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屈完再至齐军,请面见齐侯言事。管仲曰:“楚使复来,请盟必矣,君其礼之!”屈完见齐桓公再拜,桓公答礼,问其来意。屈完曰:“寡君以不贡之故,致干君讨,寡君已知罪矣,君若肯退师一舍,寡君敢不惟命是听!”桓公曰:“大夫能辅尔君以修旧职,俾寡人有辞于天子,又何求焉!”屈完称谢而去,归报楚王,言:“齐侯已许臣退师矣,臣亦许以入贡,君不可失信也!”少顷,谍报:“八路军马,拔寨俱起!”成王再使探实,回言:“退三十里,在召陵驻扎!”楚王曰:“齐师之退,必畏我也!”欲悔入贡之事,子文曰:“彼八国之君,尚不失信于匹夫,君可使匹夫食言于国君乎!”楚王嘿然,乃命屈完赍金帛八车,再往召陵犒八路之师,复备菁茅一车,在齐军前呈样过了,然后具表,如周进贡。却说许穆公丧至本国,世子业嗣位主丧,是为僖公。感桓公之德,遣大夫百佗率师会于召陵。桓公闻屈完再到,吩咐诸侯:“将各国车徒,分为七队,分列七方,齐国之兵,屯于南方,以当楚冲,俟齐军中鼓起,七路一齐鸣鼓,器械盔甲,务要十分整齐,以强中国之威势!”屈完既入,见齐侯陈上犒军之物,桓公命分派八军,其菁茅验过,仍令屈完收管,自行进贡。桓公曰:“大夫亦曾观我中国之兵乎!”屈完曰:“完僻居南服,未及睹中国之盛,愿借一观!”桓公与屈完同登戎辂,望见各国之兵,各占一方,联络数十里不绝。齐军中一声鼓起,七路鼓声相应,正如雷霆震击,骇地惊天,桓公喜形于色,谓屈完曰:“寡人有此兵众,以战何患不胜?以攻何患不克!”屈完对曰:“君所以主盟中夏者,为天子宣布德意,抚恤黎元也,君若以德绥诸侯,谁敢不服?若恃众逞力,楚国虽褊小,有方城为城,汉水为池,池深城峻,虽有百万之众,正未知所用耳!”桓公面有惭色,谓屈完曰:“大夫诚楚之良也!寡人愿与汝国修先君之好如何?”屈完对曰:“君惠徼福于敝邑之社稷,辱收寡君于同盟,寡君其敢自外?请与君定盟可乎?”桓公曰:“可。”是晚留屈完宿于营中,设宴款待。次日,立坛于召陵,桓公执牛耳为主盟,管仲为司盟,屈完称楚君之命,同立载书:“自今以后,世通盟好。”桓公先歃,七国与屈完以次受歃。礼毕,屈完再拜致谢。管仲私与屈完言,请放聃伯还郑,屈完亦代蔡侯谢罪,两下各许诺。管仲下令班师。途中鲍叔牙问于管仲曰:“楚之罪,僭号为大,吾子以包茅为辞,吾所未解。”管仲对曰:“楚僭号已三世矣,我是以摈之,同于蛮夷。倘责其革号,楚肯俯首而听我乎?若其不听,势必交兵;兵端一开,彼此报复,其祸非数年不解,南北从此骚然矣!吾以包茅为辞,使彼易于共命。苟有服罪之名,亦足以夸耀诸侯,还报天子,不愈于兵连祸结,无已时乎?”鲍叔牙嗟叹不已。胡曾先生有诗曰:楚王南海目无周,仲父当年善运筹。不用寸兵成款约,千秋伯业诵齐侯。又髯翁有诗讥桓、仲苟且结局,无害于楚,所以齐兵退后,楚兵犯侵中原如故,桓、仲不能再兴伐楚之师矣!诗云:南望踌躇数十年,远交近合各纷然。大声罪状谋方壮,直革淫名局始全。昭庙孤魂终负痛,江黄义举但贻愆。不知一歃成何事,依旧中原战血鲜。陈大夫辕涛涂闻班师之令,与郑大夫申侯商议曰:“师若取道于陈、郑,粮食衣屦,所费不赀,国必甚病。不若东循海道而归,使徐、莒承供给之劳,吾二国可以少安。”申侯曰:“善,子试言之。”涛涂言于桓公曰:“君北伐戎,南伐楚,若以诸侯之众,观兵于东夷,东方诸侯,畏君之威,敢不奉朝请乎?”桓公曰:“大夫之言是也。”少顷,申侯请见。桓公召入,申侯进曰:“臣闻‘师不逾时’,惧劳民也。今自春徂夏,霜露风雨,师力疲矣。若取道于陈、郑,粮食衣屦,取之犹外府也;若出于东方,倘东夷梗路,恐不堪战,将若之何?涛涂自恤其国,非善计也,君其察之!”桓公曰:“微大夫之言,几误吾事。”乃命执涛涂于军,使郑伯以虎牢之地,赏申侯之功,因使申侯大其城邑,为南北藩蔽。郑伯虽然从命,自此心中有不乐之意。陈侯遣使纳赂,再三请罪,桓公乃赦涛涂,诸侯各归本国。桓公以管仲功高,乃夺大夫伯氏之骈邑三百户,以益其封焉。