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中军元帅先轸,已备知秦国袭郑之谋,遂来见襄公曰:“秦违蹇叔、百里奚之谏,千里袭人。此卜偃所谓,‘有鼠西来,越我垣墙’者也。急击之,不可失。”栾枝进曰:“秦有大惠于先君,未报其德,而伐其师,如先君何?”先轸曰:“此正所以继先君之志也。先君之丧,同盟方吊恤之不暇,秦不加哀悯,而兵越吾境,以伐我同姓之国,秦之无礼甚矣!先君亦必含恨于九泉,又何德之足报?且两国有约,彼此同兵。围郑之役,背我而去;秦之交情,亦可知矣?彼不顾信,我岂顾德?”栾枝又曰:“秦未犯吾境,击之毋乃太过?”先轸曰:“秦之树吾先君于晋,非好晋也,以自辅也。君之伯诸侯,秦虽面从,心实忌之。今乘丧用兵,明欺我之不能庇郑也。我兵不出,真不能矣。袭郑不已,势将袭晋。谚云:‘一日纵敌,数世贻殃。’若不击秦,何以自立?”赵衰曰:“秦虽可击,但吾主苫块之中,遽兴兵革,恐非居丧之礼。”先轸曰:“礼,人子居丧,寝处苫块,以尽孝也。翦强敌以安社稷,孝孰大焉?诸卿若云不可,臣请独往。”胥臣等皆赞成其谋,先轸遂请襄公墨缞治兵。襄公曰:“元帅料秦兵何时当返?从何路行?”先轸屈指算之曰:“臣料秦兵必不能克郑,远行无继,势不可久。总计往返之期,四月有余,初夏必过渑池。渑池乃秦晋之界,其西有崤山两座,自东崤至于西崤,相去三十五里,此乃秦归必由之路。其地树木丛杂,山石崚嶒,有数处车不可行,必当解骖下走。若伏兵于此处,出其不意,可使秦之兵将,尽为俘虏。”襄公曰:“但凭元帅调度。”先轸乃使其子先且居,同屠击引兵五千,伏于崤山之左;使胥臣之子胥婴,同狐鞫居引兵五千,伏于崤山之右。候秦兵到日,左右夹攻。使狐偃之子狐射姑同韩子舆引兵五千,伏于西崤山,预先砍伐树木,塞其归路;使梁繇靡之子梁弘同莱驹引兵五千,伏于东崤山,只等秦兵尽过,以兵追之。先轸同赵衰,栾枝,胥臣,阳处父,先蔑一班宿将,跟随晋襄公,离崤山二十里下寨,各分队伍,准备四下接应。正是:“整顿窝弓射猛虎,安排香饵钓鳌鱼。”再说秦兵于春二月中,灭了滑国,掳其辎重,满载而归,只为袭郑无功,指望以此赎罪。时夏四月初旬,行及渑池,白乙丙言于孟明曰:“此去从渑池而西,正是崤山险峻之路,吾父谆谆叮嘱谨慎,主帅不可轻忽。”孟明曰:“吾驱驰千里,尚然不惧。况过了崤山,便是秦境,家乡密迩,缓急可恃,又何虑哉!”西乞术曰:“主帅虽然虎威,然慎之无失。恐晋有埋伏,卒然而起,何以御之?”孟明曰:“将军畏晋如此,吾当先行,如有伏兵,吾自当之。”乃遣骁将褒蛮子,打著元帅百里旗号,前往开路;孟明做第二队,西乞第三队,白乙第四队,相离不过一二里之程。却说褒蛮子惯使著八十斤重的一柄方天画戟,抡动如飞,自谓天下无敌。驱车过了渑池,望西路进发,行至东崤山,忽然山凹里鼓声大震,飞出一队车马,车上立著一员大将,当先拦路,问:“汝是秦将孟明否?吾等候多时矣!”褒蛮子曰:“来将可通姓名。”那将答曰:“吾乃晋国大将莱驹是也,”蛮子曰:“教汝国栾枝,魏犨来到,还斗上几合戏耍。汝乃无名小卒,何敢拦吾归路?快快闪开,让我过去,若迟慢时,怕你捱不得我一戟。”莱驹大怒,挺长戈劈胸刺去,蛮子轻轻拨开,就势一戟刺来,莱驹急闪,那戟来势太重,就刺在那车衡之上,蛮子将戟一绞,把衡木折做两段。莱驹见其神勇,不觉赞叹一声道:“好孟明,名不虚传。”蛮子呵呵大笑曰:“我乃孟明元帅部下牙将褒蛮子便是。我元帅岂肯与汝鼠辈交锋耶?汝速速躲避,我元帅随后兵到,汝无噍类矣。”莱驹吓得魂不附体,想道:“牙将且如此英雄,不知孟明还是如何?”遂高声叫曰:“我放汝过去,不可伤害吾军。”遂将车马约在一边,让褒蛮子前队过去。蛮子即差军士传报主帅孟明,言:“有些小晋军埋伏,已被吾杀退,可速上前合兵一处,过了崤山,便没事了。”