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左氏传》•成公·成公二年

【经】二年春,齐侯伐我北鄙。夏四月丙戌,卫孙良夫帅师及齐师战于新筑,卫师败绩。六月癸酉,季孙行父、臧孙许、叔孙侨如、公孙婴齐帅师会晋郤克、卫孙良夫、曹公子首及齐侯战于鞍,齐师败绩。秋七月,齐侯使国佐如师。己酉,及国佐盟于袁娄。八月壬卒。宋公鲍卒。庚寅,卫侯速卒。取汶阳田。冬,楚师、郑师侵卫。十有一月,公会楚公子婴齐于蜀。丙申,公及楚人、秦人、宋人、陈人、卫人、郑人、齐人、曹人、邾人、薛人、鄫人盟于蜀。   【传】二年春,齐侯伐我北鄙,围龙。顷公之嬖人卢蒲就魁门焉,龙人囚之。齐侯曰:「勿杀!吾与而盟,无入而封。」弗听,杀而膊诸城上。齐侯亲鼓,士陵城,三日,取龙,遂南侵及巢丘。   卫侯使孙良夫、石稷、宁相、向禽将侵齐,与齐师遇。石子欲还,孙子曰:「不可。以师伐人,遇其师而还,将谓君何?若知不能,则如无出。今既遇矣,不如战也。」   夏,有。   石成子曰:「师败矣。子不少须,众惧尽。子丧师徒,何以覆命?」皆不对。又曰:「子,国卿也。陨子,辱矣。子以众退,我此乃止。」且告车来甚众。齐师乃止,次于鞫居。新筑人仲叔于奚救孙桓子,桓子是以免。   既,卫人赏之以邑,辞。请曲县、繁缨以朝,许之。仲尼闻之曰:「惜也,不如多与之邑。唯器与名,不可以假人,君之所司也。名以出信,信以守器,器以藏礼,礼以行义,义以生利,利以平民,政之大节也。若以假人,与人政也。政亡,则国家从之,弗可止也已。」   孙桓子还于新筑,不入,遂如晋乞师。臧宣叔亦如晋乞师。皆主郤献子。晋侯许之七百乘。郤子曰:「此城濮之赋也。有先君之明与先大夫之肃,故捷。克于先大夫,无能为役,请八百乘。」许之。郤克将中军,士燮佐上军,栾书将下军,韩厥为司马,以救鲁、卫。臧宣叔逆晋师,且道之。季文子帅师会之。及卫地,韩献子将斩人,郤献子驰,将救之,至则既斩之矣。郤子使速以徇,告其仆曰:「吾以分谤也。」   师从齐师于莘。六月壬申,师至于靡笄之下。齐侯使请战,曰:「子以君师,辱于敝邑,不腆敝赋,诘朝请见。」对曰:「晋与鲁、卫,兄弟也。来告曰:『大国朝夕释憾于敝邑之地。』寡君不忍,使群臣请于大国,无令舆师淹于君地。能进不能退,君无所辱命。」齐侯曰:「大夫之许,寡人之愿也;若其不许,亦将见也。」齐高固入晋师,桀石以投人,禽之而乘其车,系桑本焉,以徇齐垒,曰:「欲勇者贾余馀勇。」   癸酉,师陈于□安。邴夏御齐侯,逢丑父为右。晋解张御郤克,郑丘缓为右。齐侯曰:「余姑翦灭此而朝食。」不介马而驰之。郤克伤于矢,流血及屦,未绝鼓音,曰:「余病矣!」张侯曰:「自始合,而矢贯余手及肘,余折以御,左轮朱殷,岂敢言病。吾子忍之!」缓曰:「自始合,苟有险,余必下推车,子岂识之?然子病矣!」张侯曰:「师之耳目,在吾旗鼓,进退从之。此车一人殿之,可以集事,若之何其以病败君之大事也?擐甲执兵,固即死也。病未及死,吾子勉之!」左并辔,右援枹而鼓,马逸不能止,师从之。齐师败绩。逐之,三周华不注。   韩厥梦子舆谓己曰:「且辟左右。」故中御而从齐侯。邴夏曰:「射其御者,君子也。」公曰:「谓之君子而射之,非礼也。」射其左,越于车下。射其右,毙于车中,綦毋张丧车,从韩厥,曰:「请寓乘。」从左右,皆肘之,使立于后。韩厥俛,定其右。逢丑父与公易位。将及华泉,骖絓于木而止。