楚王见诸侯兵退,不欲贡茅。屈完曰:“不可以失信于齐。且楚惟绝周,故使齐得私之以为重,若假此以自通于周,则我与齐共之矣。”楚王曰:“奈二王何。”屈完曰:“不序爵,但称远臣某可也。”楚王从之,即使屈完为使,赍菁茅十车,加以金帛,贡献天子。周惠王大喜曰:“楚不共职久矣,今效顺如此,殆先王之灵乎?”乃告于文武之庙,因以胙赐楚,谓屈完曰:“镇尔南方,毋侵中国。”屈完再拜稽首而退。屈完方去后,齐桓公遣隰朋随至,以服楚告。惠王待隰朋有加礼,隰朋因请见世子,惠王便有不乐之色,乃使次子带与世子郑一同出见,隰朋微窥惠王神色,似有仓皇无主之意。隰朋自周归,谓桓公曰:“周将乱矣。”桓公曰:“何故?”隰朋曰:“周王长子名郑,先皇后姜氏所生,已正位东宫矣,姜后薨,次妃陈妫有宠,立为继后,有子名带,带善于趋奉,周王爱之,呼为太叔,遂欲废世子而立带,臣观其神色仓皇,必然此事在心故也,恐‘小弁’之事,复见于今日。君为盟主,不可不图。”桓公乃召管仲谋之,管仲对曰:“臣有一计,可以定周。”桓公曰:“仲父计将安出?”管仲对曰:“世子危疑,其党孤也,君今具表周王,言:‘诸侯愿见世子,请世子出会诸侯!’世子一出,君臣之分已定,王虽欲废立,亦难行矣。”桓公曰:“善。”乃传檄诸侯,以明年夏月会于首止,再遣隰朋如周,言:“诸侯愿见世子,以申尊王之情。”周惠王本不欲子郑出会,因齐势强大,且名正言顺,难以辞之,只得许诺。隰朋归报,至次年春,桓公遣陈敬仲先至首止,筑宫以待世子驾临。夏五月,齐、宋、鲁、陈、卫、郑、许、曹八国诸侯并集首止,世子郑亦至,停驾于行宫,桓公率诸侯起居。子郑再三谦让,欲以宾主之礼相见。桓公曰:“小白等忝在藩室,见世子如见王也,敢不稽首?”子郑谢曰:“诸君且休矣。”是夜,子郑使人邀桓公至于行宫,诉以太叔带谋欲夺位之事,桓公曰:“小白当与诸臣立盟,共戴世子,世子勿忧也。”子郑感谢不已,遂留于行宫。诸侯亦不敢归国,各就馆舍,轮番进献酒食,及犒劳舆从之属。子郑恐久劳诸国,便欲辞归京师。桓公曰:“所以愿与世子留连者,欲使天王知吾等爱戴世子,不忍相舍之意,所以杜其邪谋也,方今夏月大暑,稍俟秋凉,当送驾还朝耳。”遂预择盟期,用秋八月之吉。却说周惠王见世子郑久不还辕,知是齐侯推戴,心中不悦,更兼惠后与叔带朝夕在傍,将言语浸润惠王。太宰周公孔来见,谓之曰:“齐侯名虽伐楚,其实不能有加于楚;今楚人贡献效顺,大非昔比,未见楚之不如齐也。齐又率诸侯拥留世子,不知何意,将置朕于何地?朕欲烦太宰通一密信于郑伯,使郑伯弃齐从楚,因为孤致意楚君,努力事周,无负朕意。”宰孔奏曰:“楚之效顺亦齐力也,王奈何弃久昵之伯舅,而就乍附之蛮夷乎?”惠王曰:“郑伯不离,诸侯不散,能保齐之无异谋乎?朕志决矣,太宰无辞。”宰孔不敢复言。惠王乃为玺书一通,封函甚固,密授宰孔,宰孔不知书中何语,只得使人星夜达于郑伯,郑文公启函读之,言:“子郑违背父命,植党树私,不堪为嗣,朕意在次子带也,叔父若能舍齐从楚,共辅少子,朕愿委国以听。”郑伯喜曰:“吾先公武庄,世为王卿士,领袖诸侯,不意中绝,夷于小国;厉公又有纳王之劳,未蒙召用。今王命独临于我,政将及焉,诸大夫可以贺我矣!”大夫孔叔谏曰:“齐以我故,勤兵于楚,今乃反齐事楚,是悖德也,况翼戴世子,天下大义,君不可以独异。”郑伯曰:“从霸何如从王?且王意不在世子,孤何爱焉!”孔叔曰:“周之主祀,惟嫡与长。幽王之爱伯服,桓王之爱子克,庄王之爱子颓,皆君所知也,人心不附,身死无成。君不惟大义是从,而乃蹈五大夫之覆辙乎?后必悔之!”大夫申侯曰:“天子所命,谁敢违之?若从齐盟,是弃王命也,我去诸侯必疑,疑则必散,盟未必成。且世子有外党,太叔亦有内党,二子成败,事未可知,不如且归,以观其变。”郑文公乃从申侯之言,托言国中有事,不辞而行。齐桓公闻郑伯逃去大怒,便欲奉世子以讨郑,管仲进曰:“郑与周接壤,此必周有人诱之,一人去留,不足以阻大计,且盟期已及,俟成盟而后图之。”桓公曰:“善。”