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周列国志》•第四十七回 弄玉吹箫双跨凤 赵盾背秦立灵公

话说秦穆公并国二十,遂伯西戎。周襄王命尹武公赐金鼓以贺之。秦伯自称年老,不便入朝,使公孙枝如周谢恩。是年,繇余病卒,穆公心加痛惜,遂以孟明为右庶长。公孙枝自周还,知穆公意向孟明,亦告老致政,不在话下。却说秦穆公有幼女,生时适有人献璞,琢之,得碧色美玉。女周岁,宫中陈晬盘,女独取此玉,弄之不舍,因名弄玉。稍长,姿容绝世,且又聪明无比,善于吹笙,不由乐师,自成音调。穆公命巧匠,剖此美玉为笙,女吹之,声如凤鸣。穆公钟爱其女,筑重楼以居之,名曰凤楼。楼前有高台,亦名凤台。弄玉年十五,穆公欲为之求佳婿。弄玉自誓曰:“必是善笙人,能与我唱和者,方是我夫,他非所愿也!”穆公使人遍访,不得其人。忽一日,弄玉于楼上卷帘闲看,见天净云空,月明如镜,呼侍儿焚香一炷,取碧玉笙,临窗吹之,声音清越,响入天际,微风拂拂,忽若有和之者。其声若远若近,弄玉心异之,乃停吹而听,其声亦止,余音犹袅袅不断。弄玉临风惘然,如有所失,徙倚夜半,月昃香消,乃将玉笙置于床头,勉强就寝。梦见西南方,天门洞开,五色霞光,照耀如昼,一美丈夫羽冠鹤氅,骑彩凤自天而下,立于凤台之上,谓弄玉曰:“我乃太华山之主也。上帝命我与尔结为婚姻,当以中秋日相见,宿缘应尔。”乃于腰间解赤玉箫,倚栏吹之。其彩凤亦舒翼鸣舞,凤声与箫声,唱和如一,宫商协调,喤喤盈耳。弄玉神思俱迷,不觉问曰:“此何曲也?”美丈夫对曰:“此‘华山吟’第一弄也!”弄玉又问曰:“曲可学乎?”美丈夫对曰:“既成姻契,何难相授?”言毕,直前执弄玉之手。弄玉猛然惊觉,梦中景象,宛然在目。及旦,自言于穆公,乃使孟明以梦中形象,于太华山访之。有野夫指之曰:“山上明星岩,有一异人,自七月十五日至此,结庐独居,每日下山沽酒自酌。至晚,必吹箫一曲,箫声四彻,闻者忘卧,不知何处人也!”孟明登太华山,至明星岩下,果见一人羽冠鹤氅,玉貌丹唇,飘飘然有超尘出俗之姿。孟明知是异人,上前揖之,问其姓名。对曰:“某萧姓,史名。足下何人?来此何事?”孟明曰:“某乃本国右庶长,百里视是也。吾主为爱女择婿,女善吹笙,必求其匹。闻足下精于音乐,吾主渴欲一见,命某奉迎。”萧史曰:“某粗解宫商,别无他长,不敢辱命。”孟明曰:“同见吾主,自有分晓。”乃与共载而回。孟明先见穆公,奏知其事,然后引萧史入谒。穆公坐于凤台之上,萧史拜见曰:“臣山野匹夫,不知礼法,伏祈矜宥!”穆公视萧史形容潇洒,有离尘绝俗之韵,心中先有三分欢喜,乃赐坐于旁,问曰:“闻子善箫,亦善笙乎?”萧史曰:“臣止能箫,不能笙也!”穆公曰:“本欲觅吹笙之侣,今箫与笙不同器,非吾女匹也!”顾孟明使引退。弄玉遣侍者传语穆公曰:“箫与笙一类也。客既善箫,何不一试其长?奈何令怀技而去乎?”穆公以为然,乃命箫史奏之。萧史取出赤玉箫一枝,玉色温润,赤光照耀人目,诚希世之珍也。才品一曲,清风习习而来;奏第二曲,彩云四合。奏至第三曲,见白鹤成对,翔舞于空中;孔雀数双,栖集于林际;百鸟和鸣,经时方散。穆公大悦。时弄玉于帘内,窥见其异,亦喜曰:“此真吾夫矣!”穆公复问萧史曰:“子知笙、箫何为而作?始于何时?”萧史对曰:“笙者,生也,女娲氏所作,义取发生,律应太簇。箫者,肃也,伏羲氏所作,义取肃清,律应仲吕。”穆公曰:“试详言之!”萧史对曰:“臣执艺在箫,请但言箫。昔伏羲氏,编竹为箫,其形参差,以象凤翼;其声和美,以象凤鸣。大者谓之‘雅箫’,编二十三管,长尺有四寸;小者谓之‘颂箫’,编十六管,长尺有二寸,总谓之箫管。其无底者,谓之‘洞箫’。其后黄帝使伶伦伐竹于昆溪,制为笛,横七孔,吹之亦象凤鸣,其形甚简。后人厌箫管之繁,专用一管而竖吹之。又以长者名箫,短者名管。