丑父寝于轏中,蛇出于其下,以肱击之,伤而匿之,故不能推车而及。韩厥执絷马前,再拜稽首,奉觞加璧以进,曰:「寡君使群臣为鲁、卫请,曰:『无令舆师陷入君地。』下臣不幸,属当戎行,无所逃隐。且惧奔辟而忝两君,臣辱戎士,敢告不敏,摄官承乏。」丑父使公下,如华泉取饮。郑周父御佐车,宛伐为右,载齐侯以免。韩厥献丑父,郤献子将戮之。呼曰:「自今无有代其君任患者,有一于此,将为戮乎!」郤子曰:「人不难以死免其君。我戮之不祥,赦之以劝事君者。」乃免之。   齐侯免,求丑父,三入三出。每出,齐师以帅退。入于狄卒,狄卒皆抽戈楯冒之。以入于卫师,卫师免之。遂自徐关入。齐侯见保者,曰:「勉之!齐师败矣。」辟女子,女子曰:「君免乎?」曰:「免矣。」曰:「锐司徒免乎?」曰:「免矣。」曰:「苟君与吾父免矣,可若何!」乃奔。齐侯以为有礼,既而问之,辟司徒之妻也。予之石窌。   晋师从齐师,入自丘舆,击马陉。齐侯使宾媚人赂以纪甗、玉磬与地。不可,则听客之所为。宾媚人致赂,晋人不可,曰:「必以萧同叔子为质,而使齐之封内尽东其亩。」对曰:「萧同叔子非他,寡君之母也。若以匹敌,则亦晋君之母也。吾子布大命于诸侯,而曰:『必质其母以为信。』其若王命何?且是以不孝令也。《诗》曰:『孝子不匮,永锡尔类。』若以不孝令于诸侯,其无乃非德类也乎?先王疆理天下物土之宜,而布其利,故《诗》曰:『我疆我理,南东其亩。』今吾子疆理诸侯,而曰『尽东其亩』而已,唯吾子戎车是利,无顾土宜,其无乃非先王之命也乎?反先王则不义,何以为盟主?其晋实有阙。四王之王也,树德而济同欲焉。五伯之霸也,勤而抚之,以役王命。今吾子求合诸侯,以逞无疆之欲。《诗》曰『布政优优,百禄是遒。』子实不优,而弃百禄,诸侯何害焉!不然,寡君之命使臣则有辞矣,曰:『子以君师辱于敝邑,不腆敝赋以,犒从者。畏君之震,师徒□尧败,吾子惠徼齐国之福,不泯其社稷,使继旧好,唯是先君之敝器、土地不敢爱。子又不许,请收合馀烬,背城借一。敝邑之幸,亦云从也。况其不幸,敢不唯命是听。』」鲁、卫谏曰:「齐疾我矣!其死亡者,皆亲昵也。子若不许,仇我必甚。唯子则又何求?子得其国宝,我亦得地,而纾于难,其荣多矣!齐、晋亦唯天所授,岂必晋?」晋人许之,对曰:「群臣帅赋舆以为鲁、卫请,若苟有以藉口而复于寡君,君之惠也。敢不唯命是听。」   禽郑自师逆公。   秋七月,晋师及齐国佐盟于爰娄,使齐人归我汶阳之田。公会晋师于上鄍,赐三帅先路三命之服,司马、司空、舆帅、候正、亚旅,皆受一命之服。   八月,宋文公卒。始厚葬,用蜃炭,益车马,始用殉。重器备,椁有四阿,棺有翰桧。   君子谓:「华元、乐举,于是乎不臣。臣治烦去惑者也,是以伏死而争。今二子者,君生则纵其惑,死又益其侈,是弃君于恶也。何臣之为?」   九月,卫穆公卒,晋二子自役吊焉,哭于大门之外。卫人逆之,妇人哭于门内,送亦如之。遂常以葬。   楚之讨陈夏氏也,庄王欲纳夏姬,申公巫臣曰:「不可。君召诸侯,以讨罪也。今纳夏姬,贪其色也。贪色为淫,淫为大罚。《周书》曰:『明德慎罚。』文王所以造周也。明德,务崇之之谓也;慎罚,务去之之谓也。若兴诸侯,以取大罚,非慎之也。君其图之!」王乃止。子反欲取之,巫臣曰:「是不祥人也!是夭子蛮,杀御叔,弑灵侯,戮夏南,出孔、仪,丧陈国,何不祥如是?人生实难,其有不获死乎?天下多美妇人,何必是?」子反乃止。王以予连尹襄老。襄老死于邲,不获其尸,其子黑要烝焉。