于是即首止旧坛,歃血为盟,齐、宋、鲁、陈、卫、许、曹,共是七国诸侯,世子郑临之,不与歃,示诸侯不敢与世子敌也。盟词曰:“凡我同盟,共翼王储,匡靖王室,有背盟者,神明殛之!”事毕,世子郑降阶揖谢曰:“诸君以先王之灵,不忘周室,昵就寡人,自文武以下,咸嘉赖之!况寡人其敢忘诸君之赐?”诸侯皆降拜稽首。次日,世子郑欲归,各国各具车徒护送,齐桓公同卫侯亲自送出卫境,世子郑垂泪而别。史官有诗赞云:君王溺爱冢嗣危,郑伯甘将大义违。首止一盟储位定,纲常赖此免凌夷。郑文公闻诸侯会盟,且将讨郑,遂不敢从楚。却说楚成王闻郑不与首止之盟,喜曰:“吾得郑矣!”遂遣使通于申侯,欲与郑修好。原来申侯先曾仕楚,有口才,贪而善媚,楚文王甚宠信之,及文王临终之时,恐后人不能容他,赠以白璧,使投奔他国避祸,申侯奔郑,事厉公于栎,厉公复宠信如在楚时,及厉公复国,遂为大夫。楚臣俱与申侯有旧,所以今日打通这个关节,要申侯从中怂恿,背齐事楚。申侯密言于郑伯,言:“非楚不能敌齐。况王命乎?不然齐、楚二国皆将仇郑。郑不支矣!”郑文公惑其言。乃阴遣申侯输款于楚。周惠王二十六年。齐桓公率同盟诸侯伐郑,围新密。时申侯尚在楚。言于楚成王曰:“郑所以愿归宇下者,正谓惟楚足以抗齐也。王不救郑,臣无辞以复命矣!”楚王谋于群臣,令尹子文进曰:“召陵之役,许穆公卒于军中,齐所怜也。许事齐最勤,王若加兵于许,诸侯必救,则郑围自解矣!”楚王从之,乃亲将伐许,亦围许城。诸侯闻许被围,果去郑而救许,楚师遂退。申侯归郑,自以为有全郑之功,扬扬得意,满望加封。郑伯以虎牢之役,谓申侯已过分,不加爵赏,申侯口中不免有怨望之言。明年春,齐桓公复率师伐郑。陈大夫辕涛涂,自伐楚归时与申侯有隙,乃为书致孔叔曰,申侯前以国媚齐,独擅虎牢之赏。今又以国媚楚,使子之君,负德背义,自召干戈,祸及民社。必杀申侯,齐兵可不战而罢。孔叔以书呈于郑文公。郑伯为前日不听孔叔之言,逃归不盟,以致齐兵两次至郑,心怀愧悔,亦归咎于申侯。乃召申侯责之曰:“汝言惟楚能抗齐,今齐兵屡至,楚救安在?”申侯方欲措辩,郑伯喝教武士推出斩之。函其首,使孔叔献于齐军曰:“寡君昔者误听申侯之言,不终君好,今谨行诛,使下臣请罪于幕下,惟君侯赦宥之!”齐侯素知孔叔之贤,乃许郑平。遂会诸侯于宁母。郑文公终以王命为疑,不敢公然赴会,使其世子华代行,至宁母听命。子华与弟子臧皆嫡夫人所出,夫人初有宠,故立华为世子。后复立两夫人,皆有子,嫡夫人宠渐衰,未几病死。又有南燕姞氏之女,为媵于郑宫,向未进御,一夕梦一伟丈夫,手持兰草谓女曰:“余为伯儵,乃尔祖也。今以国香赠尔为子,以昌尔国。”遂以兰授之。及觉,满室皆香,且言其梦,同伴嘲之曰:“当生贵子!”是日,郑文公入宫,见此女而悦之,左右皆相顾而笑。文公问其故,乃以梦对,文公曰:“此佳兆也,寡人为汝成之!”遂命采兰蕊佩之,曰:“以此为符。”夜召幸之,有娠,生子名之曰兰。此女亦渐有宠,谓之燕姞。世子华见其父多宠,恐他日有废立之事,乃私谋之于叔詹。叔詹曰:“得失有命,子亦行孝而已。”又谋之于孔叔,孔叔亦劝之以尽孝,子华不悦而去。子臧性好奇诡,聚鹬羽以为冠,师叔曰:“此非礼之服,愿公子勿服!”子臧恶其直言,诉于其兄,故子华与叔詹、孔叔、师叔三大夫,心中俱有芥蒂。至是,郑伯使子华代行赴会,子华虑齐侯见怪,不愿往。叔詹促之使速行。子华心中益恨,思为自全之术。既见齐桓公,请屏去左右,然后言曰:“郑国之政,皆听于泄氏、孔氏、子人氏三族。逃盟之役,三族者实主之。若以君侯之灵,除此三臣,我愿以郑附齐,比于附庸。”桓公曰:“诺。”遂以子华之谋,告于管仲。管仲连声曰:“不可,不可。诸侯所以服齐者,礼与信也。子奸父命,不可谓礼;以好来而谋乱其国,不可谓信。且臣闻此三族皆贤大夫,郑人称为‘三良’。所贵盟主,顺人心也。违人自逞,灾祸必及。以臣观之,子华且将不免,君其勿许。”桓公乃谓子华曰:“世子所言,诚国家大事,俟子之君至,当与计之。”子华面皮发赤,汗流浃背,遂辞归郑。