今之箫,非古之箫矣。”穆公曰:“卿吹箫,何以能致珍禽也?”史又对曰:“箫制虽减,其声不变,作者以象凤鸣。凤乃百鸟之王,故皆闻凤声而翔集也。昔舜作‘箫韶’之乐,凤凰应声而来仪,凤且可致,况他鸟乎?”萧史应对如流,音声洪亮,穆公愈悦,谓史曰:“寡人有爱女弄玉,颇通音律,不欲归之盲婿,愿以室吾子。”萧史敛容再拜辞曰:“史本山僻野人,安敢当王侯之贵乎?”穆公曰:“小女有誓愿在前,欲择善笙者为偶,今吾子之箫,能通天地,格万物,更胜于笙多矣。况吾女复有梦征,今日正是八月十五中秋之日,此天缘也,卿不能辞!”萧史乃拜谢。穆公命太史择日婚配,太史奏今夕中秋上吉,月圆于上,人圆于下。乃使左右具汤沐,引萧史洁体,赐新衣冠更换,送至凤楼,与弄玉成亲。夫妻和顺,自不必说。次早,穆公拜萧史为中大夫。萧史虽列朝班,不与国政,日居凤楼之中,不食火食,时或饮酒数杯耳。弄玉学其导气之方,亦渐能绝粒,萧史教弄玉吹箫,为《来凤》之曲。约居半载,忽然一夜,夫妇于月下吹箫,遂有紫凤集于台之左,赤龙盘于台之右。萧史曰:“吾本上界仙人,上帝以人间史籍散乱,命吾整理,乃以周宣王十七年五月五日,降生于周之萧氏,为萧三郎。至宣王末年,史官失职,吾乃连缀本末,备典籍之遗漏。周人以吾有功于史,遂称吾为萧史,今历一百十余年矣。上帝命我为华山之主,与子有夙缘,故以箫声作合,然不应久住人间。今龙凤来迎,可以去矣!”弄玉欲辞其父,萧史不可,曰:“既为神仙,当脱然无虑,岂容于眷属生系恋耶?”于是萧史乘赤龙,弄玉乘紫凤,自凤台翔云而去。今人称佳婿为“乘龙”,正谓此也。是夜,有人于太华山闻凤鸣焉。次早,宫侍报知穆公。穆公惘然,徐叹曰:“神仙之事,果有之也。倘此时有龙凤迎寡人,寡人视弃山河,如弃敝屣耳!”命人于太华踪迹之,杳然无所见闻。遂立祠于明星岩,岁时以酒果祀之,至今称为箫女祠,祠中时闻凤鸣也。六朝鲍照有《萧史曲》云:萧史爱少年,嬴女童颜。火粒愿排弃,霞雾好登攀。龙飞逸天路,凤起出秦关。身去长不返,萧声时往还。又江总亦有诗云:弄玉秦家女,萧史仙处童。来时兔月满,去后凤楼空。密笑开还敛,浮声咽更通。相期红粉色,飞向紫烟中。穆公自是厌言兵革,遂超然有世外之想。以国政专任孟明,日修清净无为之业。未几,公孙枝亦卒。孟明荐子车氏之三子奄息、仲行、鍼虎,并有贤德,国中称为‘三良’,穆公皆拜为大夫,恩礼甚厚。又三年,为周襄王三十一年春二月望日,穆公坐于凤台观月,想念其女弄玉,不知何往,更无会期,蓦然睡去。梦见萧史与弄玉控一凤来迎,同游广寒之宫,清冷彻骨。既醒,遂得寒疾,不数日薨,人以为仙去矣。在位三十九年,年六十九岁。穆公初娶晋献公女,生太子,至是即位,是为康公。葬穆公于雍。用西戎之俗,以生人殉葬,凡用一百七十七人,子车氏之三子亦与其数。国人哀之,为赋《黄鸟》之诗。诗见《毛诗·国风》。后人论穆公用“三良”殉葬,以为死而弃贤,失贻谋之道;惟宋苏东坡学士有题秦穆公墓诗,出人意表。诗云:橐泉在城东,墓在城中无百步。乃知昔未有此城,秦人以此识公墓。昔公生不诛孟明,岂有死之日,而忍用其良?乃知三子殉公意,亦如齐之二子从田横。古人感一饭,尚能杀其身,今人不复见此等,乃以所见疑古人。古人不可望,今人益可伤?话分两头。却说晋襄公六年,立其子夷皋为世子,使庶弟公子乐出仕于陈。是年,赵衰、栾枝、先且居、胥臣先后皆卒,连丧四卿,位署俱虚。明年,乃大搜车徒于夷、舍二军,仍复三军之旧。襄公欲使士谷、梁益耳将中军,使箕郑父、先都将上军。先且居之子先克进曰:“狐、赵有大功于晋,其子不可废也。且士谷位司空,与梁益耳俱未有战功,骤为大将,恐人心不服。”襄公从之,乃以狐射姑为中军元帅,赵盾佐之;以箕郑父为上军元帅,荀林父佐之;以先蔑为下军元帅,先都佐之。狐射姑登坛号令,指挥如意,傍若无人。其部下军司马臾骈谏曰:“骈闻之:‘师克在和。’