巫臣使道焉,曰:「归!吾聘女。」又使自郑召之,曰:「尸可得也,必来逆之。」姬以告王,王问诸屈巫。对曰:「其信!知荦之父,成公之嬖也,而中行伯之季弟也,新佐中军,而善郑皇戌,甚爱此子。其必因郑而归王子与襄老之尸以求之。郑人惧于邲之役而欲求媚于晋,其必许之。」王遣夏姬归。将行,谓送者曰:「不得尸,吾不反矣。」巫臣聘诸郑,郑伯许之。及共王即位,将为阳桥之役,使屈巫聘于齐,且告师期。巫臣尽室以行。申叔跪从其父将适郢,遇之,曰:「异哉!夫子有三军之惧,而又有《桑中之喜,宜将窃妻以逃者也。」及郑,使介反币,而以夏姬行。将奔齐,齐师新败曰:「吾不处不胜之国。」遂奔晋,而因郤至,以臣于晋。晋人使为邢大夫。子反请以重币锢之,王曰:「止!其自为谋也,则过矣。其为吾先君谋也,则忠。忠,社稷之固也,所盖多矣。且彼若能利国家,虽重币,晋将可乎?若无益于晋,晋将弃之,何劳锢焉。」   晋师归,范文子后入。武子曰:「无为吾望尔也乎?」对曰:「师有功,国人喜以逆之,先入,必属耳目焉,是代帅受名也,故不敢。」武子曰:「吾知免矣。」   郤伯见,公曰:「子之力也夫!」对曰:「君之训也,二三子之力也,臣何力之有焉!」范叔见,劳之如郤伯,对曰:「庚所命也,克之制也,燮何力之有焉!栾伯见,公亦如之,对曰:「燮之诏也,士用命也,书何力之有焉!」   宣公使求好于楚。庄王卒,宣公薨,不克作好。公即位,受盟于晋,会晋伐齐。卫人不行使于楚,而亦受盟于晋,从于伐齐。故楚令尹子重为阳桥之役以求齐。将起师,子重曰:「君弱,群臣不如先大夫,师众而后可。《诗》曰:『济济多士,文王以宁。』夫文王犹用众,况吾侪乎?且先君庄王属之曰:『无德以及远方,莫如惠恤其民,而善用之。』」乃大户,已责,逮鳏,救乏,赦罪,悉师,王卒尽行。彭名御戎,蔡景公为左,许灵公为右。二君弱,皆强冠之。   冬,楚师侵卫,遂侵我,师于蜀。使臧孙往,辞曰:「楚远而久,固将退矣。无功而受名,臣不敢。」楚侵及阳桥,孟孙请往,赂之以执斫、执针、织紝,皆百人。公衡为质,以请盟,楚人许平。   十一月,公及楚公子婴齐、蔡侯、许男、秦右大夫说、宋华元、陈公孙宁、卫孙良夫、郑公子去疾及齐国之大夫盟于蜀。卿不书,匮盟也。于是乎畏晋而窃与楚盟,故曰匮盟。蔡侯、许男不书,乘楚车也,谓之失位。君子曰:「位其不可不慎也乎!蔡、许之君,一失其位,不得列于诸侯,况其下乎?《诗》曰:『不解于位,民之攸塈。』其是之谓矣。」   楚师及宋,公衡逃归。臧宣叔曰:「衡父不忍数年之不宴,以弃鲁国,国将若之何?谁居?后之人必有任是夫!国弃矣。」   是行也,晋辟楚,畏其众也。君子曰:「众之不可以已也。大夫为政,犹以众克,况明君而善用其众乎?《大誓》所谓商兆民离,周十人同者众也。」   晋侯使巩朔献齐捷于周,王弗见,使单襄公辞焉,曰:「蛮夷戎狄,不式王命,淫湎毁常,王命伐之,则有献捷,王亲受而劳之,所以惩不敬,劝有功也。兄弟甥舅,侵败王略,王命伐之,告事而已,不献其功,所以敬亲昵,禁淫慝也。今叔父克遂,有功于齐,而不使命卿镇抚王室,所使来抚余一人,而巩伯实来,未有职司于王室,又奸先王之礼,余虽欲于巩伯、其敢废旧典以忝叔父?夫齐,甥舅之国也,而大师之后也,宁不亦淫从其欲以怒叔父,抑岂不可谏诲?」士庄伯不能对。王使委于三吏,礼之如侯伯克敌使大夫告庆之礼,降于卿礼一等。王以巩伯宴,而私贿之。使相告之曰:「非礼也,勿籍。」