管仲恶子华之奸,故泄其语于郑人,先有人报知郑伯。比及子华复命,诡言:“齐侯深怪君不亲行,不肯许成,不如从楚。”郑伯大喝曰:“逆子几卖吾国,尚敢谬说耶?”叱左右将子华囚禁于幽室之中。子华穴墙谋遁,郑伯杀之,果如管仲所料。公子臧奔宋,郑伯使人追杀之于途中。郑伯感齐不听子华之德,再遣孔叔如齐致谢,并乞受盟。胡曾先生咏史诗曰:郑用“三良”似屋楹,一朝楹撤屋难撑。子华奸命思专国,身死徒留不孝名。此周惠王二十二年事也。是冬,周惠王疾笃。王世子郑恐惠后有变,先遣下士王子虎告难于齐。未几,惠王崩。子郑与周公孔、召伯廖商议,且不发丧,星夜遣人密报于王子虎,王子虎言于齐侯,乃大合诸侯于洮,郑文公亦亲来受盟。同歃者,齐、宋、鲁、卫、陈、郑、曹、许,共八国诸侯。各各修表,遣其大夫如周。哪几位大夫:齐大夫隰朋、宋大夫华秀老、鲁大夫公孙敖、卫大夫宁速、陈大夫辕选、郑大夫子人师、曹大夫公子戊、许大夫百佗。八国大夫连毂而至,羽仪甚盛,假以问安为名,集于王城之外。王子虎先驱报信,王世子郑使召伯廖问劳,然后发丧。诸大夫固请谒见新王,周、召二公奉子郑主丧,诸大夫假便宜,称君命以吊。遂公请王世子嗣位,百官朝贺,是为襄王。惠后与叔带暗暗叫苦,不敢复萌异志矣。襄王乃以明年改元,传谕各国。襄王元年,春祭毕,命宰周公孔赐胙于齐,以彰翼戴之功。齐桓公先期闻信,复大合诸侯于葵邱。时齐桓公在路上,偶与管仲论及周事。管仲曰:“周室嫡庶不分,几至祸乱。今君储位尚虚,亦宜早建,以杜后患。”桓公曰:“寡人六子,皆庶出也。以长则无亏,以贤则昭。长卫姬事寡人最久,寡人已许之立无亏矣。易牙、竖貂二人,亦屡屡言之;寡人爱昭之贤,意尚未决,今决之于仲父。”管仲知易牙,竖貂二人奸佞,且素得宠于长卫姬,恐无亏异日为君,内外合党,必乱国政。公子昭,郑姬所出,郑方受盟,假此又可结好,乃对曰:“欲嗣伯业,非贤不可。君既知昭之贤,立之可也。”桓公曰:“恐无亏挟长来争,奈何!”管仲曰:“周王之位,待君而定,今番会盟,君试择诸侯中之最贤者,以昭托之,又何患焉!”桓公点首。比至葵邱,诸侯毕集,宰周公孔亦到,各就馆舍。时宋桓公御说薨,世子兹父让国于公子目夷,目夷不受,兹父即位,是为襄公。襄公遵盟主之命,虽在新丧,不敢不至,乃墨衰赴会。管仲谓桓公曰:“宋子有让国之美,可谓贤矣。且墨衰赴会,其事齐甚恭,储贰之事,可以托之。”桓公从其言,即命管仲私诣宋襄公馆舍,致齐侯之意。襄公亲自来见齐侯,齐侯握其手,谆谆以公子昭嘱之:“异日仗君主持,使主社稷。”襄公愧谢不敢当,然心感齐侯相托之意,已心许之矣。至会日,衣冠济济,环珮锵锵。诸侯先让天使升坛,然后以次而升。坛上设有天王虚位,诸侯北面拜稽,如朝觐之仪,然后各就位次。宰周公孔捧胙东向而立,传新王之命曰:“天子有事于文武,使孔赐伯舅胙。”齐侯将下阶拜受,宰孔止之曰:“天子有后命,以伯舅耋老,加劳,赐一级,无下拜。”桓公欲从之,管仲从旁进曰:“君虽谦,臣不可以不敬。”桓公乃对曰:“天威不违颜咫尺,小白敢贪王命,而废臣职乎!”疾趋下阶,再拜稽首,然后登堂受胙,诸侯皆服齐之有礼。桓公因诸侯未散,复申盟好,颂周《五禁》曰:“毋壅泉,毋遏籴,毋易树子,毋以妾为妻,毋以妇人与国事。”誓曰:“凡我同盟,言归于好。”但以载书,加于牲上,使人宣读,不复杀牲歃血。诸侯无不信服。髯翁有诗云:纷纷疑叛说春秋,攘楚尊周握胜筹。不是桓公功业盛,谁能不歃信诸侯。盟事已毕,桓公忽谓宰孔曰:“寡人闻三代有封禅之事,其典何如。可得闻乎?”宰孔曰:“古者封泰山,禅梁父。封泰山者,筑土为坛,金泥玉简以祭天,报天之功;天处高,故崇其土以象高也。禅梁父者,扫地而祭,以象地之卑;以蒲为车,葅秸为藉,祭而掩之,所以报地。三代受命而兴,获祐于天地,故隆此美报也。”桓公曰:“夏都于安邑,商都于亳,周都于丰镐。泰山、梁父去都城甚远,犹且封之禅之。今二山在寡人之封内,寡人欲徼宠天王,举此旷典,诸君以为何如?”宰孔视桓公足高气扬,似有矜高之色,乃应曰:“君以为可,谁敢曰不可!”