孟明得报大喜,遂催趱西乞,白乙两军,一同进发。且说莱驹引兵来见梁弘,盛述褒蛮子之勇,梁弘笑曰:“虽有鲸蛟,已入铁网,安能施其变化哉?吾等按兵勿动,俟其尽过,从后驱之,可获全胜。”再说孟明等三帅,进了东崤,约行数里,地名上天梯,堕马崖,绝命岩,落魂涧,鬼愁窟,断云峪,一路都是有名的险处,车马不能通行。前哨褒蛮子已自去得远了。孟明曰:“蛮子已去,料无埋伏矣!”吩咐军将,解了辔索,卸了甲胄,或牵马而行,或扶车而过,一步两跌,备极艰难,七断八续,全无行伍。有人问道:“秦兵当日出行,也从崤山过去的。不见许多艰阻?今番回转,何说得恁般?”这有个缘故,当初秦兵出行之日,乘著一股锐气,且没有晋兵拦阻。轻车快马,缓步徐行,任意经过,不觉其苦。今日往来千里,人马俱疲困了。又掳掠得滑国许多子女金帛,行装重滞;况且遇过晋兵一次,虽然硬过,还怕前面有伏,心下慌忙,倍加艰阻,自然之理也。孟明等过了上天梯第一层险隘,正行之间,隐隐闻鼓角之声,后队有人报道:“晋兵从后追至矣!”孟明曰:“我既难行,他亦不易,但愁前阻,何怕后追?吩咐各军,速速前进便了。”教白乙前行,“我当亲自断后,以御追兵。”又蓦过了堕马崖,将近绝命岩了,众人发起喊来,报道:“前面有乱木塞路,人马俱不能通,如何是好?”孟明想:“这乱木从何而来?莫非前面果有埋伏?”乃亲自上前来看,但见岩旁有一碑,镌上五字道:“文王避雨处。”碑旁竖立红旗一面,旗竿约长三丈有余,旗上有一“晋”字,旗下都是纵横乱木,孟明曰:“此是疑兵之计也,事已至此,便有埋伏,只索上前。”遂传令教军士先将旗竿放倒,然后搬开柴木,以便跋涉。谁知这面晋字红旗,乃是伏军的记号,他伏于岩谷僻处,望见旗倒,便知秦兵已到,一齐发作,秦军方才搬运柴木,只闻前面鼓声如雷,远远望见旌旗闪烁,正不知多少军马,白乙丙且教安排器械,为冲突之计。只见山岩高处,立着一位将军,姓狐名射姑,字贾季,大叫道:“汝家先锋褒蛮子,已被缚在此了,来将早早投降,免遭屠戮。”原来褒蛮子恃勇前进,堕于陷坑之中,被晋军将挠钩搭起,绑缚上囚车了。白乙丙大惊,使人报知西乞术与主将孟明,商议并力夺路。孟明看这条路径,只有尺许之阔,一边是危峰峻石,一边临著万丈深溪,便是落魂涧了,虽有千军万马,无处展施,心生一计,传令:“此非交锋之地,教大军一齐退转东崤宽展处,决一死战,再作区处。”白乙丙奉了将令,将军马退回,一路闻金鼓之声,不绝于耳,才退至堕马崖,只见东路旌旗,连接不断,却是大将梁弘同副将莱驹,引著五千人马,从后一步步袭来。秦军过不得堕马崖,只得又转,此时好象蚂蚁在热盘之上,东旋西转,没有个定处。孟明教军士从左右两旁,爬山越溪,寻个出路,只见左边山头上金鼓乱鸣,左有一枝军占住,叫道:“大将先且居在此,孟明早早投降。”右边隔溪一声炮响,山谷俱应,又竖起大将胥婴的旗号。孟明此时,如万箭攒心,没摆布一头处,军士每分头乱窜,爬山越溪,都被晋兵斩获,孟明大怒,同西乞、白乙二将,仍杀到堕马崖来,那柴木上都掺有硫黄焰硝引火之物,被韩子舆放起火来,烧得焰腾腾烟涨迷天,红赫赫火星撒地,后面梁弘军马已到,逼得孟明等三帅叫苦不迭,左右前后,都是晋兵布满。孟明谓白乙丙曰:“汝父真神算也。今日困于绝地,我死必矣。你二人变服,各自逃生,万一天幸,有一人得回秦国,奏知吾主,兴兵报仇,九泉之下,亦得吐气。”西乞术、白乙丙哭曰:“吾等生则同生,死则同死,纵使得脱,何面目独归故国?”言之未已,手下军兵,看看散尽,委弃车仗器械,连路堆积。孟明等三帅,无计可施,聚于岩下,坐以待缚,晋兵四下围裹将来,如馒头一般,把秦家兵将,做个餤子,一个个束手受擒。杀得血污溪流,尸横山径,匹马只轮,一些不曾走漏。