今三军之帅,非夙将,即世臣也。元帅宜虚心谘访,常存谦退。夫刚而自矜,子玉所以败于晋也,不可不戒。”射姑大怒,喝曰:“吾发令之始,匹夫何敢乱言,以慢军士!”叱左右鞭之一百,众人俱有不服之意。再说士谷、梁益耳闻先克阻其进用,心中大恨。先都不得上军元帅之职,亦深恨之。时太傅阳处父聘于卫,不与其事,及处父归国,闻狐射姑为元帅,乃密奏于襄公曰:“射姑刚而好上,不得民心,此非大将之才也。臣曾佐子余之军,与其子盾相善,极知盾贤而且能。夫尊贤使能,国之令典。君如择帅,无如盾者。”襄公用其言,乃使阳处父改搜于董。狐射姑未知易帅之事,欣然长中军之班。襄公呼其字曰:“贾季,向也寡人使盾佐吾子,今吾子佐盾。射姑不敢言,唯唯而退。襄公乃拜赵盾为中军元帅,而使狐射姑佐之,其上军、下军如故。赵盾自此当国,大修政令,国人悦服。有人谓阳处父曰:“子孟言无隐,忠则忠矣,独不虞取怨于人乎?”处父曰:“苟利国家,何敢避私怨也?”次日,狐射姑独见襄公,问曰:“蒙主公念先人之微劳,不以臣为不肖,使司戎政,忽然更易,臣未知罪。意者以先臣偃之勋,不如衰乎?抑别有所谓耶?”襄公曰:“无他也。阳处父谓寡人,言吾子不得民心,难为大将,是以易之。”射姑嘿然而退。是年秋八月,晋襄公病,将死。召太傅阳处父,上卿赵盾及诸臣,在榻前嘱曰:“寡人承父业,破狄伐秦,未尝挫锐气于外国。今不幸命之不长,将与诸卿长别。太子夷皋年幼,卿等宜尽心辅佐,和好邻国,不失盟主之业可也!”群臣再拜受命。襄公遂薨。次日,群臣欲奉太子即位,赵盾曰:“国家多难,秦、狄为仇,不可以立幼主,今杜祁之子公子雍,见仕于秦,好善而长,可迎之以嗣大位。”群臣莫对,狐射姑曰:“不如立公子乐。其母,君之嬖也,乐仕于陈,而陈素睦于晋,非若秦之为怨。迎之,则朝发而夕至矣。”赵盾曰:“不然。陈小而远。秦大而近,迎君于陈不加睦、而迎于秦。可以释怨而树援。必公子雍乃可!”众议方息。乃使先蔑为正使。士会副之,如秦报丧,因迎公子雍为君。将行,荀林父止之曰:“夫人、太子皆在,而欲迎君于他国。恐事之不成。将有他变。子何不托疾以辞之?”先蔑曰:“政在赵氏。何变之有?”林父谓人曰:“‘同官为僚’,吾与士伯为同僚。不敢不尽吾心,彼不听吾言。恐有去日。无来日矣!”不说先蔑往秦,且说狐射姑见赵盾不从其言。怒曰:“狐、赵等也。今有赵其无狐耶?”亦阴使人召公子乐于陈。将为争立之计,早有人报知赵盾。盾使其客公孙杵臼,率家丁百人。伏于中路。候公子乐行过。要而杀之。狐射姑益怒曰:“使赵孟有权者,阳处父也,处父族微无援。今出宿郊外。主诸国会葬之事。刺之易耳,盾杀公子乐。我杀处父。不亦可乎?”乃与其弟狐鞫居谋,鞫居曰:“此事吾力能任之!”与家人诈为盗。夜半逾墙而入。处父尚秉烛观书。鞫居直前击之。中肩,处父惊而走。鞫居逐杀之,取其首以归。阳处父之从人,有认得鞫居者,走报赵盾。盾佯为不信。叱曰:“阳太傅为盗所害,安敢诬人?”令人收殓其尸。此九月中事。至冬十月,葬襄公于曲沃。襄夫人穆嬴同太子夷皋送葬。谓赵盾曰:“先君何罪?其适嗣亦何罪?乃舍此一块肉,而外求君于他国耶?”赵盾曰:“此国家大事。非盾一人之私也!”葬毕,奉主入庙,赵宣子即庙中谓诸大夫曰:“先君惟能用刑赏,以伯诸侯,今君柩在殡,而狐鞫居擅杀太傅。为诸臣者,谁不自危?此不可不讨也!”乃执鞫居付司寇,数其罪而斩之,即于其家搜出阳处父之首,以线缝于颈而葬之。狐射姑惧赵盾已知其谋,乃夜乘小车出奔翟国,投翟主白暾去讫。时翟国有长人曰侨如,身长一丈五尺,谓之长翟,力举千钧,铜头铁额,瓦砾不能伤害。白暾用之为将,使之侵鲁,文公使叔孙得臣帅师拒之。时值冬月,冻雾漫天。大夫富父终甥,知将雨雪,进计曰:“长翟骁勇异常,但可智取,不可力敌。”乃于要道,深掘陷坑数处,将草蓐掩盖,上用浮土,是夜果降大雪,铺平地面,不辨虚实。