结果。并希将此种结果,警告有关系之司令部为盼!  第二个警告是四月二十日提出的,大约说:  外交团曾于一九二年七月八日,以领衔公使名义,致照会于外交总长,兹特抄附于此,应请贵总长注意。因中国北部及北京城附近,现有中国军队调动,外交团特再声明,必将坚持上述照会之条件,并向贵总长为最严重之申告。如因乱事致外侨生命财产,遭受损失,中国政府负其责任。为此外交团盼望中国政府,应有极严厉之设备,以杜武装军队揽入北京,及用飞机由空中袭击京城之事。为此照请贵总长查照。  第三个警告,也是四月二十日送出的,大概说:  兹因中国各省军队调动一事,外交团认为应请中国政府注意本公使一九二一年八月三十日致贵总长之照会。该照会内开:“外交团特向中国政府提出警告。年来每次内战,必受外人多少讪笑责备,真是自取其辱。凡外人所受损失,无论其出于军队之行动,或因其放弃责任所致,定唯该管区之上级军官是问。各国必坚持请中国政府责令该上级军官,个人单独负其责任。”等因。兹特再为声明此态度,相应照请查照。  徐世昌一则逼于外人的警告,二则逼于国民的责备,怕外交团警告是真,怕国民责备是假。在无可如何之中,只得下了一道命令道:  近日直隶、奉天等处军队移调,遂致近畿一带,人情惶惑,闾阎骚动,粮食腾踊。商民呼吁,情急词哀。迭据曹锟、张作霖等电呈声明移调军队情形,览之深为惄然。国家养兵,所以卫民,非以扰民也,比岁以政局未能统一之故,庶政多有阙失,民生久伤憔悴,力谋拯救之不遑,何忍斫伤而不已?本大总统德薄能鲜,不能为国为民,共谋福利,而区区蕲向和平之愿,则历久不渝。该巡阅使等相从宣力有年,为国家柱石之寄,应知有所举动,民具尔瞻,大之为国家元气所关,小之亦地方治安所系。念生民之涂炭,矢报国之忠诚,自有正道可由,岂待兵戎相见?特颁明令着即各将近日移调军队,凡两方接近地点,一律撤退。  对于国家要政,尽可切实敷陈,以求至中至当之归。其各协恭匡济,奠定邦基,有厚望焉!此令。  按自民国六年以后,历任总统的命令,久已不出都门。现当奉、直双方,兵连祸结之时,这等一纸空言,还有什么效力?此老亦自取其辱。何况这时奉、直虽然反对,至于痛恶徐氏之心,却不谋而合,不约而同,奉方想拥出段祺瑞,直方想捧起黎黄陂,为后文黄陂复职伏线。各有各的计划,谁还顾到徐大总统四个字儿?这命令下后的第二天,两军不但不肯撤退,而且愈加接近,同时张作霖宣战的电报也到了,大约说:  窃以国事纠纷,数年不解,作霖僻处关外,一切均听北洋团体中诸领袖之主张,向使同心合力,无论前年衡阳一役,可以乘胜促统一之速成,即不然,而团体固结,不自摧残,亦可成美洲十三洲之局。乃一人为梗,大局益棼,至今日而愈烈,长此相持,不特全国商民受其痛苦,即外人商业停顿,亦复亏损甚钜,啧有烦言。作霖所以隐忍不言者,诚不欲使一般自私自利之徒,借口污蔑也,不料因此竟无故招谤,遂拟将国内奉军,悉数调回,乃蒙大总统派鲍总长到奉挽留,曹省长亲来,亦以保卫京、津,不可撤回为请。而驻军地点商会挽留之电,相继而至,万不得已,始有入关换防,酌增军队,与曹使协谋统一之举。又以华府会议,适有中、交两行挤现之事,共管之声浪益高,国势之欺危益甚,作霖又不惜以巨款救济之,所以牺牲一切,以维持国家者,自问可告无罪。若再统一无期,则神州陆沉,可立而待,因一面为京畿之保障,一面促统一之进行,所有进兵宗旨暨详情,业于皓日漾日通告海内。