桓公曰:“俟明日更与诸君议之。”诸侯皆散。宰孔私诣管仲曰:“夫封禅之事,非诸侯所宜言也,仲父不能发一言谏止乎?”管仲曰:“吾君好胜,可以隐夺,难以正格也。夷吾今且言之矣!”乃夜造桓公之前,问曰:“君欲封禅,信乎?”桓公曰:“何为不信?”管仲曰:“古者封禅,自无怀氏至于周成王,可考者七十二家,皆以受命,然后得封。”桓公艴然曰:“寡人南伐楚,至于召陵;北伐山戎、刜令支、斩孤竹、西涉流沙,至于太行,诸侯莫余违也。寡人兵车之会三,衣裳之会六,九合诸侯,一匡天下,虽三代受命,何以过于此?封泰山。禅梁父,以示子孙,不亦可乎?”管仲曰:“古之受命者,先有祯祥示征,然后备物而封,其典甚隆备也,鄗上之嘉黍,北里之嘉禾,所以为盛;江淮之间,一茅三脊,谓之‘灵茅’,王者受命则生焉,所以为藉;东海致比目之鱼,西海致比翼之鸟,祥瑞之物,有不召而致者,十有五焉。以书史册,为子孙荣,今凤凰、麒麟不来,而鸱鸮数至;嘉禾不生而蓬蒿繁植,如此而欲行封禅,恐列国有识者必归笑于君矣!”桓公嘿然,明日,遂不言封禅之事。桓公既归,自谓功高无比,益治宫室,务为壮丽。凡乘舆,服御之制,比于王者。国人颇议其僭。管仲乃于府中筑台三层,号为“三归之台”,言民人归、诸侯归、四夷归也。又树塞门,以蔽内外;设反坫,以待列国之使臣。鲍叔牙疑其事,问曰:“君奢亦奢,君僭亦僭,毋乃不可乎?”管仲曰:“夫人主不惜勤劳,以成功业,亦图一日之快意为乐耳。若以礼绳之,彼将苦而生怠;吾之所以为此,亦聊为吾君分谤也,”鲍叔口虽唯唯,心中不以为然。话分两头,却说周太宰孔自葵邱辞归,于中途遇见晋献公亦来赴会,宰孔曰:“会已撤矣。”献公顿足恨曰:“敝邑辽远,不及观衣裳之盛,何无缘也?”宰孔曰:“君不必恨。今者齐侯自恃功高,有骄人之意。夫月满则亏,水满则溢,齐之亏且溢,可立而待,不会亦何伤乎?”献公乃回辕西向,于路得疾,回至晋国而薨。晋乃大乱,欲知晋乱始末,且看下回分解。
《东周列国志》•第二十四回 盟召陵礼款楚大夫 会葵邱义戴周天子
译文:
这并不是古诗词,而是《东周列国志》里的小说章节,以下是其大致的现代汉语翻译:
话说屈完再次来到齐军营地,请求面见齐桓公谈事情。管仲说:“楚国使者又来了,肯定是来请求结盟的,您要以礼相待!”屈完见到齐桓公后拜了两拜,齐桓公回礼,问他来意。屈完说:“我们国君因为没有进贡的缘故,招致您来讨伐,我们国君已经知道错了。您要是肯退兵三十里,我们国君怎敢不听从您的命令!”齐桓公说:“大夫能辅佐你们国君恢复以前的职责,让我在天子面前有个交代,我还求什么呢!”屈完称谢后离开,回去报告楚王说:“齐侯已经答应我退兵了,我也答应进贡,您可不能失信啊!”过了一会儿,侦察兵报告:“八国军队都拔营出发了!”楚成王又派人去核实,回来报告说:“退了三十里,在召陵驻扎。”楚王说:“齐军退兵,肯定是怕我们!”就想反悔进贡的事。子文说:“那八国的君主,对普通人都不失信,您能让一个普通人对国君说话不算数吗!”楚王沉默了,就命令屈完带上八车金银布帛,再去召陵犒劳八国军队,又准备了一车菁茅,在齐军面前展示过后,然后写好表章,前往周朝进贡。
再说许穆公的灵柩运到本国,世子业继位主持丧事,这就是许僖公。他感激齐桓公的恩德,派大夫百佗率领军队到召陵会合。齐桓公听说屈完又来了,吩咐诸侯:“把各国的战车和士兵分成七队,分别排列在七个方向,齐国的军队驻扎在南方,来抵挡楚国。等齐军鼓声响起,七路军队一起击鼓,武器盔甲,一定要十分整齐,以此来壮大中原国家的威势!”屈完进来后,把犒劳军队的物品献给齐桓公,齐桓公命令把东西分给八国军队,菁茅检验过后,仍让屈完保管,让他自己去进贡。齐桓公说:“大夫可曾见过我们中原的军队?”屈完说:“我住在南方偏远之地,没见过中原的强盛,希望能见识一下!”齐桓公和屈完一起登上战车,看到各国的军队,各自占据一方,连绵几十里不断。齐军一声鼓响,七路鼓声相应,就像雷霆震动,惊天动地。