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周列国志》•第九十一回 学让国燕哙召兵 伪献地张仪欺楚

话说苏秦既“合纵”六国,遂将纵约写一通,投于秦关,关吏送与秦惠文王观之。惠文王大惊,谓相国公孙衍曰:“若六国为一,寡人之进取无望矣,必须画一计散其纵约,方可图大事。”公孙衍曰:“首纵约者,赵也,大王兴师伐赵,视其先救赵者,即移兵伐之,如是,则诸侯惧而纵约可散矣。”时张仪在座,意不欲伐赵,以负苏秦之德,乃进曰:“六国新合,其势未可猝离也,秦如伐赵,则韩军宜阳,楚军武关,魏军河外,齐涉清河,燕悉锐师以助战,秦师拒斗不暇,何暇他移哉?夫近秦之国无如魏,而燕在北最远,大王诚遣使以重赂求成于魏,以疑各国之心,而与燕太子结婚,如此,则纵约自解矣。”惠文王称善,乃许魏还襄陵等七城以讲和。魏亦使人报秦之聘,复以女许配秦太子。赵王闻之,召苏秦责之曰:“子倡为纵约,六国和亲,相与摈秦,今未逾年,而魏、燕二国皆与秦通,纵约之不足恃明矣,倘秦兵猝然加赵,尚可望二国之救乎?”苏秦惶恐谢曰:“臣请为大王出使燕国,必有以报魏也。”秦乃去赵适燕,燕易王以为相国,时易王新即位,齐宣王乘丧伐之,取十城,易王谓苏秦曰:“始先君以国听子,六国和亲,今先君之骨未寒,而齐兵压境,取我十城,如洹水之誓何?”苏秦曰:“臣请为大王使齐,奉十城以还燕。”燕易王许之,苏秦见齐宣王曰:“燕王者,大王之同盟,而秦王之爱婿也,大王利其十城,不惟燕怨齐,秦亦怨齐矣,得十城而结二怨,非计也,大王听臣计,不如归燕之十城,以结燕、秦之欢,齐得燕、秦,于以号召天下不难矣。”宣王大悦,乃以十城还燕。易王之母文夫人,素慕苏秦之才,使左右召秦入宫,因与私通。易王知之而不言。秦惧,乃结好于燕相国子之,与联儿女之姻,又使其弟苏代、苏厉与子之结为兄弟,欲以自固。燕夫人屡召苏秦,秦益惧,不敢往,乃说易王曰:“燕、齐之势终当相并,臣愿为大王行反间于齐。”易王曰:“反间如何?”秦对曰:“臣伪为得罪于燕,而出奔齐国,齐王必重用臣,臣因败齐之政,以为燕地。”易王许之,乃收秦相印。秦遂奔齐。齐宣王重其名,以为客卿,秦因说宣王以田猎钟鼓之乐。宣王好货,因使厚其赋敛;宣王好色,因使妙选宫女。欲俟齐乱,而使燕乘之。宣王全然不悟,相国田婴,客卿孟轲极谏,皆不听。宣王薨,子湣王地立,初年颇勤国政,娶秦女为王后,封田婴为薛公,号靖郭君,苏秦客卿用事如故。话分两头,再说张仪闻苏秦去赵,知纵约将解,不与魏襄陵七邑之地。魏襄王怒,使人索地于秦,秦惠王使公子华为大将,张仪副之,帅师伐魏,攻下蒲阳。仪请于秦王,复以蒲阳还魏,又使公子繇质于魏,与之结好,张仪送之。魏襄王深感秦王之意,张仪因说曰:“秦王遇魏甚厚,得城不取,又纳质焉,魏不可无礼于秦,宜谋所以谢之。”襄王曰:“何以为谢?”张仪曰:“土地之外,非秦所欲也。大王割地以谢秦,秦之爱魏必深;若秦、魏合兵以图诸侯,大王之取偿于他国者,必十倍于今之所献也!”襄王惑其言,乃献少梁之地以谢秦,又不敢受质。秦王大悦,因罢公孙衍,用张仪为相。时楚威王已薨,子熊槐立,是为怀王。张仪乃遣人致书怀王,迎其妻子,且言昔日盗璧之冤。楚怀王面责昭阳曰:“张仪贤士,子何不进于先君,而迫之使为秦用也?”昭阳嘿然甚愧,归家发病死。怀王惧张仪用秦,复申苏秦“合纵”之约,结连诸侯,而苏秦已得罪于燕,去燕奔齐,张仪乃见秦王,辞相印,自请往魏。惠文王曰:“君舍秦往魏何意?”仪对曰:“六国溺于苏秦之说,未能即解,臣若得魏柄,请令魏先事秦,以为诸侯之倡。”惠文王许之。仪遂投魏,魏襄王果用为相国,仪因说曰:“大梁南邻楚,北邻赵,东邻齐,西邻韩,而无山川之险可恃,此四分五裂之道也,故非事秦,国不得安。”魏襄王计未定,张仪阴使人招秦伐魏,大败魏师,取曲沃。髯翁有诗云:仕齐却为燕邦去,相魏翻因秦国来。虽则纵横分两路,一般反复小人才。