译文:

【经】
二年春季,齐国国君进攻我国北部边境。夏季四月丙戌日,卫国的孙良夫率领军队与齐军在新筑交战,卫军大败。六月癸酉日,鲁国的季孙行父、臧孙许、叔孙侨如、公孙婴齐率军与晋国的郤克、卫国的孙良夫、曹国的公子首共同与齐军在鞍地交战,齐军战败。秋季七月,齐国国君派国佐去军中。己酉日,与国佐在袁娄结盟。八月壬日去世。宋国国君鲍去世。庚寅日,卫国国君速去世。获得汶阳的田地。冬季,楚国和郑国的军队侵犯卫国。十一月,国君在蜀地与楚国的公子婴齐会面。丙申日,国君与楚国、秦国、宋国、陈国、卫国、郑国、齐国、曹国、邾国、薛国、鄫国在蜀地结盟。

【传】
二年春季,齐国国君进攻我国北部边境,围攻龙地。鲁国国君的宠臣卢蒲就魁打开城门,龙地的守军把他抓了起来。齐国国君说:“不要杀他,我与你们结盟,他不进城,就可封赏。”但他们不听,杀死了他,并把他挂在城头。齐国国君亲自擂鼓指挥,士兵攀爬城墙,三天后攻下龙城,随即南下进攻巢丘。

卫国国君派孙良夫、石稷、宁相、向禽率军进攻齐国,途中与齐军相遇。石子想退兵,孙良夫说:“不行。我们出兵讨伐他,遇到敌军却退兵,君主会如何责备我们?如果明知不可战,就应不派兵出征。既然已经相遇,不如开战。”

夏季,局势未变。
石成子说:“军队已经失败了。你不要耽搁,将士们已恐惧万分。你失去军队,怎么向君主交代?”大家都不作回应。石成子又说:“你是国家重臣,战死,是国家的耻辱。你带着军队撤退,我们便也停止不前。”又表示齐军的车马已大量到达,于是齐军停驻在鞫居。新筑人仲叔于奚救援孙桓子,孙桓子才得以幸免。

战后,卫国赏赐仲叔于奚封地,他推辞。请求只接受曲县和繁缨之礼作为朝见君主的凭证,卫国同意。孔子听说后说:“可惜啊,不如多赐给他封地。器物和名分,不可以随意授予他人。这是君主的职责。名分可以建立诚信,诚信可以守护器物,器物可以藏匿礼仪,礼仪可以践行道义,道义可以产生利益,利益可以使百姓安居,这是政治的根本。如果把权力和名分授予他人,就等于把政权交给了别人。一旦政权丧失,国家将随之崩塌,无法挽回。”

孙桓子回到新筑,没有入城,便前往晋国请求援兵。臧宣叔也前往晋国求助。二人选择郤克为援兵主将。晋景公答应提供七百辆战车。郤克说:“这是城濮之战时的旧誓。有先君的英明和先大夫的肃敬,才能取胜。现在我们战胜的,是先大夫的后代,若不能出力,我们就不参与。请赐予八百辆战车。”晋景公同意。郤克统率中军,士燮辅佐上军,栾书统领下军,韩厥担任司马,率军援救鲁国和卫国。臧宣叔迎接晋军并引导其行军。季文子也率军前来会合。军队抵达卫国边境,韩厥准备斩杀一个犯人,郤克急忙赶来相救,但等赶到时,人已被斩。郤克于是下令迅速公布此事,对他的车夫说:“我这是分担责备。”