髯翁有诗云:千里雄心一旦灰,西崤无复只轮回。休夸晋帅多奇计,蹇叔先曾堕泪来。先且居诸将会集于东崤之下,将三帅及褒蛮子上了囚车,俘获军士及车马,并滑国掳掠来许多子女玉帛,尽数解到晋襄公大营。襄公墨缞受俘,军中欢呼动地,襄公问了三帅姓名,又问:“褒蛮子何人也?”梁弘曰:“此人虽则牙将,有兼人之勇,莱驹曾失利一阵,若非落于陷坑,亦难制缚。”襄公骇然曰:“既如此骁勇,留之恐有他变。”唤莱驹上前,“汝前日战输与他,今日在寡人面前,可斩其头以泄恨。”莱驹领命,将褒蛮子缚于庭柱,手握大刀,方欲砍去,那蛮子大呼曰:“汝是我手下败将,安敢犯吾?”这一声,就如半空中起个霹雳一般,屋宇俱震动,蛮子就呼声中,将两臂一撑,麻索俱断,莱驹吃一大惊,不觉手颤,堕刀于地。蛮子便来抢这把大刀,有个小校,名曰狼瞫,从旁观见,先抢刀在手,将蛮子一刀劈倒,再复一刀,将头割下,献于晋侯之前,襄公大喜曰:“莱驹之勇,不及一小校也?”乃黜退莱驹不用,立狼瞫为车右之职,狼瞫谢恩而出。自谓受知于君,不往元帅先轸处拜谢。先轸心中,颇有不悦之意。次日,襄公同诸将奏凯而归,因殡在曲沃,且回曲沃,欲俟还绛之后,将秦帅孟明等三人献俘于太庙,然后施刑,先以败秦之功,告于殡宫,遂治窀穸之事,襄公墨缞视葬,以表战功。母夫人嬴氏,因会葬亦在曲沃,已知三帅被擒之信,故意问襄公曰:“闻我兵得胜,孟明等俱被囚执,此社稷之福也,但不知已曾诛戮否?”襄公曰:“尚未。”文嬴曰:“秦、晋世为婚姻,相与甚欢,孟明等贪功起衅,妄动干戈,使两国恩变为怨,吾量秦君,必深恨此三人,我国杀之无益,不如纵之还秦,使其君自加诛戮,以释二国之怨,岂不美哉?”襄公曰:“三帅用事于秦,获而纵之,恐贻晋患。”文嬴曰:“‘兵败者死’,国有常刑。楚兵一败,得臣伏诛,岂秦国独无军法乎?况当时晋惠公被执于秦,秦君且礼而归之,秦之有礼于我如此。区区败将,必欲自我行戮,显见我国无情也。”襄公初时不肯,闻说到放还惠公之事,悚然动心,即时诏有司释三帅之囚,纵归秦国。孟明等得脱囚系,更不入谢,抱头鼠窜而逃。先轸方在家用饭,闻晋侯已赦三帅,吐哺入见,怒气冲冲,问襄公:“秦囚何在?”襄公曰:“母夫人请放归即刑,寡人已从之矣。”先轸勃然唾襄公之面曰:“咄!孺子不知事如此。武夫千辛万苦,方获此囚,乃坏于妇人之片言耶?放虎归山,异日悔之晚矣!”襄公方才醒悟,拭面而谢,曰:“寡人之过也!”遂问班部中,“谁人敢追秦囚者?”阳处父愿往。先轸曰:“将军用心,若追得便是第一功也!”阳处父驾起追风马,抡起斩将刀,出了曲沃西门,来追孟明。史臣有诗赞襄公能容先轸,所以能嗣伯业。诗曰:妇人轻丧武夫功,先轸当时怒气冲。拭面容言无愠意,方知嗣伯属襄公。却说孟明等三人得脱大难,路上相议曰:“我等若得渡河,便是再生,不然,犹恐晋君追悔,如之奈何?”比到河下,并无一个船只,叹曰:“天绝我矣!”叹声未绝,见一渔翁,荡著小艇,从西而来,口中唱歌曰:“囚猿离槛兮,囚鸟出笼,有人遇我兮,反败为功,”孟明异其言,呼曰:“渔翁渡我!”渔翁曰:“我渡秦人,不渡晋人!”孟明曰:“吾等正是秦人,可速渡我!”渔翁曰:“子非崤中失事之人耶?”孟明应曰:“然。”渔翁曰:“吾奉公孙将军将令,特舣舟在此相候,已非一日矣,此舟小,不堪重载,前行半里之程有大舟,将军可速往。”说罢,那渔翁反棹而西,飞也似去了。三帅循河而西,未及半里,果有大船数只泊于河中,离岸有半箭之地,那渔舟已自在彼招呼,孟明和西乞白乙跣足下船,未及撑开,东岸上早有一位将官,乘车而至,乃大将阳处父也,大叫:“秦将且住!”孟明等各各吃惊。须臾之间,阳父停车河岸,见孟明已在舟中,心生一计,解自家所乘左骖之马,假托襄公之命,赐与孟明,“寡君恐将军不给于乘,使处父将此良马,追赠将军,聊表相敬之意,伏乞将军俯纳!”