襄王怒,益不肯事秦,谋为“合纵”,仍推楚怀王为“纵约长”。于是苏秦益重于齐。时齐相国田婴病卒,子田文嗣为薛公,号为孟尝君。田婴有子四十余人,田文乃贱妾之子。以五月五日生,初生时,田婴戒其妾弃之勿育,妾不忍弃,乃私育之,既长五岁,妾乃引见田婴,婴怒其违命,文顿首曰:“父所以见弃者何故?”婴曰:“世人相传五月五日为凶日,生子者长与户齐,将不利于父母。”文对曰:“人生受命于天,岂受命于户耶?若必受命于户,何不增而高之?”婴不能答,然暗暗称奇。及文长十余岁,便能接应宾客,宾客皆乐与之游,为之延誉,诸侯使者至齐,皆求见田文。于是田婴以文为贤,立为适子,遂继薛公之爵,号孟尝君。孟尝君既嗣位,大筑馆舍,以招天下之士,凡士来投者,不问贤愚,无不收留,天下亡人有罪者皆归之。孟尝君虽贵,其饮食与诸客同。一日,待客夜食,有人蔽其火光,客疑饭有二等,投筋辞去,田文起坐,自持饭比之,果然无二。客叹曰:“以孟尝君待士如此,而吾过疑之,吾真小人矣,尚何面目立其门下。”乃引刀自刭而死。孟尝君哭临其丧甚哀,众客无不感动。归者益众,食客尝满数千人。诸侯闻孟尝君之贤,且多宾客,皆尊重齐,相戒不敢犯其境,正是:虎豹踞山群兽远,蛟龙在水怪鱼藏。堂中有客三千辈,天下人人畏孟尝。再说张仪相魏三年,而魏襄王薨,子哀王立。楚怀王遣使吊丧,因征兵伐秦,哀王许之。韩宣惠王、赵武灵王、燕王哙皆乐于从兵。楚使者至齐,齐湣王集群臣问计,左右皆曰:“秦甥舅之亲,未有仇隙,不可伐。”苏秦主“合纵”之约,坚执以为可伐。孟尝君独曰:“言可伐与不可伐,皆非也,伐则结秦之仇,不伐则触五国之怒,以臣愚计,莫如发兵而缓其行,兵发则不与五国为异同。行缓则可观望为进退。”湣王以为然,即使孟尝君帅兵二万以往。孟尝君方出齐郊,遽称病延医疗治,一路耽搁不行。却说韩、赵、魏、燕四王,与楚怀王相会于函谷关外,刻期进攻。怀王虽为“纵约长”,那四王各将其军,不相统一。秦守将樗里疾大开关门,陈兵索战,五国互相推诿,莫敢先发。相持数日,樗里疾出奇兵,绝楚饷道,楚兵乏食,兵士皆哗,樗里疾乘机袭之,楚兵败走,于是四国皆还。孟尝君未至秦境,而五国之师已撤矣,此乃孟尝君之巧计也。孟尝君回齐,齐湣王叹曰:“几误听苏秦之计。”乃赠孟尝君黄金百斤为食客费,益爱重之。苏秦自愧以为不及。楚怀王恐齐、秦交合,乃遣使厚结于孟尝君,与齐申盟结好,两国聘使往来不绝。自齐宣王之世,苏秦专贵宠用,左右贵戚多有妒者;及湣王时,秦宠未衰。今日湣王不用苏秦之计,却依了孟尝君,果然伐秦失利,孟尝君受多金之赏,左右遂疑王已不喜苏秦矣,乃募壮士怀利匕首,刺苏秦于朝。匕首入秦腹,秦以手按腹而走,诉于湣王。湣王命擒贼,贼已逸去不可得,苏秦曰:“臣死之后,愿大王斩臣之头,号令于市曰:‘苏秦为燕行反间于齐,今幸诛死,有人知其阴事来告者,赏以千金!’如是,则贼可得也。”言讫拔去匕首,血流满地而死。湣王依其言,号令苏秦之头于齐市中,须臾,有人过其头下,见赏格,自夸于人曰:“杀秦者,我也。”市吏因执之以见湣王,王令司寇以严刑鞫之,尽得主使之人,诛灭凡数家。史官论苏秦虽身死,犹能用计自报其仇,可为智矣!而身不免见刺,岂非反覆不忠之报乎?苏秦死后,其宾客往往泄苏秦之谋,言:“秦为燕而仕齐。”湣王始悟秦之诈,自是与燕有隙。欲使孟尝君将兵伐燕,苏代说燕王,纳质子以和齐,燕王从之,使苏厉引质子来见湣王,湣王恨苏秦不已,欲囚苏厉,苏厉呼曰:“燕王欲以国依秦,臣之兄弟陈大王之威德,以为事秦不如事齐,故使臣纳质请平,大王奈何疑死者之心,而加生者之罪乎?”湣王悦,乃厚待苏厉。厉遂委质为齐大夫,苏代留仕燕国。史官有《苏秦赞》曰:季子周人,师事鬼谷,揣摩既就,《阴符》伏读。合纵离横,佩印者六,晚节不终,燕齐反覆。再说张仪见六国伐秦无成,心中暗喜;及闻苏秦已死,乃大喜曰:“今日乃吾吐舌之时矣。”遂乘间说魏哀王曰:“以秦之强,御五国而有余,此其不可抗明矣,本倡‘合纵’之议者苏秦,而秦且不保其身,况能保人国乎?