齐桓公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对屈完说:“我有这么多的军队,打仗还怕不能胜利吗?攻城还怕攻不下来吗!”屈完回答说:“您能成为中原盟主,是为天子宣扬德行,安抚百姓。您要是用德行来安抚诸侯,谁敢不服?要是依仗人多势众逞威风,楚国虽然狭小,但有方城作为城墙,汉水作为护城河,河深城高,就算有百万大军,也不知道该怎么用啊!”齐桓公脸上露出惭愧的神色,对屈完说:“大夫真是楚国的良才啊!我愿意和贵国重修先君的友好关系,怎么样?”屈完回答说:“您施恩给我们国家,收纳我们国君加入同盟,我们国君怎敢置身事外?我能和您订立盟约吗?”齐桓公说:“可以。”当晚留屈完在营中住宿,设宴款待。
第二天,在召陵立了祭坛,齐桓公拿着牛耳主持盟会,管仲担任司盟,屈完传达楚王的命令,一起立下盟书:“从今以后,世代结为同盟友好。”齐桓公先歃血,七国和屈完依次歃血。仪式结束后,屈完拜了两拜表示感谢。管仲私下跟屈完说,请放聃伯回郑国,屈完也代蔡侯谢罪,双方都答应了。管仲下令班师回朝。
途中鲍叔牙问管仲:“楚国的罪过,以僭越名号为最大,您却以包茅为借口,我不明白。”管仲回答说:“楚国僭越名号已经三代了,我因此排斥它,把它和蛮夷等同。要是责备它改掉名号,楚国肯乖乖听我们的吗?要是它不听,肯定会打仗;一旦开战,双方互相报复,这祸乱几年都平息不了,南北从此就不得安宁了!我以包茅为借口,让它容易接受。只要它有服罪的名义,也足以在诸侯面前夸耀,回去向天子汇报,不比兵连祸结没完没了要好吗?”鲍叔牙赞叹不已。
胡曾先生有诗说:楚王在南方不把周朝放在眼里,管仲当年善于谋划。不用一兵一卒就达成和约,千秋霸业都在传颂齐侯。又有髯翁写诗讥讽齐桓公和管仲草率收场,对楚国没有实质损害,所以齐军退后,楚军照旧侵犯中原,齐桓公和管仲不能再兴兵讨伐楚国了。诗说:向南观望犹豫了几十年,远交近攻各有打算。大声宣布罪状谋略才宏大,直接改掉僭越的名号局面才圆满。昭庙的孤魂终究含冤,江黄两国的义举只留下过错。不知道一次歃血结盟有什么用,中原依旧战火纷飞。
陈国大夫辕涛涂听到班师的命令,和郑国大夫申侯商量说:“军队要是从陈国和郑国经过,粮食和衣物的花费,数目巨大,国家肯定会负担很重。不如向东沿着海路回去,让徐国和莒国承担供给的任务,我们两国可以稍微安宁些。”申侯说:“好,你去试试跟桓公说。”辕涛涂对桓公说:“您北伐戎族,南伐楚国,要是带着诸侯的军队,在东夷展示武力,东方的诸侯,畏惧您的威严,敢不按时朝见吗?”桓公说:“大夫说得对。”过了一会儿,申侯请求拜见。桓公召他进来,申侯进言说:“我听说‘军队出征不能超过一定时间’,是怕劳累百姓。现在从春天到夏天,经历霜露风雨,军队已经疲惫了。要是从陈国和郑国经过,粮食和衣物,就像从自己仓库里拿一样方便;要是从东方走,万一东夷阻断道路,恐怕没法作战,那怎么办?辕涛涂是为自己国家考虑,不是好计策,您要明察!”桓公说:“要不是大夫提醒,差点误了事。”就下令在军中把辕涛涂抓起来,让郑伯把虎牢之地赏赐给申侯,来奖赏他的功劳,还让申侯扩大城邑,作为南北的屏障。郑伯虽然听从了命令,但从此心里不高兴。陈侯派使者送财物,再三请罪,桓公就赦免了辕涛涂,诸侯各自回国。
桓公因为管仲功劳大,就夺了大夫伯氏的骈邑三百户,用来增加管仲的封地。楚王见诸侯军队退走,不想进贡菁茅。屈完说:“不能对齐国失信。而且楚国因为和周朝断绝关系,才让齐国借机抬高自己,如果借此机会和周朝恢复联系,那我们和齐国就平起平坐了。”楚王说:“那两位先王的名号怎么办?”屈完说:“不按爵位排序,只称远臣某某就行了。”楚王听从了他的建议,就派屈完为使者,带上十车菁茅,加上金银布帛,去朝见天子。周惠王大喜,说:“楚国不履行职责很久了,现在这么归顺,大概是先王的神灵保佑吧?”就到文王和武王的宗庙去祭告,把祭肉赏赐给楚国,对屈完说:“镇守好你的南方,不要侵犯中原。”屈完拜了两拜磕头后退下。