凡有血气者,睹情形之危迫,痛丧乱之频成,应如何破除私见,共同挽救。乃吴佩孚者狡黠性成,殃民祸国,醉心利禄,反覆无常,顿衡阳之兵,干法乱纪,致成慎于死,卖友欺心,决金口之隄,直以民命为草芥,截铁路之款,俨同强盗之横行。蔑视外交,则劫夺盐款,不顾国土,则贿卖铜山。逐王使于荆、襄,首破坏北洋团体,骗各方之款项,专鼓动大局风潮。盘踞洛阳,甘作中原之梗,弄兵湘、鄂,显为蚕食之谋。迫胁中、交两行,掠人民之血本,勒捐武汉商会,竭阛阓之脂膏。涂炭生灵,较闯、献为更甚,强梁罪状,比安、史而尤浮。惟利是图,无恶不作,实破坏和平之妖孽,障碍统一之神奸。天地之所不容,神人之所共怒。作霖当仁不让,嫉恶如仇,犹复忍耐含容,但得和平统一,不愿以干戈相见。不意曹使养电,吴氏马电,相继逼迫,甘为戎首,宣战前来,自不能不简率师徒,相与周旋,以励相我国家。事定之后,所有统一办法,谨当随同大总统及各省军民长官之后,与海内耆年硕德,政治名流,开会讨论公决。作霖本天良之主宰,掬诚悃以宣言,既不敢存争权争利之野心,亦绝无为一人一党之成见。皇天后土,共鉴血忱。作霖不敢以一人欺天下,披沥以闻,伏维公鉴!  张作霖这一个通电发出后,第二天夜里,西路便在长辛店开火了。接着东路马厂,中路固安,也一齐发生激战。吴佩孚因见战事重心在西路,便亲赴长辛店督战。前敌指挥董政国,见总司令亲来,格外猛烈进攻,士气也倍觉勇壮。奉军张景惠见直军勇猛,传令炮兵队用排炮扫射,却不料吴佩孚早已有了准备,教军士们都埋伏在树林之中。那炮火虽烈,却也不能怎样加直军以损害。双方鏖战了一日一夜,奉军把所有的炮弹,已完全放完,此次战役,西人观战,皆谓各国战争,从无用炮火如奉军此次之厉害者,可见奉军致败之因,而其炮火之猛烈亦可见。后方接济又没有到,炮火便突然稀少起来。吴佩孚因向董政国道:“敌方的炮火已尽,我们不乘此机会进攻,更待何时?”董政国得令,便命掌号兵士,吹起冲锋号来。一时间直军都奋勇而进,奉军死命敌住,双方又战够多时。奉方看看抵敌不住,兵心已见慌张。直军见敌军阵线将破,加倍奋勇,奉军正要退却,恰好张作霖因恐张景惠有失,派遣梁朝栋带同大队援军赶到,奉军声势顿壮。梁朝栋令兵士用机关枪向直军扫射,直军死伤甚多。吴佩孚传令急退,奉军乘势追赶,追到良乡相近,直军早已退进城去。  奉军想过去抄击,不料刚到城边,忽然地雷炸发,把奉军炸死了好几百,伤的更众。以吴氏之勇,安得轻易退却,此中显然有诈,而奉军不知,冒昧追袭,宜有此役,此用兵所以贵知彼知己也。张景惠慌忙传令,退回长辛店。吴佩孚见奉军退去,正想反攻,恰巧援军赶到,不觉大喜,立即传令进攻,想不到奉军大队援军,又从侧面攻击过来。吴佩孚因唤董政国道:“敌军气势正盛,炮火又烈,我们且暂时退回良乡,再设计破他罢!”又退兵,却是奇怪。董政国虽不知他什么意思,只是军令所在,怎敢违抗,自然遵令而退,改取守势。张景惠乘势进逼,吴佩孚又传令退军涿州。  这时恰好王承斌从中路赶到,原来王承斌虽是西路司令,因吴佩孚在西路督战,所以兼顾中路。这时听说西路屡退,连夜赶来。吴佩孚见了承斌,便笑道:“我军正待胜敌,你来干什么?”从容谈笑,指挥若定,以此作战,安得不胜?王承斌怔了一怔,不觉也笑道:“特来庆贺。”吴佩孚不觉大笑,因握着王承斌的手道:“你道我何故屡退?因我探得敌军的军实弹械,都在三家店,所以诈退诱敌,一面却分兵去三家店,焚烧他的辎重,使他救应不及。