富父终甥引一枝军,去劫侨如之寨,侨如出战,终甥诈败,侨如奋勇追杀,终甥留下暗号,认得路径,沿坑而走,侨如随后赶来,遂坠于深坑之中,得臣伏兵悉起,杀散翟兵,终甥以戈刺侨如之喉而杀之,取其尸载以大车,见者都骇,以为防风氏之骨,不是过也。得臣适生长子,遂名曰叔孙侨如,以志军功,自此鲁与齐、卫合兵伐翟,白暾走死,遂灭其国。狐射姑转入赤翟潞国,依潞大夫酆舒。赵盾曰:“贾季,吾先人同时出亡者,左右先君,功劳不浅。吾诛鞫居,正以安贾季也。彼惧罪而亡,何忍使孤身栖止于翟境乎!”乃使臾骈送其妻子往潞。臾骈唤集家丁,将欲起行,众家丁禀曰:“昔搜夷之日,主人尽忠于狐帅,反被其辱,此仇不可不报,今元帅使主人押送其妻孥,此天赐我也,当尽杀之,以雪其恨!”臾骈连声曰:“不可,不可!元帅以送孥见委,宠我也。元帅送之,而我杀之,元帅不怒我乎?乘人之危,非仁也;取人之怒,非智也!”乃迎其妻子登车,将家财细细登籍,亲送出境,毫无遗失。射姑闻之,叹曰:“吾有贤人而不知,吾之出奔,宜也!”赵盾自此重臾骈之人品,有重用之意。再说先蔑同士会如秦,迎公子雍为君。秦康公喜曰:“吾先君两定晋君,当寡人之身,复立公子雍,是晋君世世自秦出也!”乃使白乙丙率车四百乘,送公子雍于晋。却说襄夫人穆嬴自送葬归朝之后,每日侵晨,必抱太子夷皋于怀,至朝堂大哭,谓诸大夫曰:“此先君适子也,奈何弃之?”既散朝,则命车适于赵氏,向赵盾顿首曰:“先君临终,以此子嘱卿,尽心辅佐,君虽弃世,言犹在耳,若立他人,将置此子于何地耶?不立吾儿,吾子母有死而已。”言毕,号哭不已。国人闻之,无不哀怜穆嬴,而归咎于赵盾。诸大夫亦以迎雍失策为言,赵盾患之,谋于郤缺曰:“士伯已往秦迎长君矣,何可再立太子!”缺曰:“今日舍幼子而立长君,异日幼子渐长,必然有变,可亟遣人往秦,止住士伯为上。”盾曰:“先定君,然后发使,方为有名。”即时会集群臣,奉夷皋即位,是为灵公,时年才七岁耳。百官朝贺方毕,忽边谍报称:“秦遣大兵送公子雍已至河下。”诸大夫曰:“我失信于秦矣,何以谢之?”赵盾曰:“我若立公子雍,则秦吾宾客也,既不受其纳,是敌国矣,使人往谢,彼反有辞于我,不如以兵拒之!”乃使上军元帅箕郑父辅灵公居守;盾自将中军,先克为副,以代狐射姑之职;荀林父独将上军;先都因先蔑往秦,亦独将下军。三军整顿,出迎秦师,屯于廑阴。秦师已济河而东,至令狐下寨。闻前有晋军,犹以为迎公子雍而来,全不戒备。先蔑先至晋军来见赵盾,盾告以立太子之故,先蔑睁目视曰:“谋迎公子,是谁主之?今又立太子而拒我乎?”拂袖而出,见荀林父曰:“吾悔不听子言,以至今日。”林父止之曰:“子,晋臣也,舍晋安归?”先蔑曰:“我受命往秦迎雍,则雍是我主,秦为吾主之辅,岂可自背前言,苟图故乡之富贵乎?”遂奔秦寨。赵盾曰:“士伯不肯留晋,来日秦师必然进逼,不如乘夜往劫秦寨,出其不意,可以得志。”遂出令秣谷饲马,军士于寝蓐饱食,衔枚疾走,比至秦寨,恰好三更,一声呐喊,鼓角齐鸣,杀入营门,秦师在睡梦中惊觉,马不及披甲,人不及操戈,四下乱窜,晋兵直追至刳首之地,白乙丙死战得脱,公子雍死于乱军之中,先蔑叹曰:“赵孟背我,我不可背秦!”乃奔秦,士会亦叹曰:“吾与士伯同事,士伯既往秦,吾不可以独归也!”亦从秦师而归,秦康公俱拜为大夫。荀林父言于赵盾曰:“昔贾季奔狄,相国念同僚之义,归其妻孥。今士伯随季与某亦有僚谊,愿效相国昔日之事!” 赵盾曰:“荀伯重义,正合吾意。”遂令卫士送两宅家眷及家财于秦。胡曾先生有诗云:谁当越境送妻孥?只为同僚义气多。近日人情相忌刻,一般僚谊却如何?又髯翁有诗,讥赵宣子轻于迎雍,以宾为寇:奕棋下子必踌躇,有嫡如何又外求?宾寇须臾成反覆,赵宣谋国是何筹?按此一战,各军将皆有俘获。惟先克部下骁将蒯得,贪进不顾,为秦所败,反丧失其车五乘,先克欲按军法斩之。诸将皆代为哀请,先克言于赵盾,乃夺其田禄,蒯得恨恨不已。再说箕郑父与士谷、梁益耳素相厚善,自赵盾升为中军元帅,士谷、梁益耳俱失了兵柄,连箕郑父也有不平之意。时郑父居守,士谷、梁益耳俱聚做一处,说起:“赵盾废置自由,目中无人。今闻秦以重兵送公子雍,若两军相持,急未能解,我这里从中为乱,反了赵盾,废夷皋迎公子雍,大权皆归于吾党之手。”商议已定,不知成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译文:

