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记》•少仪

闻始见君子者,辞曰:「某固愿闻名于将命者。」不得阶主。敌者曰:「某固愿见。」罕见曰:「闻名」。亟见曰:「朝夕」。瞽曰:「闻名」。适有丧者曰:「比」。童子曰:「听事」。适公卿之丧,则曰:「听役于司徒」。君将适他,臣如致金玉货贝于君,则曰:「致马资于有司」;敌者曰:「赠从者」。臣致禭于君,则曰:「致废衣于贾人」;敌者曰:「襚」。亲者兄弟不,以襚进。臣为君丧,纳货贝于君,则曰:「纳甸于有司」。赗马入庙门;赙马与其币,大白兵车,不入庙门。赙者既致命,坐委之,摈者举之。   主人无亲受也。受立,授立不坐。性之直者则有之矣。始入而辞,曰:「辞矣」。即席,曰:「可矣」。排阖说屦于户内者,一人而已矣。有尊长在则否。问品味曰:「子亟食于某乎?」问道艺曰:「子习于某乎?」、「子善于某乎?」不疑在躬,不度民械,不愿于大家,不訾重器。泛扫曰扫,扫席前曰拚;拚席不以鬣。执箕膺鬛。不贰问。问卜筮曰:「义与?志与?」义则可问,志则否。   尊长于己逾等,不敢问其年。燕见不将命。遇于道,见则面,不请所之。丧俟事不特吊。侍坐弗使,不执琴瑟,不画地,手无容,不翣也。寝则坐而将命。侍射则约矢,侍投则拥矢。胜则洗而以请,客亦如之。不角,不擢马。执君之乘车则坐。仆者右带剑,负良绥,申之面,拖诸幦,以散绥升,执辔然后步。请见不请退。朝廷曰退,燕游曰归,师役曰罢。侍坐于君子,君子欠伸,运笏,泽剑首,还屦,问日之蚤莫,虽请退可也。事君者量而后入,不入而后量;凡乞假于人,为人从事者亦然。然,故上无怨,而下远罪也。不窥密,不旁狎,不道旧故,不戏色。为人臣下者,有谏而无讪,有亡而无疾;颂而无谄,谏而无骄;怠则张而相之,废则扫而更之;谓之社稷之役。   毋拔来,毋报往,毋渎神,毋循枉,毋测未至。士依于德,游于艺;工依于法,游于说。毋訾衣服成器,毋身质言语。言语之美,穆穆皇皇;朝廷之美,济济翔翔;祭祀之美,齐齐皇皇;车马之美,匪匪翼翼;鸾和之美,肃肃雍雍。问国君之子长幼,长,则曰:「能从社稷之事矣」;幼,则曰:「能御」,「未能御」。问大夫之子长幼,长,则曰:「能从乐人之事矣」;幼,则曰:「能正于乐人」,未能正于乐人」。问士之子长幼,长,则曰:「能耕矣」;幼,则曰:「能负薪」、「未能负薪」。执玉执龟策不趋,堂上不趋,城上不趋。武车不式;介者不拜。   妇人吉事,虽有君赐,肃拜。为尸坐,则不手拜,肃拜;为丧主则不手拜。葛绖而麻带。取俎进俎不坐。执虚如执盈,入虚如有人。凡祭于室中堂上无跣,燕则有之。未尝不食新。   仆于君子,君子升下则授绥;始乘则式;君子下行,然后还立。乘贰车则式,佐车则否。贰车者,诸侯七乘,上大夫五乘,下大夫三乘。有贰车者之乘马服车不齿。观君子之衣服,服剑,乘马,弗贾。   其以乘壶酒,束修,一犬赐人,若献人,则陈酒执修以将命,亦曰乘壶酒,束修,一犬。其以鼎肉,则执以将命。其禽加于一双,则执一双以将命,委其余。犬则执绁;守犬,田犬,则授摈者,既受,乃问犬名。牛则执纼,马则执靮,皆右之。臣则左之。车则说绥,执以将命。甲若有以前之,则执以将命;无以前之,则袒櫜奉胄。哭则执盖。弓则以左手屈韣执拊。剑则启椟盖袭之,加夫桡与剑焉。笏、书、修、苞苴、弓、茵、席、枕、几、颖、杖、琴、瑟、戈有刃者椟、策、龠,其执之皆尚左手。刀却刃授颖。削授拊。凡有刺刃者,以授人则辟刃。   乘兵车,出先刃,入后刃,军尚左,卒尚右。宾客主恭,祭祀主敬,丧事主哀,会同主诩。军旅思险,隐情以虞。   燕侍食于君子,则先饭而后已;毋放饭,毋流歠;小饭而亟之;数毋为口容。客自彻,辞焉则止。客爵居左,其饮居右;介爵、酢爵、僎爵皆居右。羞濡鱼者进尾;冬右腴,夏右鳍;祭膴。凡齐,执之以右,居之于左。赞币自左,诏辞自右。酌尸之仆,如君之仆。其在车则左执辔右受爵,祭左右轨范乃饮。凡羞有俎者,则于俎内祭。君子不食圂腴。小子走而不趋,举爵则坐祭立饮。凡洗必盥。牛羊之肺,离而不提心。凡羞有湇者,不以齐。为君子择葱薤,则绝其本末。羞首者,进喙祭耳。尊者以酌者之左为上尊。尊壶者面其鼻。饮酒者、禨者、醮者,有折俎不坐。未步爵,不尝羞。牛与羊鱼之腥,聂而切之为脍;麋鹿为菹,野豕为轩,皆聂而不切;麇为辟鸡,兔为宛脾,皆聂而切之。切葱若薤,实之酰以柔之。其有折俎者,取祭肺,反之,不坐;燔亦如之。尸则坐。   衣服在躬,而不知其名为罔。其未有烛而有后至者,则以在者告。道瞽亦然。凡饮酒为献主者,执烛抱燋,客作而辞,然后以授人。执烛不让,不辞,不歌。洗盥执食饮者勿气,有问焉,则辟咡而对。为人祭曰致福;为己祭而致膳于君子曰膳;祔练曰告。凡膳告于君子,主人展之,以授使者于阼阶之南,南面再拜稽首送;反命,主人又再拜稽首。其礼:大牢则以牛左肩、臂臑、折九个,少牢则以羊左肩七个,特豕则以豕左肩五个。国家靡敝,则车不雕几,甲不组縢,食器不刻镂,君子不履丝屦,马不常秣。