我们再从正面向前急攻,岂有不能破敌之理?现在你来恰好,可代我当住正面,我自己领兵去破三家店。”此公毕竟多谋。承斌十分佩服,自己率领士兵,和张景惠接战,却让吴佩孚去打三家店。  张景惠以为直军屡败之余,涿州必然旦夕可下,进攻得十分猛烈。王承斌也是直方一员战将,自然竭力抵抗,不让奉军得一些便宜。支持了两日,忽见奉军急退,知道吴佩孚攻击三家店已经得手,张景惠要回去救援,故此急退,便传令追击。奉军支持不住,不觉大败,仍然退回长辛店。王承斌克复良乡,正要前进,忽见北面远远有一彪队伍到来,十分疑讶,连忙着人哨探,方知是吴总司令的军队,从三家店回来,不觉十分惊疑。两人见了面,承斌便问三家店事情如何?吴佩孚道:“我军已围三家店,正要攻下,却不防敌军第二十七师全部从丰台开来,我军两面受敌,损失不少咧。攻三家店之计虽未售,而胜张景惠之计则已偿,可谓一半成功。1且喜良乡已经克复,我军正好乘此战胜之威,分作三路进攻,以防敌军夹击。”商议已定,便命董政国率领本部队伍为左翼,进攻三家店,王承斌为右翼,进攻丰台,自己担任中锋,进攻长辛店。  这时张景惠率领一师之众,扼守长辛店,忽报吴佩孚亲自督队进攻,便和梁朝栋、邹芬奋勇抵抗。梁朝栋更是奋不顾身,指挥兵士冲击,想不到炮火无情,忽然一颗子弹飞来,向梁朝栋的前心穿进,自背后穿出,梁朝栋一声阿呀,就此哀哉尚飨。主将一死,队伍自乱,此中不无天意。吴佩孚乘势冲锋,奉军纷纷溃退。张景惠止遏不住,只得拍马而走。邹芬还想死战,不料左股也中了一弹,也便负伤而逃。直军大获全胜,占了长辛店。第一次直、奉战争,此次亦系战争最烈之事。张景惠退到芦沟桥扎住,查点将士,梁朝栋已死,邹芬带伤,其余士兵死伤的更多,十分伤感愤激,因又抽调了几旅援军,誓死要夺回长辛店。真是一人拚死,万夫莫当,一场恶战,果然把直军击退,克复长辛。吴佩孚退了几十里路,到大灰场扎住,探听左翼,还在相持之中,不能抽调,自己军队又少,怎生支持得住?若从别处调兵,又恐远水救不得近火,正在徘徊无计,忽报冯玉祥率领本部队伍到来,此中不无天意。不觉大喜。冯玉祥见了佩孚,动问战事情形,佩孚说了一遍,玉祥沉吟了一会道:“敌军骁勇,非用抄袭之计不能胜,如敌军来攻,请总司令在对面抵抗,我率领所部,从侧面抄过去夹击,可好吗?”吴佩孚大喜道:“如用抄袭之计,最好从榆垡过去,可惜那里的地势,我还不甚熟悉,最好你替我在这里应付一切,让我到榆垡察看形势,再作计较。”冯玉祥允诺。吴佩孚便至榆垡察看了一回,回到大灰场,双方已战了一日,这时刚才休息。吴佩孚因对冯玉祥道:“榆垡形势很好,如由此渡河,包围奉军,必胜无疑,只可惜王承斌已由我派去援助中路张福来,上文只言左翼尚在相持之中,不及右翼,初疑漏笔,读此始恍然。一时不克调回,再则奉军炮火太烈,我军进攻亦很不容易,不知焕章可有万全之策么?”正是:  欲使三军能胜敌,全须大将出奇谋。  未知冯玉祥如何决策破敌,且看下回分解。  ----------  奉胜则必去徐而拥段,直胜亦必去徐而拥黎,故直、奉之战,无论孰胜,皆于徐不利,灼然可见也。徐既明知之,故处心积虑,必使奉、直免于一战,庶己得于均势之下,保留其地位,故其调停之念,实出至诚,然而私也。事势至此,竭忠诚之心,未必可以感人,况以公言济其私,而欲使悍将骄兵,俯首受命,宁非痴人说梦乎?徐氏素称圆滑,圆滑之极,往往弄得两不讨好,一败涂地,可笑亦正可怜也已。