这并非古诗词,而是长篇小说《东周列国志》的第四十七回,以下是用现代汉语对其进行的大致翻译: 话说秦穆公吞并了二十个国家,称霸西戎。周襄王派尹武公赐给他金鼓表示祝贺。秦穆公自称年老,不便入朝,便派公孙枝到周朝去谢恩。这一年,繇余病逝,穆公心里十分痛惜,于是让孟明担任右庶长。公孙枝从周朝回来,知道穆公看重孟明,也告老辞官,这里暂且不提。 秦穆公的小女儿出生时,正好有人献上一块璞玉,雕琢后得到一块碧色美玉。女儿周岁时,宫中摆上周岁盘,她唯独拿起这块美玉,玩个不停,因此取名弄玉。她长大后,容貌绝美,而且聪明无比,擅长吹笙,不用乐师教导,自己就能吹出美妙的音调。穆公让巧匠把这块美玉剖成笙,女儿吹起来,声音如同凤鸣。穆公非常疼爱这个女儿,为她建造了一座高楼居住,名叫凤楼。楼前有高台,也叫凤台。 弄玉十五岁时,穆公想为她找个好女婿。弄玉发誓说:“一定要是擅长吹笙,能和我相互唱和的人,才配做我的丈夫,其他人我都不想要。”穆公派人四处寻访,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 有一天,弄玉在楼上卷起帘子闲看,只见天空晴朗,月光如镜,她叫侍儿点上一炷香,拿起碧玉笙,临窗吹奏起来,声音清越,直上云霄。微风轻轻拂过,忽然好像有人在应和。那声音忽远忽近,弄玉心中感到奇怪,便停下吹奏聆听,那声音也停了,但余音仍袅袅不绝。弄玉临风怅惘,好像失去了什么,在窗边徘徊到半夜,月亮西斜,香也燃尽了,她才把玉笙放在床头,勉强睡去。 她梦见西南方天门大开,五色霞光把四周照得如同白昼。一个美男子头戴羽冠,身披鹤氅,骑着彩凤从天而降,站在凤台上对弄玉说:“我是太华山的主人。上帝命我和你结为夫妻,我们会在中秋这天相见,这是前世的缘分。”说完,他从腰间解下赤玉箫,靠在栏杆上吹奏起来。那彩凤也展开翅膀,鸣叫起舞,凤声和箫声和谐一致,宫商协调,声音悦耳动听。弄玉神思迷乱,不觉问道:“这是什么曲子?”美男子回答说:“这是《华山吟》第一弄。”弄玉又问:“这曲子可以学吗?”美男子说:“既然我们结成了姻缘,教你又有什么难的?”说完,径直上前握住弄玉的手。弄玉猛然惊醒,梦中的景象还清晰地在眼前。 第二天早上,弄玉把这事告诉了穆公,穆公便让孟明按照梦中的形象到太华山去寻访。有个山野村夫指着说:“山上明星岩有个异人,从七月十五日来到这里,搭了个草庐独自居住,每天下山买酒自己喝。到了晚上,一定会吹一曲箫,箫声传遍四方,听到的人都忘了睡觉,不知道他是哪里人。”孟明登上太华山,到了明星岩下,果然看见一个人,头戴羽冠,身披鹤氅,容貌俊美,嘴唇红润,飘飘然有超凡脱俗的气质。孟明知道他是异人,上前作揖,问他姓名。那人回答说:“我姓萧,名史。你是什么人?来这里有什么事?”孟明说:“我是本国右庶长百里视。我们国君为他的爱女挑选女婿,他女儿擅长吹笙,一定要找个能和她匹配的人。听说你精通音乐,我们国君很想见见你,让我来请你。”萧史说:“我只是略懂一点音乐,没有其他长处,不敢接受这个使命。”孟明说:“和我一起去见我们国君,自然会有分晓。”于是和他一起乘车回去。 孟明先去见穆公,把事情奏明,然后带萧史进去拜见。穆公坐在凤台上,萧史拜见说:“我是山野村夫,不懂礼法,希望您能原谅我。”