夫亲兄弟共父母者,或因钱财争斗不休,况异国哉?大王犹执苏秦之议,不肯事秦,倘列国有先事秦者,合兵攻魏,魏其危矣。”哀王曰:“寡人愿从相国事秦,诚恐秦不见纳,奈何?”张仪曰:“臣请为大王谢罪于秦,以结两国之好。”哀王乃饰车从,遣张仪入秦求和,于是秦、魏通好,张仪遂留秦,仍为秦相。再说燕相国子之身长八尺,腰大十围,肌肥肉重,面阔口方,手绰飞禽,走及奔马。自燕易王时,已执国柄,及燕王哙嗣位,荒于酒色,但贪逸乐,不肯临朝听政,子之遂有篡燕之意。苏代、苏厉与子之相厚,每对诸侯使者扬其贤名,燕王哙使苏代如齐,问候质子,事毕归燕,燕王哙问曰:“闻齐有孟尝君,天下之大贤也,齐王有此贤臣,遂可以霸天下乎?”代对曰:“不能。”哙问曰:“何故不能?”代对曰:“知孟尝君之贤,而任之不专,安能成霸?”哙曰:“寡人独不得孟尝君为臣耳,何难专任哉?”苏代曰:“今相国子之明习政事,是即燕之孟尝君也。”哙乃使子之专决国事。忽一日,哙问于大夫鹿毛寿曰:“古之人君多矣,何以独称尧、舜?”鹿毛寿亦是子之之党,遂对曰:“尧、舜所以称圣者,以尧能让天下于舜,舜能让天下于禹也。”哙曰:“然则禹何为独传于子?”鹿毛寿曰:“禹亦尝让天下于益,但使代理政事,而未尝废其太子,故禹崩之后,太子启竟夺益之天下,至今论者谓禹德衰,不及尧、舜,以此之故。”燕王曰:“寡人欲以国让于子之,事可行否?”鹿毛寿曰:“王如行之,与尧、舜何以异哉?”哙遂大集群臣,废太子平,而禅国于子之,子之佯为谦逊,至于再三,然后敢受,乃郊天祭地,服衮冕执圭,南面称王,略无惭色,哙反北面列于臣位,出就别宫居住。苏代、鹿毛寿俱拜上卿。将军市被心中不忿,乃帅本部军士往攻子之,百姓亦多从之,两下连战十余日,杀伤数万人,市被终不胜,为子之所杀,鹿毛寿言于子之曰:“市被所以作乱者,以故太子平在也!”子之因欲收太子平,太傅郭隗与平微服共逃于无终山避难,平之庶弟公子职出奔韩国,国人无不怨愤。齐湣王闻燕乱,乃使匡章为大将,率兵十万,从渤海进兵。燕人恨子之入骨,皆箪食壶浆,以迎齐师,无有持寸兵拒战者。匡章出兵凡五十日,兵不留行,直达燕都,百姓开门纳之,子之之党见齐兵众盛,长驱而入,亦皆耸惧奔窜,子之自恃其勇,与鹿毛寿率兵拒战于大衢,兵士渐散,鹿毛寿战死,子之身负重伤,犹格杀百余人,力竭被擒。燕王哙自缢于别宫,苏代奔周。匡章因毁燕之宗庙,尽收燕府库中宝货,将子之置囚车中,先解去临淄献功。燕地三千余里,大半俱属于齐,匡章留屯燕都,以徇属邑,此周赧王元年事也。齐湣王亲数子之之罪,凌迟处死,以其肉为醢,遍赐群臣。子之为王才一岁有余,痴心贪位,自取丧灭,岂不愚哉?燕人虽恨子之,见齐王意在灭燕,众心不服,乃共求故太子平,得之于无终山,奉以为君,是为昭王,郭隗为相国。时赵武灵王不忿齐之并燕,使大将乐池迎公子职于韩,欲奉立为燕王,闻太子平已立,乃止。郭隗传檄燕都,告以恢复之义,各邑已降齐者,一时皆叛齐为燕。匡章不能禁止,遂班师回齐。昭王仍归燕都,修理宗庙,志复齐仇,乃卑身厚币,欲以招来贤士,谓相国郭隗曰:“先王之耻,孤早夜在心,若得贤士,可与共图齐事者,孤愿以身事之,惟先生为孤择其人。”郭隗曰:“古之人君,有以千金使涓人求千里之马,途遇死马,旁人皆环而叹息,涓人问其故,答曰:‘此马生时,日行千里,今死,是以惜之。’涓人乃以五百金买其骨,囊负而归。君大怒曰:‘此死骨何用,而废弃吾多金耶?’涓人答曰:‘所以费五百金者,为千里马之骨故也。此奇事,人将竞传,必曰:‘死马且得重价,况活马乎?马今至矣。’不期年,得千里之马三匹。今王欲致天下贤士,请以隗为马骨,况贤于隗者,谁不求价而至哉?”于是昭王特为郭隗筑宫,执弟子之礼,北面听教,亲供饮食,极其恭敬。复于易水之旁,筑起高台,积黄金于台上,以奉四方贤士,名曰招贤台,亦曰黄金台。于是燕王好士,传布远近,剧辛自赵往,苏代自周往,邹衍自齐往,屈景自卫往,昭王悉拜为客卿,与谋国事。