译文:

当然可以,以下是《民国演义》第一百三十二回《警告频施使团作对 空言无补总统为难》的现代汉语翻译:


话说当时奉天和直隶之间的战事愈演愈烈,最着急的,莫过于河南一带数千万普通百姓。他们忍受不住军队的骚扰和破坏,纷纷奔逃呼喊,希望能躲过战火。此外,大总统徐世昌也十分担忧。他身为国家元首,自然也深感压力。军阀和政客们所谓的“和平”,大多不过是空话。与此同时,各国公使也担心战事会扰乱治安,影响到外国侨民的安全,于是接连向中国外交部提交了三份警告书。

第一份警告是四月十四日发出的,主要内容是:
我们已得知,中国军队计划占据秦皇岛火车站,而且塘沽地区的警察也通报,奉军司令官打算占领该地火车站。根据1911年签订的《中英条约》第九条规定,中国政府曾让出部分区域供外国驻军,目的是为了保障从北京通往沿海的交通线畅通。这种驻军权是专属的,因此,如果中国军队擅自占据这些地点,就等于违反了该条约。我们在此特别指出这一点,并且提醒,华盛顿会议第六号决议案也明确提到驻华军队的问题,因此,我们恳请外交部总长高度重视此类行为可能带来的严重后果,并将此警告传达给相关军事指挥官,以防止事态扩大。

第二份警告是四月二十日发出的,大致内容是:
外交团曾在1922年7月8日以领衔公使名义,向外交部总长发过一份照会,现将其抄送呈阅,请你注意。因为目前中国北方地区及北京周边已有大量军队调动,我们再次重申,将坚持当初照会中的各项条件,并向你提出最严肃的警告。如果因内乱导致外国侨民的生命和财产受到损失,中国政府必须承担全部责任。因此,我们希望中国政府能采取严格措施,杜绝军队进入北京,也禁止使用飞机从空中轰炸京城。为此,特此要求你认真对待并立即采取行动。

第三份警告也是四月二十日送出的,大致内容是:
由于中国各省份军队频繁调动,外交团认为有必要提醒中国政府,注意1921年8月30日我们曾向你方总长发出的照会。照会中写道:“每次内战,都会招致外国人的嘲笑和指责,这是自取其辱。无论战乱是由军队行动或政府失职引起,凡造成外国侨民损失的,责任必须由相关地区的最高军官个人承担。各国将坚持要求中国政府责令相关军官独立承担责任。”我们再次重申此项立场,望你能认真查看并执行。

徐世昌一方面受外国公使警告的施压,另一方面又怕百姓的责骂,既害怕警告是真实的,又怕百姓的怨言才是真的。在进退两难的情况下,只能下命令,说:

最近直隶、奉天等地部队频繁调动,导致靠近京城的地区人心惶惶,百姓惊慌不安,粮价飞涨,商人和民众纷纷呼喊求救。我多次收到曹锟、张作霖等人的电报,说明军队调动的情况,看了之后深感痛心。国家养兵,本来是为了保卫人民,而不是为了扰民。近年来由于政局不稳,国家治理失当,民生长期困苦,我本想设法挽救,却无力回天,怎能继续无止境地伤害百姓呢?我徐世昌德行浅薄,能力有限,无法为国家和人民谋取福利,但追求和平的意愿,却始终未曾改变。曹锟、张作霖等人都是长期效力国家的功臣,是国家的中流砥柱,他们所作所为,百姓皆在注视之中。无论是从国家整体的气运,还是地方治安的角度来看,他们的行动都必须慎重。我深深体恤百姓的苦难,也愿尽忠报国,相信只要秉持正道,就一定可以避免兵戎相见。因此,特此下令:各将领必须立即撤回两方靠近彼此的军队,停止一切敌对行动。

关于国家重大事务,希望可以坦诚沟通,以求真正妥善解决。各将领应协力同心,共同巩固国家根基,我对此充满期待。此令。

然而,自民国六年(1917年)以来,历任总统的命令都很少能真正落实于首都之外。如今正值奉天与直隶双方兵戈相向,这样一份空洞的“和平宣言”能有什么实际作用?这简直是自取其辱。更何况,奉方和直方虽然表面上反对,但对徐世昌的不满却心照不宣,不约而同地达成共识:奉方想推段祺瑞出位,直方则有意扶持黎元洪复出。这为后文黎元洪再度执政埋下了伏笔。各人有自己的打算,谁还真的关心徐世昌这个总统呢?

在徐世昌下达命令的第二天,奉军和直军不仅没有撤兵,反而离得更近了。紧接着,张作霖正式发出宣战电报,内容大致如下:

我国政局多年积怨,无法解决。我张作霖长期居于关外,一切决策都听从北洋集团领袖的意见。如果大家同心协力,哪怕当年在衡阳一战中能取得优势,也能迅速实现国家统一;即使未能如愿,只要集团团结,不互相伤害,同样可以建立类似美国十三州的稳定局面。然而,因为一人横加阻挠,局势反而更加混乱,发展到今天愈发严重。如果长期僵持不决,全国百姓将深受其苦,外国商业也将严重受损,舆论纷纷指责。我之所以一直沉默,是不想让那些自私自利的人借机攻击我。没想到最后反而遭到无端诽谤,于是决定将奉军全部调回。然而,政府派鲍总长到奉天劝说挽留,曹省长也亲自来请,表示保卫北京和天津至关重要,不得撤兵。同时,当地商会也纷纷来电请求挽留,迫于无奈,才决定入关换防,增加兵力,并与曹锟协商统一方案。

又因华盛顿会议正值中、交两行银行之间出现争执,舆论中“共同管理”之声愈演愈烈,国家局势更加危险。为了稳定局势,我不惜拿出巨款进行财政救济,只为维护国家根本利益。我认为自己的行动是无愧于心的。如果国家统一遥遥无期,那么中国将陷入崩溃,随时可能沦陷。我一方面保障京城安全,一方面推动全国统一。所有进军的目的和具体情况,早已向全国公开通报。凡有血性的人都应看到当前局势之危急,国难频仍,必须打破私利,共同挽救国家。

然而,吴佩孚此人狡猾成性,祸国殃民,贪图个人利益,反复无常。他曾在衡阳战场上故意拖延,扰乱军纪,致一人丧命,辜负友人信任,还公然违抗命令,截断铁路资金,像强盗一般横行霸道。他蔑视外交,非法劫夺盐税,不顾国家疆土,私下出卖铜矿,赶走驻华外交官,破坏北洋集团团结,骗取各方资金,鼓动社会动乱。他在洛阳驻扎,成为中原的障碍,四处制造战事,意图逐步吞并湘、鄂地区,不断劫掠人民血汗,勒索武汉商会,榨取城市财富。他祸害百姓,比李自成、崇祯时期更为严重,罪行之恶劣,甚至超过安禄山、史思明。他只知谋利,毫无底线,实为破坏和平的恶徒,阻碍国家统一的祸根。天地不容,大众共愤。