穆公看萧史容貌潇洒,有超凡脱俗的神韵,心里先有了三分欢喜,便让他坐在旁边,问道:“听说你擅长吹箫,也擅长吹笙吗?”萧史说:“我只会吹箫,不会吹笙。”穆公说:“我本来是想找个吹笙的伴侣,现在箫和笙不是同一种乐器,你和我女儿不匹配。”说完,示意孟明带他退下。 弄玉派侍者传话给穆公说:“箫和笙是一类的乐器。客人既然擅长吹箫,为什么不让他展示一下他的才艺呢?怎么能让他怀才而去呢?”穆公觉得有道理,便让萧史吹奏。萧史拿出一枝赤玉箫,玉色温润,赤光照人,真是世间罕见的珍宝。他才吹了一曲,清风就徐徐吹来;吹第二曲时,彩云从四方聚拢;吹到第三曲,只见一对对白鹤在空中飞翔起舞,几只孔雀栖息在树林边,百鸟和鸣,过了很久才散去。穆公非常高兴。这时弄玉在帘子内看到了这奇异的景象,也高兴地说:“这才是我真正的丈夫啊!” 穆公又问萧史:“你知道笙和箫是为什么而制作的吗?始于什么时候?”萧史回答说:“笙,就是生的意思,是女娲氏制作的,寓意着生发,音律对应太簇。箫,就是肃的意思,是伏羲氏制作的,寓意着肃清,音律对应仲吕。”穆公说:“详细说说。”萧史说:“我擅长的是箫,就只说箫吧。从前伏羲氏用竹子编成箫,形状参差不齐,像凤凰的翅膀;声音和谐优美,像凤凰的鸣叫。大的叫‘雅箫’,编二十三根管,长一尺四寸;小的叫‘颂箫’,编十六根管,长一尺二寸,总称为箫管。没有底的叫‘洞箫’。后来黄帝让伶伦到昆溪砍伐竹子,制成笛子,横着有七个孔,吹起来也像凤鸣,形状很简单。后人嫌箫管太繁琐,就只用一根管竖着吹。又把长的叫箫,短的叫管。现在的箫,已经不是古代的箫了。”穆公问:“你吹箫,为什么能招来珍禽呢?”萧史回答说:“箫的制作虽然有变化,但声音不变,制作它就是为了模仿凤鸣。凤凰是百鸟之王,所以它们听到凤鸣就会飞来聚集。从前舜制作《箫韶》之乐,凤凰都应声飞来,凤凰都能招来,何况其他鸟呢?” 萧史对答如流,声音洪亮,穆公更加高兴,对他说:“我有个爱女弄玉,很懂音律,不想把她嫁给不懂音乐的人,愿意把她许配给你。”萧史恭敬地拜了两拜推辞说:“我本是山野村夫,怎么敢高攀王侯之女呢?”穆公说:“小女之前发过誓,要选个擅长吹笙的人做丈夫,现在你的箫声能通天地、感万物,比笙还好得多。况且我女儿还有梦兆,今天正好是八月十五中秋,这是天赐的缘分,你不能推辞。”萧史于是拜谢。穆公让太史选择吉日举行婚礼,太史说今晚中秋是大吉之日,天上月圆,人间团圆。于是让左右的人准备好热水,带萧史去沐浴,赐给他新的衣冠让他换上,送到凤楼和弄玉成亲。夫妻二人相处和睦,自然不必多说。 第二天早上,穆公封萧史为中大夫。萧史虽然位列朝廷,但不参与国政,每天住在凤楼里,不吃烟火食物,有时只喝几杯酒。弄玉跟他学习导气的方法,也渐渐能不吃食物。萧史教弄玉吹箫,吹奏《来凤》之曲。大约过了半年,有一天晚上,夫妻二人在月下吹箫,忽然有一只紫凤停在台的左边,一条赤龙盘在台的右边。萧史说:“我本是上界仙人,上帝因为人间史籍散乱,命我来整理,于是在周宣王十七年五月五日,降生在周朝的萧氏家里,成为萧三郎。到宣王末年,史官失职,我就连缀史实,弥补典籍的遗漏。周人因为我对史学有功劳,就称我为萧史,到现在已经一百一十多年了。上帝命我做华山之主,和你有前世的缘分,所以用箫声促成我们的姻缘,但我们不应该长久留在人间。现在龙凤来迎接我们,可以走了。”弄玉想和父亲告别,萧史不同意,说:“既然成了神仙,就应该超脱无虑,怎么能对眷属有眷恋之情呢?”于是萧史骑着赤龙,弄玉骑着紫凤,从凤台向云端飞去。现在人们把好女婿称为“乘龙快婿”,就是从这里来的。 那天晚上,有人在太华山听到了凤鸣。第二天早上,宫女侍从把这件事报告给穆公。穆公怅然若失,慢慢地叹息说:“神仙的事,果然是有的。如果这时有龙凤来迎接我,我抛弃这山河,就像扔掉破鞋子一样。”