元刘因有《黄金台诗》云:燕山不改色,易水无剩声。谁知数尺台,中有万古情!区区后世人,犹爱黄金名。黄金亦何物,能为贤重轻?周道日东渐,二老皆西行。养民以致贤,王业自此成。话分两头,再说齐湣王既胜燕,杀燕王哙与子之,威震天下,秦惠文王患之,而楚怀王为“纵约长”,与齐深相结纳,置符为信。秦王欲离齐、楚之党,召张仪问计。张仪奏曰:“臣凭三寸不烂之舌,南游于楚,伺便进言,必使楚王绝齐而亲于秦。”惠文王曰:“寡人听子。”张仪乃辞相印游楚。知怀王有嬖臣,姓靳名尚,在王左右,言无不从,乃先以重贿纳交于尚,然后往见怀王。怀王重张仪之名,迎之于郊,赐坐而问曰:“先生辱临敝邑,有何见教?”张仪曰:“臣之此来,欲合秦、楚之交耳!”楚怀王曰:“寡人岂不愿纳交于秦哉?但秦侵伐不已,是以不敢求亲也。”张仪对曰:“今天下之国虽七,然大者无过楚、齐,与秦而三耳。秦东合于齐则齐重,南合于楚则楚重,然寡君之意,窃在楚而不在齐,何也?以齐为婚姻之国,而负秦独深也,寡君欲事大王,虽仪亦愿为大王门阑之厮。而大王与齐通好,犯寡君之所忌,大王诚能闭关而绝齐,寡君愿以商君所取楚商、於之地六百里,还归于楚,使秦女为大王箕帚妾,秦、楚世为婚姻兄弟,以御诸侯之患。惟大王纳之!”怀王大悦曰:“秦肯还楚故地,寡人又何爱于齐?”群臣皆以楚复得地,合词称贺,独一人挺然出奏曰:“不可,不可!以臣观之,此事宜吊不宜贺!”楚怀王视之,乃客卿陈轸也,怀王曰:“寡人不费一兵,坐而得地六百里,群臣贺,子独吊,何故?”陈轸曰:“王以张仪为可信乎?”怀王笑曰:“何为不信?”轸曰:“秦所以重楚者,以有齐也。今若绝齐,则楚孤矣,秦何重于孤国,而割六百里之地以奉之耶?此张仪之诡计也,倘绝齐而张仪负王,不与王地,齐又怨王,而反附于秦,齐、秦合而攻楚,楚亡可待矣!臣所谓宜吊者,为此也。王不如先遣一使随张仪往秦受地,地入楚而后绝齐未晚。”大夫屈平进曰:“陈轸之言是也,张仪反覆小人,决不可信!”嬖臣靳尚曰:“不绝齐,秦肯与我地乎?”怀王点头曰:“张仪不负寡人明矣,陈子闭口勿言,请看寡人受地。”遂以相印授张仪,赐黄金百镒,良马十驷,命北关守将勿通齐使,一面使逢侯丑随张仪入秦受地。张仪一路与逢侯丑饮酒谈心,欢若骨肉,将近咸阳,张仪诈作酒醉,失足坠于车下,左右慌忙扶起,仪曰:“吾足胫损伤,急欲就医。”先乘卧车入城,表奏秦王,留逢侯丑于馆驿,仪闭门养病不入朝,逢侯丑求见秦王不得,往候张仪,只推未愈,如此三月,丑乃上书秦王,述张仪许地之言,惠文王复书曰:“仪如有约,寡人必当践之,但闻楚与齐尚未决绝,寡人恐受欺于楚,非得张仪病起,不可信也。”逢侯丑再往张仪之门,仪终不出,乃遣人以秦王之言,还报怀王,怀王曰:“秦犹谓楚之绝齐未甚耶?”乃遣勇士宋遗假道于宋,借宋符直造齐界,辱骂湣王。湣王大怒,遂遣使西入秦,愿与秦共攻楚国,张仪闻齐使者至,其计已行,乃称病愈入朝,遇逢侯丑于朝门,故意讶曰:“将军胡不受地,乃尚淹吾国耶?”丑曰:“秦王专候相国面决,今幸相国玉体无恙,请入言于王,早定地界,回覆寡君。”张仪曰:“此事何须关白秦王耶,仪所言者,乃仪之俸邑六里,自愿献于楚王耳。”丑曰:“臣受命于寡君,言商、於之地六百里,未闻只六里也。”张仪曰:“楚王殆误听乎,秦地皆百战所得,岂肯以尺土让人,况六百里哉?”逢侯丑还报怀王。怀王大怒曰:“张仪果是反覆小人,吾得之,必生食其肉!”遂传旨发兵攻秦,客卿陈轸进曰:“臣今日可以开口乎?”怀王曰:“寡人不听先生之言,为狡贼所欺,先生今日有何妙计?”陈轸曰:“大王已失齐助,今复攻秦,未见利也,不如割两城以赂秦,与之合兵而攻齐,虽失地于秦,尚可取偿于齐。”怀王曰:“本欺楚者,秦也,齐何罪焉,合秦而攻齐,人将笑我?”即日拜屈匄为大将,逢侯丑副之,兴兵十万,取路天柱山西北而进,径袭蓝田。秦王命魏章为大将,甘茂为副,起兵十万拒之,一面使人征兵于齐,齐将匡章亦率师助战,屈匄虽勇,怎当二国夹攻,连战俱北。