晋军与齐军在莘地会合。六月壬申日,军队抵达靡笄山下。齐国国君请求开战,说:“你们是国君的军队,到我这里受辱,我军实力有限,明天就请相见。”晋国回答说:“晋国与鲁国、卫国是兄弟国家。我们曾告知,大国日夜忍耐我们,不忍心让军队长期驻扎在贵国土地上。我们君主不忍心,派臣下前来请求:不要让您的军队长久驻扎在贵国土地上。我们只能前进,不能后退,您不会感到为难。”齐国国君说:“大夫若能答应,便是我最大的心愿;若不能答应,我也将亲自出战。”齐国的高固进入晋军,用石投击人,将人抓住并驱车前进,把桑树根绑在车前,巡视齐军营地,说:“想表现出勇敢的,来拿我的余勇。”

癸酉日,晋军在□安布阵。邴夏担任齐国国君的车夫,逢丑父担任右翼护卫。晋国的解张担任郤克的车夫,郑丘缓担任右翼。齐国国君说:“我今天要彻底消灭你们,然后吃顿饭。”他不披甲,就直接驾车冲出。郤克被箭射中,血流到鞋上,但没有停止击鼓,说:“我病了!”解张说:“自从开战以来,箭穿透了我手和手臂,我用骨折挡住,左臂已鲜血淋漓,怎敢说病?您忍一下!”郑丘缓说:“自从开战,只要有险情,我一定推着车下来保护您,您怎么知道呢?不过您现在确实病了!”解张说:“我军的耳目在我们的旗帜和鼓声中,前进后退都听从指挥。这个车由一人守护,就可以完成任务,怎能因病而败坏君主的大事呢?穿上盔甲手持兵器,本来就是赴死。病未至死,您请努力坚持!”于是左边并驾,右边握鼓,继续击鼓,战马冲出难以控制,全军跟随冲锋。齐军大败,追击三周,绕过华不注山。

韩厥梦见子舆对他说:“暂避左右。”因此他驾车时坐在中间,跟随齐国国君。邴夏说:“射中了敌方车夫,这是君子啊。”国君说:“称他为君子却去射杀,不合礼制。”于是射中敌方左边,敌人从车下逃走。再射右边,敌方车夫被射死于车中。綦毋张失去了车,跟从韩厥,请求借车。从左右两边的人推了他,让他站在后方。韩厥俯身稳定右边车夫。逢丑父与国君交换了位置。快要到达华泉时,车的马具挂在树上无法前进。逢丑父睡在车中,一条蛇从他下方钻出,他用手臂击打蛇,受伤后藏起蛇,所以无法推车前进。韩厥抓住绑马的绳索,跪拜叩首,奉上酒和玉璧,说:“我们的国君派臣下向鲁国、卫国请求,说:‘不要让贵国军队陷入我国土地。’我这个不幸运的臣子,正好被派去作战,没有地方可逃。我担心逃跑会冒犯两国君主,臣下辜负士兵,不敢不告知自己的无能,暂时承当这个职务。”逢丑父让国君下到车中,去华泉取水。郑周父担任护卫,宛伐担任右翼,载着齐国国君逃离。韩厥将逢丑父献给郤克,郤克准备处死他。高喊道:“从今以后,如果有官员代替君主承担祸患,那将被处死!”郤克说:“人宁可死也不愿让君主受辱,我处死他不吉利,赦免他,以鼓励臣下忠于君主。”于是赦免了他。

齐国国君得救后,寻找逢丑父,进去了三次,又出来了三次。每次出来,齐军也都撤退。进入狄人部队时,狄人全都抽出武器护住,使齐军得以脱身。进入卫国军队时,卫军也救了他们。随后经徐关入国境。齐国国君看到守卫人员,说:“努力吧!齐军已经失败了。”他躲避妇女,妇女问:“君主活下来了吗?”答:“活下来了。”又问:“锐司徒活下来了吗?”答:“活下来了。”妇女说:“如果君主和您父亲都活下来了,那还能怎么办呢?”便逃走了。齐国国君认为她有礼,后来问起她,才发现她是锐司徒的妻子。于是赐给她一块石窌。