他派人到太华山去寻找他们的踪迹,却什么也没找到。于是在明星岩立了一座祠庙,每年按时用酒和水果祭祀,至今还叫箫女祠,祠中有时还能听到凤鸣。 六朝的鲍照有《萧史曲》说:萧史喜欢少年时光,嬴家女儿童颜如玉。他们愿意抛弃人间烟火,去攀登云霞雾霭。龙飞腾在天际,凤飞出秦关。人去了就不再回来,箫声却不时传来。江总也有诗说:弄玉是秦家的女儿,萧史是仙人般的童子。他们来时月亮圆满,走后凤楼空空。隐秘的笑容时开时敛,飘忽的声音时断时续。相约着美丽的容颜,飞向紫烟之中。 穆公从此厌倦谈论战争,有了超脱尘世的想法。他把国政都交给孟明,每天修习清净无为的道业。不久,公孙枝也去世了。孟明推荐子车氏的三个儿子奄息、仲行、鍼虎,他们都有贤德,国内的人称为“三良”,穆公都封他们为大夫,对他们很优厚。 又过了三年,是周襄王三十一年春二月十五日,穆公坐在凤台上赏月,想念女儿弄玉,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也没有再见面的日子,忽然睡着了。他梦见萧史和弄玉驾着一只凤凰来迎接他,一起游览广寒宫,那里清冷刺骨。醒来后,他就得了寒病,没过几天就去世了,人们都以为他是成仙去了。穆公在位三十九年,享年六十九岁。他最初娶了晋献公的女儿,生了太子,这时太子即位,就是康公。穆公被葬在雍地。按照西戎的习俗,用活人殉葬,一共用了一百七十七人,子车氏的三个儿子也在其中。国人很哀伤,为他们写了《黄鸟》这首诗。这首诗收录在《毛诗·国风》里。后人评论穆公用“三良”殉葬,认为他死后抛弃贤才,失去了为后代谋划的道理;只有宋朝的苏东坡学士写的题秦穆公墓诗,出人意料。诗说:橐泉在城东,墓在城中不到百步。才知道从前没有这座城,秦国人用这个来辨认公墓。从前穆公活着的时候不杀孟明,难道死的时候会忍心用贤才殉葬吗?才知道三子为穆公殉葬的心意,就像齐国的两个儿子跟随田横一样。古人感恩一顿饭的恩情,尚且能牺牲自己,现在的人再也看不到这样的事了,却用自己看到的来怀疑古人。古人已经难以企及,现在的人更让人伤感。 话分两头。晋襄公六年,立他的儿子夷皋为世子,让庶弟公子乐到陈国去做官。这一年,赵衰、栾枝、先且居、胥臣先后去世,晋国一下子失去了四位卿大夫,职位都空了出来。第二年,晋国在夷地大规模检阅军队,撤销了二军,恢复了三军的旧制。襄公想让士谷、梁益耳率领中军,让箕郑父、先都率领上军。先且居的儿子先克进谏说:“狐偃、赵衰对晋国有大功,他们的儿子不能被废弃。而且士谷担任司空,和梁益耳都没有战功,突然让他们做大将,恐怕人心不服。”襄公听从了他的建议,就任命狐射姑为中军元帅,赵盾辅佐他;任命箕郑父为上军元帅,荀林父辅佐他;任命先蔑为下军元帅,先都辅佐他。 狐射姑登上将坛发号施令,指挥自如,旁若无人。他的部下军司马臾骈劝谏说:“我听说:‘军队取胜在于团结。’现在三军的元帅,不是老将,就是世家大臣。元帅应该虚心咨询,保持谦逊退让。刚愎自用、骄傲自大,这是子玉在晋国失败的原因,不能不引以为戒。”狐射姑大怒,喝道:“我刚开始发令,你这个匹夫怎么敢乱说话,扰乱军心!”喝令左右的人打了他一百鞭子,众人都有不服的意思。 再说士谷、梁益耳听说先克阻止他们晋升,心里非常怨恨。先都没有得到上军元帅的职位,也很怨恨先克。当时太傅阳处父到卫国去访问,没有参与这件事,等他回国后,听说狐射姑做了元帅,就秘密奏报襄公说:“狐射姑刚愎自用,喜欢争上,不得民心,不是大将之才。我曾经辅佐过赵衰的军队,和他的儿子赵盾关系很好,非常了解赵盾贤能。尊重贤才、任用能人,是国家的好制度。您如果选元帅,没有比赵盾更合适的了。”襄公采纳了他的建议,就让阳处父在董地重新举行阅兵仪式。狐射姑不知道更换元帅的事,还高兴地站在中军的首位。襄公叫着他的字说:“贾季,以前我让赵盾辅佐你,现在你辅佐赵盾。”