秦、齐之兵追至丹阳,屈匄聚残兵复战,被甘茂斩之,前后获首级八万有余,名将逢侯丑等死者七十余人,尽取汉中之地六百里,楚国震动。韩、魏闻楚败,亦谋袭楚。楚怀王大惧,乃使屈平如齐谢罪,使陈轸如秦军,献二城以求和。魏章遣人请命于秦王,惠文王曰:“寡人欲得黔中之地,请以商、於地易之,如允便可罢兵。”魏章奉秦王之命,使人言于怀王,怀王曰:“寡人不愿得地,愿得张仪而甘心焉!如上国肯以张仪畀楚,寡人情愿献黔中之地为谢。”不知秦王肯放张仪入楚否?且看下回分解。

译文:

这并不是古诗词,而是长篇历史小说《东周列国志》的一个章节,下面为你将这段内容大致翻译成现代汉语: 话说苏秦促成“合纵”六国之后,把纵约写了一份,投送到秦国的函谷关,守关官吏把纵约呈给秦惠文王看。秦惠文王十分吃惊,对相国公孙衍说:“如果六国联合为一体,我想要进取就没有希望了,必须想出一个计策来瓦解他们的纵约,这样才能图谋大事。”公孙衍说:“倡导纵约的,是赵国,大王出兵讨伐赵国,看看哪个国家先去救援赵国,就转移兵力去讨伐它,这样,诸侯们就会害怕,纵约也就可以瓦解了。”当时张仪也在座,他不想讨伐赵国,以免辜负苏秦的情谊,就进言说:“六国刚刚联合,这种形势一时还难以分离。秦国如果讨伐赵国,那么韩国的军队会进驻宜阳,楚国的军队会屯守武关,魏国的军队会部署在河外,齐国的军队会渡过清河,燕国也会派出全部精锐部队来助战,秦军应付战斗都来不及,哪有精力去攻打别的国家呢?和秦国邻近的国家,没有比魏国更近的了,而燕国在北方,离秦国最远。大王如果派遣使者用重金去和魏国讲和,使各国之间互相猜疑,再和燕国太子结成姻亲,这样,纵约自然就会瓦解了。”秦惠文王觉得有道理,就答应归还魏国襄陵等七座城池来求和。魏国也派人回访秦国,并把女儿许配给秦国太子。赵王听说这件事,召见苏秦责备他说:“你倡导纵约,让六国和亲,共同对抗秦国,现在还不到一年,魏国和燕国就都和秦国交往了,纵约靠不住已经很明显了。倘若秦国突然出兵攻打赵国,还能指望这两个国家来救援吗?”苏秦惶恐地谢罪说:“我请求为大王出使燕国,一定会有办法对付魏国的。”苏秦于是离开赵国前往燕国,燕易王任命他为相国。当时燕易王刚即位,齐宣王趁着燕国办丧事的机会攻打燕国,夺取了十座城池。燕易王对苏秦说:“当初先君把国家大事托付给你,实现了六国和亲。现在先君的尸骨还没寒,齐国的军队就压境了,夺取了我们十座城池,当初在洹水的盟约还有什么用呢?”苏秦说:“我请求为大王出使齐国,让他们归还这十座城池。”燕易王答应了他。苏秦见到齐宣王说:“燕王是大王的同盟国,又是秦王的女婿。大王贪图那十座城池,不仅会让燕国怨恨齐国,秦国也会怨恨齐国的。得到十座城池却结下两个国家的怨恨,这不是好计策。大王如果听从我的计策,不如归还燕国的十座城池,以此来和燕国、秦国交好。齐国得到燕国和秦国的支持,再去号召天下就不难了。”齐宣王听了很高兴,就把十座城池归还给了燕国。燕易王的母亲文夫人,一向仰慕苏秦的才华,派身边的人把苏秦召进宫中,和他私通。燕易王知道这件事却没有说什么。苏秦很害怕,就和燕国相国子之交好,和他结成儿女亲家,又让他的弟弟苏代、苏厉和子之结为兄弟,想以此来巩固自己的地位。燕夫人多次召见苏秦,苏秦更加害怕,不敢去了,就劝说燕易王说:“燕国和齐国的形势终究会相互吞并,我愿意为大王到齐国去进行反间计。”燕易王问:“反间计怎么做呢?”苏秦回答说:“我假装在燕国得罪了,然后逃到齐国去,齐王一定会重用我,我趁机败坏齐国的政事,为燕国谋取利益。”燕易王答应了他,就收回了苏秦的相国印。苏秦于是逃到齐国。齐宣王看重他的名声,让他做了客卿。苏秦趁机劝说齐宣王沉迷于打猎、奏乐等娱乐活动。齐宣王喜欢钱财,苏秦就劝他加重赋税;齐宣王好色,苏秦就劝他精心挑选宫女。他想等齐国发生动乱,让燕国趁机攻打。齐宣王完全没有察觉,相国田婴、客卿孟轲极力劝谏,齐宣王都不听。