阳处父本意要哄孟明上岸相见,收马拜谢,乘机缚之。那孟明漏网之鱼,“脱却金钩去,回头再不来”,心上也防这一著,如何再肯登岸,乃立于船头上,遥望阳处父,稽首拜谢曰:“蒙君不杀之恩,为惠已多,岂敢复受良马之赐。此行寡君若不加戮,三年之后,当亲至上国,拜君之赐耳!”阳处父再欲开口,只见舟师水手运桨下篙,船已荡入中流去了。阳处父惘然如有所失,闷闷而回,以孟明之言,奏闻于襄公。先轸忿然进曰:“彼云‘三年之后,拜君之赐’者,盖将伐晋报仇也,不如乘其新败丧气之日,先往伐之,以杜其谋。”襄公以为然,遂商议伐秦之事。话分两头,再说秦穆公闻三帅为晋所获,又闷又怒,寝食俱废,过了数日,又闻三帅已释放还归,喜形于色,左右皆曰:“孟明等丧师辱国,其罪当诛,昔楚杀得臣以警三军,君亦当行此法也。”穆公曰:“孤自不听蹇叔、百里奚之言,以累及三帅,罪在于孤,不在他人。”乃素服迎之于郊,哭而唁之,复用三帅主兵,愈加礼待。百里奚叹曰:“吾父子复得相会,已出望外矣!”遂告老致政,穆公乃以繇余、公孙枝为左右庶长,代蹇叔、百里奚之位。此话且搁过一边。再说晋襄公正议伐秦,忽边吏驰报:“今有翟主白部胡,引兵犯界,已过箕城,望乞发兵防御!”襄公大惊曰:“翟、晋无隙,如何相犯?”先轸曰:“先君文公出亡在翟,翟君以二隗妻我君臣,一住十二年,礼遇甚厚,及先君返国,翟君又遣人拜贺,送二隗还晋。先君之世,从无一介束帛,以及于翟,翟君念先君之好,隐忍不言。今其子白部胡嗣位,自恃其勇,故乘丧来伐耳。”襄公曰:“先君勤劳王事,未暇报及私恩,今翟君伐我之丧,是我仇也,子载为寡人创之!”先轸再拜辞曰:“臣忿秦帅之归,一时怒激,唾君之面,无礼甚矣!臣闻,‘兵事尚整,惟礼可以整民。’无礼之人,不堪为帅,愿主公罢臣之职,别择良将!”襄公曰:“卿为国发愤,乃忠心所激,寡人岂不谅之。今御翟之举,非卿不可,卿其勿辞!”先轸不得已,领命而出。叹曰:“我本欲死于秦,谁知却死于翟也!”闻者亦莫会其意,襄公自回绛都去了。单说先轸升了中军帐,点集诸军,问众将:“谁肯为前部先锋者?”一人昂然而出曰:“某愿往。”先轸视之,乃新拜右车将军狼瞫也,先轸因他不来谒谢,已有不悦之意,今番自请冲锋,愈加不喜,遂骂曰:“尔新进小卒,偶斩一囚,遂获重用,今大敌在境,汝全无退让之意,岂藐我帐下无一良将耶?”狼瞫曰:“小将愿为国家出力,元帅何故见阻?”先轸曰:“眼前亦不少出力之人,汝有何谋勇,辄敢掩诸将之上?”遂叱去不用。以狐鞫居有崤山夹战之功,用以代之。狼瞫垂首叹气,恨恨而出,遇其友人鲜伯于途,问曰:“闻元帅选将御敌,子安能在此闲行?”狼瞫曰:“我自请冲锋,本为国家出力,谁知反触了先轸那厮之怒,他道我有何谋勇,不该掩诸将之上,已将我罢职不用矣!”鲜伯大怒曰:“先轸妒贤嫉能,我与你共起家丁,刺杀那厮,以出胸中不平之气,便死也落得爽快!”狼瞫曰:“不可,不可!大丈夫死必有名,死而不义,非勇也。我以勇受知于君,得为戎右。先轸以为无勇而黜之,若死于不义,则我今日之被黜,乃黜一不义之人,反使嫉妒者得藉其口矣,子姑待之。”鲜伯叹曰:“子之高见,吾不及也。”遂与狼瞫同归,不在话下。后人有诗议先轸黜狼瞫之非,诗曰:提戈斩将勇如贲,车右超升属主恩。效力何辜遭黜逐,从来忠勇有冤吞。再说先轸用其子先且居为先锋,栾盾、郤缺为左右队,狐射姑、狐鞫居为合后,发车四百乘,出绛都北门,望箕城进发。两军相遇,各安营停当,先轸唤集诸将授计曰:“箕城有地名曰大谷,谷中宽衍,正乃车战之地。其旁多树木,可以伏兵,栾郤二将可分兵左右埋伏。待且居与翟交战佯败,引至谷中,伏兵齐起,翟主可擒也。二狐引兵接应,以防翟兵驰救。”诸将如计而行。先轸将大营移后十余里安扎。次早,两下结阵,翟主白部胡亲自索战。