我张作霖为人正直,嫉恶如仇,却因追求和平与统一,忍辱含垢,未轻易动用武力。没想到曹锟、吴佩孚先后施压,逼我不得不扛起战旗,正式宣战,以图化解危机。我不得不亲自率领军队,与敌军交战,共同捍卫国家。战事结束后,我们将与总统及各省军政长官,召开会议,与全国有德有识的长者、政治名流共同商议,最终确定统一方案。

我张作霖本是天良所驱,以赤诚之心宣布立场,绝无争权夺利之念,更无偏袒一党之私。天地神明,皆可见证我的忠诚。我绝不会以个人之私利欺瞒天下,因此如实禀告,请各位公鉴!

张作霖这封通电发出后的第二天夜里,西路在长辛店率先开火。紧接着,东路马厂、中路固安也同时爆发激烈交火。吴佩孚看到战事主攻方向在西路,便亲自赶赴长辛店督战。前线指挥官董政国见总司令亲临,便格外猛烈进攻,士气也大为振奋。奉军的张景惠见敌军气势汹汹,下令炮兵用重炮轰击,却没想到吴佩孚早已设下伏兵,让士兵全部埋伏在树林中。炮火虽然猛烈,却无法对直军造成有效伤害。双方激战了一整夜,奉军的炮弹已全部打完。西方观战者都说,这是近代战争中罕见的激烈炮击,可见奉军炮火之猛,也正因此暴露了其败北之因。

后方补给迟迟未能抵达,炮火骤然减少。吴佩孚对董政国说:“敌军的炮弹已耗尽,我们不趁势进攻,更等何时?”董政国听后立即命令士兵吹起冲锋号。直军士气高涨,奋勇向前,奉军死命抵抗。奉军见已难以支撑,军心慌乱。直军见敌军阵势将溃,更是奋勇追击。奉军正准备撤退,却又接到张作霖的命令:为防张景惠出事,必须立即派梁朝栋率大军增援,奉军顿时声势大振。梁朝栋下令用机关枪扫射直军,直军伤亡惨重。吴佩孚立即下令撤退,奉军便趁势追击,追到良乡附近,直军早已退入城中。

奉军原想趁机突袭,结果刚到城边,突然地雷爆炸,炸死数百人,伤者更多。吴佩孚一向勇猛,怎会轻易退却?显然这是计谋,而奉军却毫不知情,贸然追击,这是典型的“不知彼、不知己”的错误。张景惠慌忙下令撤退,返回长辛店。吴佩孚见奉军撤退,正想反攻,恰好援军赶到,大喜过望,立即下令进攻,没想到奉军又从侧面杀来。吴佩孚便对董政国说:“敌军气势正盛,炮火又猛,我们暂且退到良乡,再想办法反击!”于是又下令撤军。虽然董政国不清楚原因,但军令如山,只能遵从命令,退守良乡,采取防御姿态。张景惠趁机猛攻,吴佩孚又下令撤回涿州。

这时,王承斌恰好从中间路线赶来。王承斌虽然名义上是西路指挥官,但因吴佩孚亲赴西路督战,所以他也顾及中路事务。得知西路多次撤退,他连夜赶往前线。吴佩孚见到王承斌,笑道:“我军正要大胜,你来祝贺?”两人从容谈笑,指挥有度,自然战局无忧。王承斌愣了一下,也笑道:“特来庆贺。”吴佩孚大笑,握住他的手说:“你问我为什么多次撤退?因为我探知敌军的弹药和兵力都集中在三家店,所以我故意佯退诱敌,同时派兵前往烧毁敌军后勤物资,使他们调兵不及。等我们正面猛攻,岂有不胜之理?现在你来正好,可守正面,让我亲自去攻打三家店。”此人确实聪明多谋,王承斌十分佩服,便带领部队与张景惠交战,把主力交给吴佩孚去打三家店。