齐宣王去世后,他的儿子齐湣王地即位。齐湣王初年很勤勉地处理国家政事,娶了秦国的女子为王后,封田婴为薛公,号靖郭君。苏秦仍然担任客卿,掌握着权力。 话分两头,再说张仪听说苏秦离开赵国,知道纵约将要瓦解,就不把襄陵的七座城池还给魏国。魏襄王很生气,派人到秦国去索要土地。秦惠王派公子华做大将,张仪做副将,率领军队讨伐魏国,攻下了蒲阳。张仪向秦王请求,又把蒲阳还给了魏国,还让公子繇到魏国去做人质,和魏国交好,张仪亲自送公子繇去。魏襄王非常感激秦王的心意,张仪趁机劝说他:“秦王对魏国非常优厚,得到城池却不占有,还送来人质。魏国不能对秦国无礼,应该想办法报答秦王。”魏襄王问:“用什么来报答呢?”张仪说:“除了土地,秦国没有别的要求。大王割让土地来向秦国谢罪,秦国一定会更加爱护魏国。如果秦国和魏国联合起来攻打其他诸侯,大王从其他国家得到的补偿,一定会比现在献出的土地多十倍!”魏襄王被他的话迷惑了,就献出少梁的土地来向秦国谢罪,又不敢接受秦国的人质。秦王非常高兴,就罢免了公孙衍,任用张仪为相国。当时楚威王已经去世,他的儿子熊槐即位,就是楚怀王。张仪派人给楚怀王送信,迎接他的妻子儿女,并且诉说当年被盗璧的冤屈。楚怀王当面责备昭阳说:“张仪是贤能的人,你为什么不把他推荐给先君,却把他逼得去为秦国效力呢?”昭阳默默地感到非常羞愧,回家后就生病死了。楚怀王害怕张仪在秦国得势,就重申苏秦的“合纵”之约,联合诸侯。可是苏秦已经在燕国得罪了,离开燕国逃到齐国去了。张仪就去见秦王,辞去相国的职位,自己请求到魏国去。秦惠文王问:“你舍弃秦国到魏国去,是什么意思呢?”张仪回答说:“六国沉迷于苏秦的学说,一时还不能醒悟。我如果能在魏国掌握权力,就让魏国先侍奉秦国,给其他诸侯做个榜样。”秦惠文王答应了他。张仪于是到了魏国,魏襄王果然任用他为相国。张仪劝说魏襄王:“大梁南面和楚国相邻,北面和赵国相邻,东面和齐国相邻,西面和韩国相邻,却没有山川的险要可以依靠,这是容易四分五裂的地方。所以不侍奉秦国,国家就不能安宁。”魏襄王还没有拿定主意,张仪暗中派人招来秦国的军队攻打魏国,大败魏军,夺取了曲沃。有位老先生写诗说:在齐国做官却为燕国离开,在魏国做相国却是因为秦国而来。虽然纵横两条路不同,但都是反复无常的小人啊。魏襄王很生气,更加不肯侍奉秦国,谋划“合纵”,仍然推举楚怀王为“纵约长”。于是苏秦在齐国更加受到重用。当时齐国相国田婴生病去世,他的儿子田文继承了薛公的爵位,号为孟尝君。田婴有四十多个儿子,田文是一个地位低下的妾生的儿子。他在五月五日出生,刚出生的时候,田婴告诫他的妾把他扔掉不要养。妾不忍心扔掉,就偷偷地把他养大了。田文长到五岁的时候,妾才把他引见给田婴。田婴因为她违抗命令而生气,田文叩头问:“父亲要扔掉我,是为什么呢?”田婴说:“世人相传五月五日是凶日,在这一天出生的孩子长到和门户一样高的时候,会对父母不利。”田文回答说:“人生是由上天决定命运的,难道是由门户决定的吗?如果一定要由门户决定,为什么不把门户加高呢?”田婴回答不上来,但暗暗觉得他很奇特。等到田文十多岁的时候,就能接待宾客了,宾客们都喜欢和他交往,为他传播声誉。诸侯的使者到了齐国,都请求见田文。于是田婴认为田文很贤能,立他为嫡子,让他继承了薛公的爵位,号孟尝君。孟尝君继承爵位后,大肆修建馆舍,来招揽天下的贤士。凡是来投奔他的人,不管贤能还是愚笨,他都收留。天下那些逃亡的有罪的人都来归附他。孟尝君虽然地位尊贵,但他的饮食和其他宾客一样。有一天,他招待客人在晚上吃饭,有人挡住了火光,客人怀疑饭有两种不同的待遇,就扔下筷子要离开。田文站起来,自己拿着饭和客人的饭比较,果然没有差别。客人感叹说:“孟尝君对待贤士如此真诚,而我却错误地怀疑他,我真是个小人啊,还有什么脸面在他门下呢。”于是拔刀自杀了。孟尝君很悲痛地为他哭丧,其他宾客都很感动。来归附的人更多了,他的食客常常有几千人。