先且居略战数合,引车而退,白部胡引著百余骑,奋勇来追,被先且居诱入大谷,左右伏兵俱起,白部胡施逞精神,左一冲,右一突,胡骑百余,看看折尽,晋兵亦多损伤。良久,白部胡杀出重围,众莫能御,将至谷口,遇著一员大将,刺斜里飕的一箭,正中白部胡面门,翻身落马,军士上前擒之。射箭者,乃新拜下军大夫郤缺也。箭透脑后,白部胡登时身死,郤缺认得是翟主,割下首级献功。时先轸在中营,闻知白部胡被获,举首向天连声曰:“晋侯有福,晋侯有福!”遂索纸笔,写表章一道,置于案上。不通诸将得知,竟与营中心腹数人,乘单车驰入翟阵。却说白部胡之弟白暾,尚不知其兄之死,正欲引兵上前接应,忽见有单车驰到,认是诱敌之兵,白暾急提刀出迎,先轸横戈于肩,瞪目大喝一声,目眦尽裂,血流及面,白暾大惊,倒退数十步,见其无继,传令弓箭手围而射之。先轸奋起神威,往来驰骤,手杀头目三人,兵士二十余人,身上并无点伤。原来这些弓箭手惧怕先轸之勇,先自手软,箭发的没力了。又且先轸身被重铠,如何射得入去?先轸见射不能伤,自叹曰:“吾不杀敌,无以明吾勇;既知吾勇矣,多杀何为?吾将就死于此。”乃自解其甲以受箭,箭集如猬,身死而尸不僵仆。白暾欲断其首,见其怒目扬须,不异生时,心中大惧。有军士认得的言:“此乃晋中军元帅先轸!”白暾乃率众罗拜,叹曰:“真神人也!”祝曰:“神许我归翟供养乎?则仆!”尸僵立如故。乃改祝曰:“神莫非欲还晋国否?我当送回!”祝毕,尸遂仆于车上。要知如何送回晋国?且看下回分解。
《东周列国志》•第四十五回 晋襄公墨缞败秦 先元帅免胄殉翟
译文:
这并非古诗词,而是长篇历史小说《东周列国志》中的一个章节,以下是其现代汉语翻译:
话说中军元帅先轸,已经完全知晓秦国偷袭郑国的计谋,于是来见晋襄公说:“秦国违背蹇叔、百里奚的劝谏,千里迢迢去袭击别国。这就是卜偃所说的‘有老鼠从西边来,越过我们的院墙’的情况。赶快出击,不能错过这个机会。”栾枝进言说:“秦国对先君有大恩,还没报答他们的恩德,却去讨伐他们的军队,怎么向先君交代呢?”先轸说:“这正是继承先君遗志的做法。先君去世,同盟各国都忙着吊唁慰问,秦国不但不表示哀怜,反而派兵越过我国边境,去讨伐与我国同姓的国家,秦国无礼到极点了!先君在九泉之下也一定会含恨,还有什么恩德值得报答呢?况且两国曾有约定,要共同出兵。围郑那次战役,他们却背弃我们离去;秦国的交情,由此可见一斑了。他们不顾信用,我们何必顾念他们的恩德?”栾枝又说:“秦国还没侵犯我国边境,攻击他们是不是太过分了?”先轸说:“秦国拥立我们先君为晋君,并非是对晋国有好感,而是为了给自己找个帮手。您称霸诸侯,秦国虽然表面上服从,心里其实很忌妒。现在趁着我国国丧期间用兵,明明是欺负我们不能保护郑国。我们不出兵,就真显得软弱无能了。他们偷袭郑国不罢休,接下来势必会偷袭晋国。俗话说:‘一天放走敌人,几代人都要遭殃。’如果不攻击秦国,我们靠什么立足?”赵衰说:“秦国虽然可以攻击,但我们君主还在守丧期间,突然发动战争,恐怕不符合居丧的礼仪。”先轸说:“按照礼仪,儿子居丧时睡在草苫上、用土块当枕头,是为了尽孝。消灭强敌来安定国家,还有比这更大的孝吗?各位如果说不行,我请求独自前往。”胥臣等人都赞成他的计谋,先轸于是请求襄公穿着黑色丧服去整治军队。襄公问:“元帅预计秦兵什么时候返回?走哪条路?”先轸屈指计算后说:“我料定秦兵肯定不能攻克郑国,远行又没有后援,势必不能持久。算上往返的时间,要四个多月,初夏一定会经过渑池。渑池是秦晋两国的边界,西边有两座崤山,从东崤到西崤,相距三十五里,这是秦国军队返回的必经之路。那里树木丛生,山石险峻,有好几处车子都无法通行,他们必定要解开套马,下车步行。如果在那里埋伏军队,出其不意地攻击,能让秦国的兵将全部成为俘虏。”