译文:

《礼记·少仪》现代汉语翻译:

初次见到尊长时,应谦恭地说:“我本来很希望能听到您派来传话的人介绍您的名字。” 如果不能直接见到主人,就应说:“我本来很希望能见到您。” 如果只是听说过但没有见过,就称“闻名”。如果多次见面,就称“朝夕相见”。如果是盲人,就称“闻名”。如果对方家里正在办丧事,就说“比(即后来的见面)”。如果是年少的童子,就说“听事”(即听其处理事务)。如果遇到公卿家出丧,就称“听役于司徒”(即听命于司徒官负责殡葬事务)。如果君主将要外出,臣子想要送给君主金玉货贝,就应说:“我将马匹和财物交由有关部门处理”;如果是平辈,就说“赠送给随行人员”。臣子送礼给君主时,应说:“我将旧衣服送给卖旧衣的人”;如果是平辈,就称“襚”(即赠送衣物)。兄弟之间如果关系亲密,可以赠送丧事衣物。臣子为君主主持丧事,向君主奉献财物时,应说:“我将贡物交由有关部门处理”;用于祭奠的马匹可进入宗庙门内,而赠予的马匹和财物则不能进入宗庙门内,只可作为祭礼之用。赠送财物后,若已交待完毕,就坐下放置,由侍从接过。

主人自己不接受礼物。接受礼物时要站起,接受后交出时也要站起,不能坐下。性格直率的人可以这样做。初次进入时要辞谢,说“我已辞谢了”;坐下后,可说“可以了”。在门内只允许一人进出,如果尊长在场则不可。询问对方饮食情况时,可以说:“您是否常在某处吃饭?” 问对方才艺时,可以说:“您是否擅长某方面?” 或“您在某方面有长处吗?” 不要怀疑自己,不要评估百姓的物资,不要想求取大家财富,不要谈论贵重物品。普通打扫叫“扫”,扫席子前边叫“拚”;扫席子时不能用手拉席子的边缘。拿箕子时要用手握住边缘。不重复发问。问占卜吉凶时,可问:“符合道义吗?符合心意吗?” 如果符合义理,就可以占卜;如果只是个人意愿,就不应占卜。

尊长比自己年长,不敢问其年龄。在宴会上见尊长,不必派人传话。在路上相遇,只需点头致意,不必询问去向。遇到丧事,如无事可做,就不特别去吊唁。在主人身边侍坐时不让他们执琴瑟,不画地,手不能随意摆动,不使用丧礼中的哀悼用具。睡觉时若要传话,应坐着传达。参加射箭活动时要约好箭;参加投壶活动时要抱着箭。比赛获胜后要洗手并请求允许,客人也是如此。不进行角力、不拔马鬃。如果执持君主的车驾,只能坐车。仆人应右腰佩剑,肩扛带子,把带子向前伸展,下垂于衣袖,然后双手提起带子上楼,上车后才开始走路。请求见尊长时,不需要请辞退。在朝廷上称“退”,在宴饮中称“归”,在服役时称“罢”。在君子面前侍坐时,如果君子打了个哈欠、活动了一下笏板、调整了剑柄、脱了鞋子,就可询问一下当天是早上还是傍晚,即使想请退也可以。为君主办事的人,进入前先衡量情况,进入后再衡量,凡是请求允许他人办事或为他人做事,也应如此。这样,上层不会埋怨,下层也不会犯错。不窥探隐私,不越轨亲近,不谈论旧事,不戏弄他人。作为臣子,有意见可提出,但不能诽谤;有失职就应指出,但不可抱怨;颂扬君主不谄媚,劝谏时不骄傲;懈怠时要提醒纠正,荒废时要整顿恢复,这叫做“国家的职责”。