诸侯们听说孟尝君贤能,而且宾客众多,都很尊重齐国,互相告诫不敢侵犯齐国的边境。真是:虎豹盘踞在山上,群兽就会远离;蛟龙在水里,怪鱼就会躲藏。堂中有三千宾客,天下人都畏惧孟尝君。 再说张仪在魏国做了三年相国,魏襄王去世,他的儿子魏哀王即位。楚怀王派使者去吊丧,趁机请求魏国出兵讨伐秦国,魏哀王答应了。韩宣惠王、赵武灵王、燕王哙都乐意跟着出兵。楚国的使者到了齐国,齐湣王召集大臣们商量计策。大臣们都说:“秦国和齐国是甥舅关系,没有仇怨,不能讨伐。”苏秦主张“合纵”之约,坚持认为可以讨伐。只有孟尝君说:“说可以讨伐和不可以讨伐,都不对。讨伐秦国就会和秦国结仇,不讨伐就会触犯五国的怒气。依我的愚见,不如发兵但缓慢行军。发兵就不会和五国意见不合,缓慢行军就可以观望形势再决定进退。”齐湣王觉得有道理,就派孟尝君率领两万军队前往。孟尝君刚出齐国的郊外,就称病要请医生治疗,一路上耽搁着不走。 再说韩、赵、魏、燕四位国王,和楚怀王在函谷关外面会合,约定日期进攻秦国。楚怀王虽然是“纵约长”,但那四位国王各自率领自己的军队,不能统一指挥。秦国的守将樗里疾大开城门,摆开军队挑战。五国互相推诿,没有人敢先出兵。相持了几天,樗里疾派出奇兵,截断了楚国的运粮通道,楚国的军队缺乏粮食,士兵们都喧闹起来。樗里疾趁机袭击他们,楚国的军队战败逃走,于是其他四国也都撤兵了。孟尝君还没到秦国的边境,五国的军队就已经撤回去了,这就是孟尝君的巧计。孟尝君回到齐国,齐湣王感叹说:“差点误听了苏秦的计策。”于是送给孟尝君一百斤黄金作为招待食客的费用,更加宠爱和重用他。苏秦自己感到惭愧,觉得比不上孟尝君。楚怀王担心齐国和秦国联合,就派使者重重地结交孟尝君,和齐国重申盟约,两国的使者往来不断。 从齐宣王的时候起,苏秦一直受到尊贵和宠爱,他身边的贵族大多嫉妒他。到了齐湣王的时候,苏秦的恩宠还没有衰减。现在齐湣王没有采用苏秦的计策,却听从了孟尝君的,果然讨伐秦国失败了,孟尝君得到了丰厚的赏赐。苏秦身边的人就怀疑齐湣王已经不喜欢苏秦了,于是招募壮士,让他们怀揣锋利的匕首,在朝廷上刺杀苏秦。匕首刺进了苏秦的腹部,苏秦用手按着肚子跑,向齐湣王诉说。齐湣王命令捉拿刺客,刺客已经逃走了,找不到了。苏秦说:“我死之后,希望大王砍下我的头,在集市上宣布说:‘苏秦为燕国在齐国进行反间计,现在幸好被诛杀了。有人知道他的秘密事情来告发的,赏赐一千金!’这样,刺客就可以抓到了。”说完,他拔出匕首,血流满地而死。齐湣王按照他的话做了,在齐国的集市上宣布苏秦的头。不一会儿,有人从苏秦的头下面经过,看到了悬赏的告示,向别人夸耀说:“杀苏秦的人,就是我。”集市上的官吏就把他抓住,带去见齐湣王。齐湣王命令司寇用严刑审问他,把主使的人都查出来了,诛杀了好几家。史官评论说,苏秦虽然死了,还能用计为自己报仇,可以说是很聪明了。但他自己还是免不了被刺杀,难道不是他反复无常、不忠诚的报应吗? 苏秦死后,他的宾客常常泄露苏秦的计谋,说:“苏秦是为了燕国才在齐国做官的。”齐湣王这才醒悟苏秦的欺诈,从此和燕国产生了矛盾。齐湣王想让孟尝君率领军队讨伐燕国,苏代劝说燕王,送质子到齐国去求和,燕王听从了他的建议,派苏厉带着质子来见齐湣王。齐湣王还在痛恨苏秦,想囚禁苏厉。苏厉呼喊说:“燕王想把国家依附秦国,我的兄弟宣扬大王的威德,认为侍奉秦国不如侍奉齐国,所以派我送质子来请求和平。大王为什么要怀疑死人的心意,而加罪于活人呢?”齐湣王很高兴,就优厚地对待苏厉。苏厉于是留在齐国做了大夫,苏代留在燕国做官。史官有《苏秦赞》说:苏秦是周国人,拜鬼谷子为师,揣摩之术学成后,熟读《阴符》。他促成合纵,瓦解连横,佩戴了六个国家的相印,晚年却没有好结果,在燕国和齐国之间反复无常。 再说张仪看到六国讨伐秦国没有成功,心中暗暗高兴。等到听说苏秦死了,他非常高兴地说:“现在是我施展才能的时候了。”