襄公说:“一切就凭元帅调度。”先轸于是派他的儿子先且居,同屠击带领五千士兵,埋伏在崤山左边;派胥臣的儿子胥婴,同狐鞫居带领五千士兵,埋伏在崤山右边。等秦兵到来时,左右夹攻。派狐偃的儿子狐射姑同韩子舆带领五千士兵,埋伏在西崤山,预先砍伐树木,堵塞他们的归路;派梁繇靡的儿子梁弘同莱驹带领五千士兵,埋伏在东崤山,只等秦兵全部过去后,出兵追击。先轸同赵衰、栾枝、胥臣、阳处父、先蔑等一班老将,跟随晋襄公,在离崤山二十里的地方安营扎寨,各自分好队伍,准备四处接应。这真是“整顿窝弓射猛虎,安排香饵钓鳌鱼”。
再说秦兵在春季二月,灭掉了滑国,抢走了那里的财物,满载而归。只是因为偷袭郑国没有成功,指望用这个来赎罪。到了夏季四月上旬,走到渑池,白乙丙对孟明说:“从这里往西走,就是崤山的险峻路段,我父亲再三叮嘱要谨慎,主帅不可掉以轻心。”孟明说:“我驱驰千里都不害怕,何况过了崤山就是秦国境内,离家乡很近,有什么情况都能有依靠,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西乞术说:“主帅虽然有虎威,但还是谨慎点好,以防万一。就怕晋国有埋伏,突然出现,我们怎么抵挡?”孟明说:“将军这么怕晋国,我先带头走,如果有伏兵,我来抵挡。”于是派猛将褒蛮子,打着元帅百里的旗号,前去开路;孟明带领第二队,西乞术带领第三队,白乙丙带领第四队,队伍之间相距不过一二里。
却说褒蛮子习惯使用一把八十斤重的方天画戟,抡起来像飞一样,自认为天下无敌。他驱车过了渑池,往西路进发,走到东崤山时,忽然山凹里鼓声大作,飞出一队车马,车上站着一员大将,挡在前面,问道:“你是秦将孟明吗?我等你很久了!”褒蛮子说:“来将报上姓名。”那将回答说:“我是晋国大将莱驹。”褒蛮子说:“叫你们晋国的栾枝、魏犨来,还能和我斗上几个回合。你不过是个无名小卒,怎么敢挡住我的归路?快快闪开,让我过去,要是慢了,怕你挨不了我一戟。”莱驹大怒,挺长戈向他胸口刺去,褒蛮子轻轻拨开,顺势一戟刺来,莱驹急忙闪避,那戟来势太猛,刺在了车衡上,褒蛮子把戟一绞,把衡木折成了两段。莱驹见他神勇,不禁赞叹道:“好孟明,名不虚传。”褒蛮子哈哈大笑说:“我是孟明元帅部下的牙将褒蛮子。我们元帅怎么会和你们这些鼠辈交锋呢?你赶快躲开,我们元帅随后的军队到了,你们一个都活不了。”莱驹吓得魂飞魄散,心想:“牙将都这么英雄,不知道孟明会怎么样?”于是高声叫道:“我放你们过去,不要伤害我的军队。”于是把车马让到一边,让褒蛮子的前队过去。褒蛮子立刻派军士向主帅孟明报告,说:“有一小股晋军埋伏,已经被我杀退,您可以赶快上前和我们会合,过了崤山就没事了。”孟明得到报告后非常高兴,于是催促西乞术、白乙丙的军队一起前进。
再说莱驹带兵来见梁弘,大肆描述褒蛮子的勇猛,梁弘笑着说:“就算是鲸鱼蛟龙,进了铁网,还能有什么办法呢?我们按兵不动,等他们全部过去后,从后面追击,就能大获全胜。”
再说孟明等三位元帅,进入东崤山,走了几里,到了上天梯、堕马崖、绝命岩、落魂涧、鬼愁窟、断云峪等地,一路都是有名的险地,车马无法通行。前哨褒蛮子已经走远了。孟明说:“蛮子已经过去了,料想没有埋伏了!”于是吩咐军将,解开缰绳,卸下盔甲,有的牵马走,有的扶车过,一步一跌,艰难极了,队伍七零八落,毫无秩序。有人问:“秦兵当初出行时,也是从崤山过去的,没见有这么多艰难险阻,这次回来怎么说得这么严重?”这是有原因的。当初秦兵出行时,带着一股锐气,而且没有晋兵阻拦,轻车快马,慢慢行走,想怎么过就怎么过,不觉得苦。现在往返千里,人马都疲惫不堪,又掳掠了滑国很多子女财物,行装沉重;况且还遇到过一次晋兵,虽然硬闯过去了,但还怕前面有埋伏,心里慌张,所以更加艰难,这是很自然的道理。