屈完刚走,齐桓公就派隰朋跟着去,把楚国归服的事报告给天子。惠王对隰朋格外有礼,隰朋趁机请求见世子,惠王脸上露出不高兴的神色,就让次子带和世子郑一起出来见面,隰朋暗中观察惠王的神色,好像很慌乱、拿不定主意的样子。隰朋从周朝回来,对桓公说:“周朝要大乱了。”桓公问:“为什么?”隰朋说:“周王的长子叫郑,是先皇后姜氏生的,已经被立为太子了。姜后去世后,次妃陈妫得宠,被立为王后,她生的儿子叫带,带善于讨好,周王很喜欢他,叫他太叔,就想废掉世子立带为太子。我看惠王神色慌乱,肯定是因为这件事。恐怕‘小弁’那样的事,又要在今天发生了。您是盟主,不能不管。”桓公就召管仲来商量,管仲说:“我有个办法,可以安定周朝。”桓公问:“仲父有什么办法?”管仲说:“世子的地位危险又让人怀疑,是因为他的支持者少。您现在给周王上表,说:‘诸侯想见世子,请世子出来和诸侯见面!’世子一出来,君臣的名分就定了,周王就算想废立,也难办了。”桓公说:“好。”就向诸侯发檄文,约定明年夏天在首止会合,又派隰朋去周朝,说:“诸侯想见世子,以表达尊奉周王的心意。”周惠王本来不想让子郑去和诸侯见面,因为齐国势力强大,而且理由正当,不好推辞,只好答应。隰朋回来报告,到了第二年春天,桓公派陈敬仲先到首止,建宫殿等世子到来。
夏天五月,齐、宋、鲁、陈、卫、郑、许、曹八国诸侯都到了首止,世子郑也来了,住在行宫。桓公带领诸侯去问安。子郑再三谦让,想以宾主的礼节相见。桓公说:“我们这些人愧为藩臣,见了世子就像见了周王一样,怎敢不磕头?”子郑谢过说:“各位请起。”当晚,子郑派人邀请桓公到行宫,诉说太叔带想谋夺王位的事,桓公说:“我会和各位大臣结盟,共同拥戴世子,世子别担心。”子郑感激不已,就留在行宫。诸侯也不敢回国,各自住在馆舍,轮流进献酒食,犒劳随从人员。子郑怕让各国久等,就想回京城。桓公说:“我们想和世子多相处,是想让天子知道我们爱戴世子,舍不得分开,以此杜绝别人的坏主意。现在夏天炎热,等秋天凉快些,再送您回宫。”就预先选好结盟的日子,定在八月的吉日。
再说周惠王见世子郑很久不回来,知道是齐侯在拥戴他,心里不高兴。再加上惠后和叔带整天在旁边说坏话,太宰周公孔来见惠王,惠王对他说:“齐侯名义上是讨伐楚国,其实对楚国没什么办法;现在楚国进贡归顺,和以前大不一样,看不出楚国比齐国差。齐国又带领诸侯留住世子,不知道什么意思,把我放在什么位置?我想麻烦太宰给郑伯送一封密信,让郑伯离开齐国投靠楚国,再替我向楚王致意,让他努力侍奉周朝,不要辜负我的心意。”宰孔上奏说:“楚国归顺也是齐国的功劳,您怎么能抛弃和我们亲近已久的伯舅齐国,而去投靠刚归附的楚国呢?”惠王说:“郑伯不走,诸侯就不散,能保证齐国没有别的阴谋吗?我主意已定,太宰别推辞。”宰孔不敢再说。惠王就写了一封加盖玉玺的信,封得很严实,秘密交给宰孔,宰孔不知道信里说什么,只好派人连夜送给郑伯。郑文公打开信读,上面说:“子郑违背父命,结党营私,不能做继承人,我想立次子带。叔父要是能离开齐国投靠楚国,共同辅佐小儿子,我愿意把国家交给他。”郑伯高兴地说:“我的先公武公、庄公,世代做周王的卿士,是诸侯的领袖,没想到后来中断了,和小国一样;厉公又有护送周王复位的功劳,没得到任用。现在周王的命令只给了我,权力就要到我手里了,各位大夫可以祝贺我了!”大夫孔叔劝谏说:“齐国因为我们的缘故,出兵讨伐楚国,现在我们却背叛齐国投靠楚国,这是违背道德的。而且拥戴世子,是天下的大义,您不能与众不同。”郑伯说:“追随霸主和追随周王哪个好?况且周王不想立世子,我还留恋什么!”孔叔说:“周朝主持祭祀的,只有嫡子和长子。周幽王宠爱伯服,周桓王宠爱子克,周庄王宠爱子颓,您都知道,他们不得人心,最后身死也没成功。您不遵循大义,难道要重蹈那五大夫的覆辙吗?以后肯定会后悔的!”大夫申侯说:“天子的命令,谁敢违抗?要是参加齐国的盟会,就是抛弃天子的命令,我们走了诸侯肯定会怀疑,一怀疑就会散伙,盟会不一定能成功。而且世子有外部的支持,太叔也有内部的支持,两人谁成功谁失败,还不知道呢,不如先回去,看看情况再说。”郑文公就听从了申侯的话,借口国内有事,不告辞就走了。