晋军跟随齐军,从丘舆进入,攻击马陉。齐国国君派宾媚人献上纪国的甗、玉磬和土地来求和,若不答应,就听任宾客的安排。宾媚人送了礼物,晋军不接受,说:“必须用萧同叔子作人质,让齐国境内所有土地都向东调整田地。”宾媚人回答:“萧同叔子并不是别人,而是我君主的母亲。若把母后作为人质,也等于晋国君主的母亲。您在诸侯中发布命令,却说必须拿母后作为信物,这与王命相违背,又是什么?难道是不孝之政吗?《诗经》说:‘孝子不穷,永赐同类。’如果把不孝之法令施加于诸侯,岂不与德行相违背?先王划分天下土地,按气候和适宜情况安排,因此《诗经》说:‘我划分我治理,南面修整田亩。’现在您要划分诸侯土地,却说要把土地全部向东调整,只图便利,不顾土地特性,这难道不是违背先王之命吗?违背先王之道就是不义,如何能做盟主?晋国本身也有过失。古代四位君主称王,是树立德行、安抚共同的意愿。五位霸主称霸,是勤勉安抚民众,以服从王命。现在您要求诸侯联合,以满足个人无边的欲望。《诗经》说:‘施行德政,百福汇聚。’而您却德行不足,抛弃百福,诸侯何须担忧?不然,我君主派我向您请求,也应有辞令,说:‘您以国君军队之礼来到我们这里,我国兵力薄弱,战败后,唯恐您军队入侵我境,因此请求您帮助我们,不使您军队陷入我国。我们君主的旧物和土地,我也不吝啬。您如不答应,我们只能收聚残余,背城一战,我军之幸,也愿意追随。即使不幸,也必定听从您的命令。’”鲁国和卫国劝谏说:“齐国现在仇视我们,死难之人都是亲信。如果您不答应,敌对一定会加重。您能有什么更多要求?您得到国宝,我们也获得土地,摆脱危难,荣耀极大。齐国和晋国都是天命所归,何必一定要晋国呢?”晋人最终答应了,回答说:“臣下们统率军队请求鲁国、卫国,若能以任何理由重新建立关系,就是您对我们的恩惠,我们怎敢不听命。”

郑国部队迎接国君。

秋季七月,晋军与齐国国佐在爰娄结盟,使齐国归还我方汶阳的田地。国君在上鄍与晋军会面,赐给三位将领先行之礼,三命之服,司马、司空、舆帅、候正、亚旅等官职,都各得一命之服。

八月,宋文公去世。开始实行厚葬,使用蜃炭,增加车马,首次使用殉葬。贵重物品齐备,棺材有四角高耸的屋顶,棺木使用桧木。

君子评论说:“华元、乐举在此表现出不忠。作为臣子,应治理杂乱,去除疑惑,所以宁愿牺牲生命也要争辩。现在这两位,君主活着时任其迷惑,死后还大肆奢侈,这是抛弃君主于恶途,还有什么臣子之义?”

九月,卫穆公去世,晋国两位大臣亲自前往吊唁,于大门口外哭丧。卫国人迎接他们,妇女在门内哭送,回去时也如此。从此以后,成为礼俗。

楚国讨伐陈国的夏氏家族时,庄王想纳夏姬,申公巫臣说:“不可。您召集诸侯,是为讨伐罪过,如今纳夏姬,是贪图她的美色。贪图美色就是淫乱,淫乱会招致大罪。《周书》说:‘明德慎罚。’文王正是因此建立周朝。所谓明德,就是务必推崇;所谓慎罚,就是务必消除。若发动诸侯,为贪色招来大祸,就是不谨慎。君主请三思。”庄王于是停止。子反想娶她,巫臣又说:“这是个不祥的人!他害死了王子蛮,杀了御叔,弑杀了灵侯,杀了夏南,赶走了孔、仪,导致陈国灭亡,何等不祥!人生本来艰难,难道不遇到死亡吗?天下有很多美丽女子,何必一定要是她呢?”子反最终停止。庄王将夏姬赐给连尹襄老。襄老在邲之战中战死,尸体没有找到,他的儿子黑要娶了夏姬。巫臣派人去劝他,说:“回家吧,我来聘你。”又派人从郑国召她,说:“尸首可得,必来接你。”夏姬告诉庄王,庄王问屈巫,屈巫说:“他可信。他知道荦的父亲,是成公的宠臣,是中行伯的幼弟,现为中军统帅,且与郑国的皇戌关系很好,一定会通过郑国获取王子与襄老的尸体来娶她。郑国害怕邲之战的失败,想讨好晋国,一定答应。”庄王于是派夏姬返回。临行前,她对送行的人说:“得不到尸体,我就不回来了。”巫臣前往郑国,郑伯答应。等到共王即位,将要发动阳桥之战,派屈巫出使齐国,并通报出兵时间。巫臣全家前往。申叔跪跟随父亲前往郢都,遇见他,说:“奇怪啊!您有三军将领的恐惧,也有《桑中之歌》的喜悦,应该是个偷妻子逃跑的人。”到达郑国后,他先送回礼物,然后带夏姬离开。原计划逃往齐国,但齐国新败,说:“我不能去弱国。”于是逃往晋国,投靠郤至,成为晋国臣子。晋国让他担任邢地大夫。子反请求用重金囚禁他,庄王说:“停止!他若为自己谋利,那已过失;若为先君谋事,那是忠心。忠心是国家的支柱,功绩巨大。如果他能为国家利益,即使有重金,晋国也会接受;若对晋国无益,晋国也会抛弃他,何必囚禁?”