孟明等人过了上天梯第一层险隘,正走着,隐隐听到鼓角声,后队有人报告说:“晋兵从后面追来了!”孟明说:“我们难走,他们也不容易,只担心前面有阻拦,怕什么后面追呢?吩咐各军,赶快前进就是了。”他让白乙丙在前面走,“我亲自断后,抵挡追兵。”又过了堕马崖,快到绝命岩时,众人喊起来,报告说:“前面有乱木堵住道路,人马都过不去,怎么办?”孟明想:“这乱木是从哪里来的?莫非前面真有埋伏?”于是亲自上前查看,只见岩旁有一块碑,上面刻着五个字:“文王避雨处”。碑旁竖着一面红旗,旗杆约有三丈多高,旗上有个“晋”字,旗下都是纵横交错的乱木。孟明说:“这是疑兵之计,事已至此,就算有埋伏,也只能往前了。”于是传令让军士先把旗杆放倒,然后搬开柴木,以便通过。谁知这面晋字红旗,是伏军的记号,伏军藏在岩谷偏僻的地方,看见旗倒,就知道秦兵到了,一起出动。秦军刚搬运柴木,就听到前面鼓声如雷,远远望见旌旗闪烁,不知道有多少军马。白乙丙让士兵准备好器械,打算冲出去。只见山岩高处,站着一位将军,姓狐名射姑,字贾季,大叫道:“你们的先锋褒蛮子,已经被绑在这里了,来将早早投降,免得被杀。”原来褒蛮子仗着勇猛前进,掉进了陷坑里,被晋军用挠钩搭起来,绑上了囚车。白乙丙大惊,派人报告西乞术和主将孟明,商议合力夺路。孟明看这条路径,只有一尺来宽,一边是陡峭的山峰和石头,一边是万丈深溪,就是落魂涧了,就算有千军万马,也施展不开。他心生一计,传令说:“这里不是交锋的地方,让大军一起退到东崤宽敞的地方,决一死战,再想办法。”白乙丙接到命令,把军队往回退,一路上金鼓之声不绝于耳。才退到堕马崖,只见东路旌旗连绵不断,原来是大将梁弘同副将莱驹,带领着五千人马,从后面一步步追来。秦军过不了堕马崖,只得又转身。此时他们就像热锅里的蚂蚁,东转西转,没有个安稳的地方。孟明让军士从左右两旁爬山越溪,寻找出路,只见左边山头上金鼓乱响,有一支军队占领了那里,喊道:“大将先且居在此,孟明早早投降。”右边隔溪一声炮响,山谷都有回音,又竖起了大将胥婴的旗号。孟明此时,心如万箭穿心,毫无办法,军士们四处乱窜,爬山越溪,都被晋兵俘虏。孟明大怒,同西乞术、白乙丙二将,又杀到堕马崖来。那柴木上都掺有硫黄、焰硝等引火之物,被韩子舆放起火来,烧得火焰腾腾,浓烟弥漫天空,火星撒落满地。后面梁弘的军马已经赶到,逼得孟明等三位元帅叫苦不迭,前后左右都是晋兵。孟明对白乙丙说:“你父亲真是神机妙算啊。今天我们被困在绝境,我必死无疑。你们二人换了衣服,各自逃生,万一有幸,有一个人能回到秦国,奏知我们君主,兴兵报仇,我在九泉之下也能出这口气。”西乞术、白乙丙哭着说:“我们生则同生,死则同死,就算能逃脱,又有什么脸面独自回到故国呢?”话还没说完,手下的军兵渐渐逃散,丢弃的车仗器械,沿路堆积如山。孟明等三位元帅,无计可施,聚集在岩下,坐等被擒。晋兵从四面八方围上来,像馒头一样把秦家兵将包在里面,一个个束手就擒。杀得溪水流满了血,横尸布满了山路,一匹马、一个车轮都没跑掉。有位老先生写诗说:“千里雄心一旦灰,西崤无复只轮回。休夸晋帅多奇计,蹇叔先曾堕泪来。”
先且居等将领在东崤山下会合,把三位元帅和褒蛮子押上囚车,俘获的军士、车马,以及从滑国掳掠来的许多子女、玉帛,全部押送到晋襄公的大营。襄公穿着黑色丧服接受俘虏,军中欢呼声响彻天地。襄公问了三位元帅的姓名,又问:“褒蛮子是什么人?”梁弘说:“这个人虽然是个牙将,却有过人的勇力,莱驹曾经和他交战失利,要不是他掉进陷坑,也很难制服他。”襄公吃惊地说:“既然这么勇猛,留下他恐怕会有变故。”他把莱驹叫上前,说:“你前天输给了他,今天在我面前,把他的头砍下来泄恨。”莱驹领命,把褒蛮子绑在庭柱上,手握大刀,正要砍下去,褒蛮子大叫道:“你是我手下的败将,怎么敢冒犯我?”这一声,就像半空中打了个霹雳,屋宇都震动了。褒蛮子趁着喊声,把两臂一撑,麻索都断了。莱驹大吃一惊,手不禁颤抖起来,刀掉在了地上。褒蛮子正要去抢那把大刀,有个小校,名叫狼瞫,在旁边看见了,抢先把刀拿在手里,一刀把褒蛮子砍倒,又补了一刀,割下他的头,献给晋侯。襄公大喜,说:“莱驹的勇气,还不如一个小校啊!”于是把莱驹撤职不用,任命狼瞫为车右之职。狼瞫谢恩后出去了,他自认为得到了君主的赏识,就没去元帅先轸那里拜谢。先轸心里很不高兴。