齐桓公听说郑伯逃走,大怒,想拥戴世子去讨伐郑国。管仲进言说:“郑国和周朝接壤,这肯定是周朝有人引诱他。一个人的去留,不足以影响大局。而且盟会的日期快到了,等盟会结束后再想办法。”桓公说:“好。”于是就在首止原来的祭坛上,歃血结盟,齐、宋、鲁、陈、卫、许、曹,一共七国诸侯,世子郑到场,但不歃血,表示诸侯不敢和世子平起平坐。盟书说:“凡是我们同盟的国家,共同辅佐王储,安定王室,有违背盟誓的,神灵会惩罚他!”事情结束后,世子郑走下台阶作揖致谢说:“各位凭借先王的神灵,不忘周朝,亲近我,从文王、武王以下,都会感激你们!何况我怎敢忘记各位的恩赐?”诸侯都下拜磕头。第二天,世子郑想回去,各国都准备好车马护送,齐桓公和卫侯亲自送他到卫国边境,世子郑流泪告别。史官有诗称赞说:君王溺爱导致太子危险,郑伯甘愿违背大义。首止的一次盟会确定了太子的地位,纲常依靠这个才没有被破坏。
郑文公听说诸侯结盟,而且要讨伐郑国,就不敢投靠楚国了。楚成王听说郑国不参加首止的盟会,高兴地说:“我得到郑国了!”就派使者和申侯联系,想和郑国修好。原来申侯以前在楚国做官,有口才,贪婪又善于讨好,楚文王很宠信他。到文王临终的时候,怕后人容不下他,就送给他白璧,让他投奔别的国家避祸。申侯投奔郑国,在栎地侍奉厉公,厉公也像在楚国时一样宠信他。厉公复位后,申侯就做了大夫。楚国的大臣都和申侯有交情,所以现在打通这个关系,让申侯从中劝说,让郑国背叛齐国投靠楚国。申侯偷偷对郑伯说:“除了楚国,没有能和齐国对抗的。何况这是天子的命令呢?不然齐国和楚国都会和郑国为敌,郑国就支持不住了!”郑文公被他的话迷惑,就暗中派申侯向楚国表示愿意归服。
周惠王二十六年,齐桓公率领同盟诸侯讨伐郑国,包围了新密。当时申侯还在楚国,他对楚成王说:“郑国愿意归附您,正是因为只有楚国能对抗齐国。您不救郑国,我没法回去复命了!”楚王和大臣们商量,令尹子文进言说:“召陵那次战役,许穆公死在军中,齐国很同情他。许国侍奉齐国最用心,您要是对许国用兵,诸侯肯定会去救,那么郑国的包围自然就解除了!”楚王听从了他的建议,就亲自带兵讨伐许国,也包围了许城。诸侯听说许国被包围,果然离开郑国去救许国,楚军就撤退了。
申侯回到郑国,自以为有保全郑国的功劳,得意洋洋,满心希望得到加封。郑伯因为虎牢那次的事,觉得申侯已经得到太多好处,就没有给他加官进爵,申侯嘴里不免有怨恨的话。第二年春天,齐桓公又率领军队讨伐郑国。陈国大夫辕涛涂,从讨伐楚国回来后和申侯有矛盾,就写信给孔叔说,申侯以前拿国家讨好齐国,独自霸占了虎牢的赏赐。现在又拿国家讨好楚国,让您的国君,忘恩负义,招来战争,祸害百姓和国家。一定要杀了申侯,齐兵可以不战而退。孔叔把信呈给郑文公。郑伯因为前几天不听孔叔的话,逃回去不参加盟会,导致齐兵两次打到郑国,心里又惭愧又后悔,也把责任归咎到申侯身上。就召来申侯责备他说:“你说只有楚国能对抗齐国,现在齐兵多次来,楚国的救兵在哪里?”申侯刚想辩解,郑伯就喝令武士把他推出去杀了。把他的头装在盒子里,让孔叔献给齐军说:“我们国君以前误听了申侯的话,没能和您保持友好,现在已经把他杀了,派我来您的营帐请罪,希望您能原谅我们!”齐侯向来知道孔叔贤能,就答应和郑国讲和。于是在宁母和诸侯会合。郑文公始终对周王的命令有疑虑,不敢公开去参加会盟,派他的世子华代替他去,到宁母听候命令。
子华和弟弟子臧都是嫡夫人所生,夫人当初很受宠,所以立子华为世子。后来又立了两个夫人,她们都有儿子,嫡夫人的宠爱渐渐减少,不久就病死了。还有南燕姞氏的女儿,在郑国后宫做陪嫁,一直没被宠幸。一天晚上她梦见一个高大的男人,手里拿着兰草对她说:“我是伯儵,是你的祖先。现在把国香送给你做
纳兰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