于是趁机劝说魏哀王:“凭借秦国的强大,抵御五国还有余力,这说明秦国是不可抵抗的。最初倡导‘合纵’的是苏秦,可他连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何况能保住别人的国家呢?亲兄弟同一个父母,还可能因为钱财争斗不休,何况是不同的国家呢?大王还坚持苏秦的主张,不肯侍奉秦国,倘若有别的国家先侍奉秦国,联合起来攻打魏国,魏国就危险了。”魏哀王说:“我愿意听从相国的话侍奉秦国,只是担心秦国不接纳我,怎么办呢?”张仪说:“我请求为大王向秦国谢罪,来结成两国的友好关系。”魏哀王就准备好车马随从,派张仪到秦国去求和。于是秦国和魏国通好,张仪就留在秦国,仍然做秦国的相国。 再说燕国的相国子之身高八尺,腰粗十围,肌肉发达,身体肥胖,脸宽口方,手能抓住飞禽,跑起来能追上奔马。从燕易王的时候起,他就掌握了国家的大权。等到燕王哙即位,他沉迷于酒色,只贪图安逸享乐,不肯上朝处理政事,子之就有了篡夺燕国的想法。苏代、苏厉和子之关系很好,常常在诸侯的使者面前赞扬他的贤名。燕王哙派苏代到齐国去问候质子,事情办完后苏代回到燕国。燕王哙问他:“听说齐国有个孟尝君,是天下非常贤能的人。齐王有这样的贤臣,就可以称霸天下了吗?”苏代回答说:“不能。”燕王哙问:“为什么不能呢?”苏代回答说:“齐王知道孟尝君贤能,但任用他不专一,怎么能成就霸业呢?”燕王哙说:“我只是得不到孟尝君做我的臣子罢了,如果得到他,专任他有什么难的呢?”苏代说:“现在的相国子之精通政事,他就是燕国的孟尝君啊。”燕王哙于是让子之独自决定国家大事。有一天,燕王哙问大夫鹿毛寿:“古代的君主很多,为什么唯独称赞尧、舜呢?”鹿毛寿也是子之的党羽,就回答说:“尧、舜之所以被称为圣人,是因为尧能把天下让给舜,舜能把天下让给禹。”燕王哙问:“那么禹为什么只把天下传给自己的儿子呢?”鹿毛寿说:“禹也曾经把天下让给益,只是让他代理政事,却没有废除自己的太子。所以禹死后,太子启竟然夺取了益的天下。到现在评论的人还说禹的德行衰退了,比不上尧、舜,就是因为这个缘故。”燕王哙说:“我想把国家让给子之,这件事可以做吗?”鹿毛寿说:“大王如果这样做,和尧、舜有什么不同呢?”燕王哙于是召集大臣们,废除了太子平,把国家禅让给子之。子之假装谦逊,推让了好几次,然后才敢接受。他到郊外祭祀天地,穿上礼服,戴上冕冠,拿着玉圭,面向南方称王,一点也没有羞愧的神色。燕王哙反而面向北方,站在臣子的位置上,到别的宫殿去居住。苏代、鹿毛寿都被拜为上卿。将军市被心中不服,就率领自己的军队去攻打子之,很多百姓也跟着他。双方连续战斗了十多天,死伤了几万人。市被最终没有取胜,被子之所杀。鹿毛寿对子之说:“市被之所以作乱,是因为原来的太子平还在!”子之于是想捉拿太子平。太傅郭隗和太子平穿着平民的衣服,一起逃到无终山避难。太子平的庶弟公子职逃到了韩国。国内的人没有不怨恨愤怒的。 齐湣王听说燕国发生动乱,就派匡章做大将,率领十万军队,从渤海进军。燕国人对子之恨之入骨,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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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冯梦龙

冯梦龙(1574-1646),明代文学家、戏曲家。字犹龙,又字子犹,号龙子犹、墨憨斋主人、顾曲散人、吴下词奴、姑苏词奴、前周柱史等。汉族,南直隶苏州府长洲县(今江苏省苏州市)人,出身士大夫家庭。兄梦桂,善画。弟梦熊,太学生,曾从冯梦龙治《春秋》,有诗传世。他们兄弟三人并称“吴下三冯”。

纳兰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