张景惠以为直军屡战屡败,涿州早晚可下,便发动猛烈进攻。王承斌作为直军将领,自然坚决抵抗,不让奉军占到便宜。坚守两天后,突然看到奉军迅速后撤,便判断出吴佩孚已攻下三家店,张景惠必须回去救援,于是紧急下令追击。奉军不支,大败,退回长辛店。王承斌攻下良乡,正准备前进,忽然远处传来一支大军,十分惊疑,派人侦查后才知道是吴佩孚从三家店返回。两人见面后,王承斌问起三家店情况,吴佩孚说:“我们已包围三家店,正准备强攻,却不料敌军第二十七师从丰台突然开进,我军两面受敌,损失不小。虽未能攻下三家店,但已成功击溃张景惠,可谓半功半成。而且良乡已收复,我们趁胜追击,可分三路进攻,以防敌军夹击。”双方商议后,决定:董政国率部队为左翼,进攻三家店;王承斌为右翼,进攻丰台;吴佩孚亲率主力,进攻长辛店。

此时张景惠率一师兵力扼守长辛店,忽接消息说吴佩孚亲自督战进攻,便与梁朝栋、邹芬奋力抵抗。梁朝栋更是拼死出战,亲自率兵冲锋,谁知一颗子弹突然飞来,从他胸前穿入,从背后穿出,梁朝栋大叫一声“啊呀”,当场死亡。主将阵亡,部队顿时溃散,此役有如天意。吴佩孚抓住机会,猛烈冲锋,奉军全线崩溃,张景惠无法抵抗,只得骑马逃走。邹芬还想死战,结果左腿中弹,也负伤逃走。直军大获全胜,占领长辛店。

第一次直奉战争中,此役是规模最大、最激烈的一场。张景惠败退至芦沟桥驻扎,清点士兵,发现梁朝栋已死,邹芬带伤,其余士兵伤亡惨重,极为悲痛和愤怒。于是又调集几支旅级援军,誓死夺回长辛店。真可谓一人拼命,万人不能敌。果然,经过惨烈激战,直军将奉军击退,收复长辛店。吴佩孚退守数十里,到大灰场扎营,探听左路战况,仍处于僵持,无法抽调兵力,自己军队也兵力不足,难以支撑。若从别处调兵,又怕远水救不了近火,正陷入两难,突然传来冯玉祥率部抵达的消息,这似乎有天意在其中。吴佩孚大喜。冯玉祥见到吴佩孚,询问战况,吴佩孚把全过程讲了一遍。冯玉祥沉思片刻说:“敌军非常骁勇,非用侧翼包抄不能取胜。如果敌军来攻,请总司令在正面挡住,我则率部从侧面包抄夹击,如何?”吴佩孚大喜,说:“如果用侧翼包抄,最好从榆垡进入,只是那里的地形我还不熟悉,不如你在此负责一切,让我去榆垡实地勘察情况再作决定。”冯玉祥同意。于是吴佩孚先去榆垡察看了地形,回来后,在大灰场与冯玉祥会合。双方已战一天,刚休息片刻。吴佩孚对冯玉祥说:“榆垡地形极佳,如从那里渡河,包围奉军,必能取胜。可惜王承斌已被我派去支援中路张福来,前文说左路尚在僵持,我没提到右路,这才发现疏漏。一时未能调回。再者,奉军炮火太猛,我们进攻也十分困难。焕章可有万全之策吗?”

正所谓:
欲使三军克敌制胜,全靠大将运筹帷幄。

接下来冯玉祥将如何决策破敌,且待下回分解。

——
奉军获胜,必然会取代徐世昌,拥立段祺瑞;直军获胜,也必然要排挤徐世昌,扶持黎元洪。由此可见,无论谁胜谁负,对徐世昌都极为不利,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徐世昌明知这一点,所以千方百计,希望奉、直两方避免开战,以维持自身平稳地位,这种调停,其实是出自真心,但却带有私心。然而,事态发展至此,再真诚的忠诚也难以打动人心,更何况用公开的和平之言来实现私利,指望悍将骄兵俯首听命,无异于痴人说梦。徐世昌一向以圆滑著称,但圆滑到极点,常常两头不讨好,最终导致失败,令人可叹又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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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许廑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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