晋军返回,范文子最后到。武子说:“你不用再为我争光了。”回答说:“军队有功,百姓欢喜,迎候时都把注意力集中在我身上,我怕因此替代主帅接受声望,所以不敢。”武子说:“我知道你安全了。”

郤伯见到国君,国君说:“这是你的功劳啊!”郤伯回答说:“这是君主的教导,各位大夫的努力,我有什么功劳呢!”范叔见了国君,被慰劳,回答说:“这是庚所命令的,是克所制定的,我有什么功劳呢!”栾伯也见到国君,国君也这样问他,回答说:“这是燮的命令,是士用命的成果,我有什么功劳呢!”

宣公派使臣与楚国建立友好关系。庄王去世,宣公也去世,未能实现。国君即位后,接受晋国的盟约,并应晋国请求出兵讨伐齐国。卫国不派使臣去楚国,也接受了晋国的盟约,随晋国出征讨伐齐国。所以楚国令尹子重为了讨伐齐国,组织军事行动。他准备出兵时说:“国君弱,群臣不如先辈,必须有足够兵力才能出征。《诗经》说:‘人才众多,文王得以安定。’文王都依赖人才,何况我们呢?先君庄王曾说过:‘没有德行,难以影响远方,不如体恤民众,善用民众。’”于是广开招募,抚恤孤老,救济贫弱,赦免罪人,召集所有军队,王最终全部执行。彭名担任车夫,蔡景公在左,许灵公在右。两位国君年幼,都被扶上地位。

冬季,楚军侵犯卫国,进而侵犯我国,军队在蜀地驻扎。派臧孙去交涉,辞谢说:“楚国遥远且持续时间长,我们必然会退兵。没有功劳却获得名声,臣下不敢接受。”楚军侵犯到阳桥,孟孙请求前往,献上一百人执斧头、执针、织布的工匠,作为求和的礼物。以公衡为人质,请求结盟,楚国人答应和平。

十一月,国君与楚国公子婴齐、蔡国国君、许国国君、秦国右大夫说、宋国华元、陈国公孙宁、卫国孙良夫、郑国公子去疾以及齐国大夫在蜀地结盟。大夫没有记录,是“缺盟”之名,因为他们畏惧晋国,私下与楚国结盟,所以称为“缺盟”。蔡国国君、许国国君未被正式记录,也视为“缺盟”。

后来,晋国在诸侯中发布命令,说:“晋国向诸侯提出请求:不要以礼节不守为由,不要把土地和人质作为交换,以示尊重。”后来晋国下令说:“这不符合礼制,不要再登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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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秦左丘明

丘明(姓姜,氏丘,名明),华夏人,生于前502年,死于前422年,享年80岁。丘穆公吕印的后代。本名丘明,因其先祖曾任楚国的左史官,故在姓前添“左”字,故称左史官丘明先生,世称“左丘明”,后为鲁国太史 。左氏世为鲁国太史,至丘明则约与孔子(前551-479)同时,而年辈稍晚。他是当时著名史家、学者与思想家,著有《春秋左氏传》、《国语》等。他左丘明的最重要贡献在于其所著《春秋左氏传》与《国语》二书。左氏家族世为太史,左丘明又与孔子一起“如周,观书于周史”,故熟悉诸国史事,并深刻理解孔子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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