狐射姑不敢说话,只得答应着退下。襄公于是任命赵盾为中军元帅,让狐射姑辅佐他,上军、下军的将领不变。赵盾从此掌握了晋国的国政,大力整顿政令,国人都很信服他。 有人对阳处父说:“你说话毫不隐瞒,确实很忠诚,但难道不怕招来别人的怨恨吗?”阳处父说:“如果对国家有利,我怎么敢躲避个人的怨恨呢?”第二天,狐射姑单独去见襄公,问道:“承蒙主公念及我先人的微薄功劳,不认为我不成才,让我掌管军政,现在忽然更换,我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是不是因为我先父狐偃的功劳不如赵衰呢?还是有其他原因?”襄公说:“没有别的原因。阳处父对我说,你不得民心,难以做大将,所以更换了你。”狐射姑默默地退下。 这年秋八月,晋襄公生病,快要死了。他召来太傅阳处父、上卿赵盾和各位大臣,在病床前嘱咐说:“我继承父亲的事业,打败狄人、讨伐秦国,在国外从未受挫。现在不幸寿命不长,要和各位大臣永别了。太子夷皋年幼,你们应该尽心辅佐他,和邻国和好,不要失去盟主的地位。”群臣拜了两拜,接受了命令。襄公就去世了。 第二天,群臣想拥立太子即位,赵盾说:“国家正处于多事之秋,和秦国、狄人都是仇敌,不能立年幼的君主。现在杜祁的儿子公子雍在秦国做官,他善良而且年长,可以把他迎回来继承君位。”群臣没有人说话,狐射姑说:“不如立公子乐。他的母亲是国君的宠妾,公子乐在陈国做官,而陈国向来和晋国友好,不像秦国和我们有仇。迎接他的话,早上出发晚上就能到。”赵盾说:“不行。陈国又小又远,秦国又大又近。从陈国迎接国君并不能增加两国的友好,而从秦国迎接,可以消除怨恨,树立外援。一定要迎公子雍才行!”众人的议论这才平息。于是派先蔑为正使,士会为副使,到秦国报丧,并迎接公子雍回国做国君。 先蔑将要出发时,荀林父劝他说:“夫人和太子都在,却要到别的国家去迎接国君。恐怕事情办不成,还会有其他变故。你为什么不借口生病推辞呢?”先蔑说:“国政掌握在赵氏手里,能有什么变故?”荀林父对别人说:“‘同在一个官职上就是同僚’,我和士伯是同僚,不敢不尽我的心意,他不听我的话,恐怕有去的日子,没有回来的日子了!”先不说先蔑前往秦国的事。 再说狐射姑见赵盾不听他的话,生气地说:“狐氏和赵氏是同等的。现在有赵氏就没有狐氏了吗?”他也暗中派人到陈国去召公子乐回来,准备争夺君位。早有人把这件事报告给了赵盾。赵盾派他的门客公孙杵臼率领一百名家丁,埋伏在半路上。等公子乐经过时,把他拦住杀了。狐射姑更加生气,说:“让赵盾有权力的人是阳处父,阳处父家族势单力薄,没有援助。现在他住在郊外,主持各国诸侯的会葬事宜,刺杀他很容易。赵盾杀了公子乐,我杀了阳处父,不也可以吗?”于是和他的弟弟狐鞫居商量,狐鞫居说:“这件事我能办到!”他和家人假装成强盗,半夜翻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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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冯梦龙

冯梦龙(1574-1646),明代文学家、戏曲家。字犹龙,又字子犹,号龙子犹、墨憨斋主人、顾曲散人、吴下词奴、姑苏词奴、前周柱史等。汉族,南直隶苏州府长洲县(今江苏省苏州市)人,出身士大夫家庭。兄梦桂,善画。弟梦熊,太学生,曾从冯梦龙治《春秋》,有诗传世。他们兄弟三人并称“吴下三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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