第二天,襄公同各位将领凯旋而归。因为先君的灵柩停在曲沃,所以先回到曲沃。打算等回到绛都后,把秦国元帅孟明等三人押到太庙献俘,然后再行刑。先把打败秦国的功劳,向先君的灵柩报告,接着办理安葬的事情。襄公穿着黑色丧服参加葬礼,以显示战功。母夫人嬴氏,因为参加葬礼也在曲沃,已经知道三位元帅被擒的消息,故意问襄公说:“听说我们的军队打了胜仗,孟明等人都被俘虏了,这是国家的福气啊,但不知道有没有处死他们?”襄公说:“还没有。”文嬴说:“秦、晋两国世代联姻,相处得很融洽。孟明等人贪图功劳挑起事端,胡乱发动战争,让两国的友好关系变成了怨恨。我想秦国君主,一定会非常痛恨这三个人。我们杀了他们也没什么好处,不如放他们回秦国,让他们的君主自己去惩罚他们,来消除两国的怨恨,这不挺好吗?”襄公说:“这三位元帅在秦国掌握大权,抓了他们又放了,恐怕会给晋国带来后患。”文嬴说:“‘兵败者死’,这是国家的常刑。楚国军队打了一次败仗,得臣就被处死了,难道秦国就没有军法吗?况且当初晋惠公被秦国俘虏,秦国君主还以礼相待,把他送了回来。秦国对我们这么有礼。这几个小小的败将,一定要我们来处死,显得我们国家太无情了。”襄公一开始不肯,听到说到放还惠公的事情,心里一动,立刻下诏让有关官员释放三位元帅,放他们回秦国。孟明等人摆脱了囚禁,也不进宫谢恩,像老鼠一样抱头逃窜。
先轸正在家里吃饭,听说晋侯已经赦免了三位元帅,把嘴里的饭吐出来就进宫去见襄公,怒气冲冲地问:“秦国的俘虏在哪里?”襄公说:“母夫人请求放他们回去让秦国处罚,我已经答应了。”先轸勃然大怒,对着襄公的脸吐了一口唾沫,说:“哼!你这小子这么不懂事。将士们千辛万苦,才抓到这些俘虏,却被一个妇人的几句话坏了事。放虎归山,以后后悔就来不及了!”襄公这才醒悟过来,擦了擦脸道歉说:“这是我的过错!”于是问大臣们:“谁愿意去追秦国的俘虏?”阳处父愿意去。先轸说:“将军用心去追,如果能追回来,就是第一大功!”阳处父驾起追风马,抡起斩将刀,出了曲沃西门,去追孟明。有位史官写诗赞扬襄公能容忍先轸,所以能继承霸业。诗中说:“妇人轻丧武夫功,先轸当时怒气冲。拭面容言无愠意,方知嗣伯属襄公。”
再说孟明等三人逃脱了大难,在路上商议说:“我们要是能渡过河,就算是再生了,不然,还怕晋君反悔,怎么办呢?”等他们到了河边,一条船都没有,他们叹息说:“天要绝我们啊!”叹息声还没停,就看见一个渔翁,划着小艇从西边过来,嘴里唱着:“囚猿离槛兮,囚鸟出笼,有人遇我兮,反败为功。”孟明觉得他的话很奇怪,喊道:“渔翁,渡我们过河!”渔翁说:“我渡秦人,不渡晋人!”孟明说:“我们正是秦人,快渡我们过去!”渔翁说:“你们不是在崤山打了败仗的人吗?”孟明回答说:“是的。”渔翁说:“我奉公孙将军的命令,特地在这里停船等候,已经等了好几天了。这条船小,载不了太多人,往前半里有大船,将军赶快去。”说完,渔翁掉转船头往西,飞快地离开了。三位元帅沿着河往西走,还没到半里,果然有几只大船停在河中,离岸边有半箭的距离,那只渔舟已经在那里招呼了。孟明
纳兰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