不要强行索取,不要以怨报德,不要冒犯神灵,不要遵循不正当之事,不要猜测尚未发生的事。读书人以道德为根本,以才艺为修养;工匠以法规为依据,以言辞为技艺。不要议论别人的衣着和器物,也不要暴露自己的言论和行为。说话要庄重典雅,朝廷活动要从容有序,祭祀要庄重肃穆,车马要稳重得体,音乐要整齐和谐。问国君的儿子年龄时,年长的说:“他能够参与国家大事了”;年幼的说:“他能驾驭马匹”,不能驾驭的就说“尚不能驾驭”。问大夫的儿子年龄时,年长的说:“他能参与乐师事务”;年幼的说:“他能协助乐师”,不能协助的就说“尚不能协助”。问士人之子时,年长的说:“他已能耕种了”;年幼的说:“他能挑柴火”,不能挑柴的就说“尚不能挑柴”。

拿玉、佩龟和竹简时不必快步走,堂内不快步,城上也不快步走。武车(战车)可不致敬;穿着铠甲的人不跪拜。女性在喜庆场合,即使有君主赏赐,也只用肃拜(恭敬地低头)。作为祭祀中的“尸”时,不跪拜,只用肃拜;作为丧礼中的主祭人,则不跪拜。穿粗麻布的丧服,系麻带。进餐时,即使有盘子,也不坐下。拿空容器如同拿满的,进空房间如同进有人的地方。在室内祭拜时不能赤脚,宴饮时可赤脚。永远不忘记品尝新收获的食物。

为君子服务时,君子登车或下车时,应把带子递给他;第一次乘车时要行礼;君子下台阶后,自己才站起。如果乘坐两辆车,要行礼;辅车(副车)则不需要。两辆车的制度是:诸侯七乘,上大夫五乘,下大夫三乘。有二辆车的人,其车和马不与其他车辆并列。观看君子的衣着、佩剑、乘坐马车,不要当作商品来买卖。

赠送酒类礼物时,应说“乘壶酒,束修,一犬”。如果赠送酒肉,应手持食物送礼。如果赠送的禽类超过一双,就只带一双,其余的放在一边。赠送狗时,应拿着牵狗的绳子;守犬或猎犬,应交给侍从,等收到后才问狗的名字。牛要手持牵牛的绳,马则手持缰绳,都应右手拿。臣下则用左手拿。车驾应解开带子,手持上车。如果甲胄有前装,则手持之;无前装,则袒露铠甲,捧起头盔。哭泣时应手持斗笠。拿弓时用左手弯曲弓弦握弓把。拿剑时打开剑匣,盖上,加上剑柄和剑身。笏板、书信、礼物、酒器、坐垫、席子、枕头、小几、竹签、手杖、琴、瑟、有刃的戈、策马长鞭、龠等,都应以左手执之。刀刃朝后递,锋刃藏于柄后。削刀应递到弧形处。凡带有尖锐刀具的,递给别人时,锋刃应朝外避开。

出兵时,出阵先出刀,入阵后收刀,军队以左为尊,士兵以右为尊。接待宾客要恭敬,祭祀要庄重,丧礼要哀伤,会盟要恭敬。作战时要思虑风险,隐藏真实心意。

在宴席上侍奉君子时,应先吃饭,然后才停止;不要随便放开饭,不要倒掉汤汁;饭量要小,但要多次进食;不要长时间停留,不要有明显的咀嚼表情。客人自己撤菜,若被辞退则停止。客人喝酒的位置在左侧,其饮用的位置在右侧;敬酒、回敬、陪酒等都位于右侧。准备鱼肉时,应把鱼尾端端上;冬天,鱼肥肉在右,夏天鱼鳍在右,祭祀用时要用整鱼。所有仪式中,拿器物都用右手,放置在左边。协助送礼时从左边出发,宣告命令时从右边发出。为祭祀对象执酒的仆役,要像君主的仆役一样。在车上时,左手握缰绳,右手持酒,按左右行进路径饮用。凡有盘子的菜肴,应在盘中祭拜。君子不食用猪的肥肉。年轻人走路时不快步,举杯时坐下,敬酒后立即饮用。所有饮水前必须洗手。牛羊的肺脏,只分开不揪心。如有菜肴中有汤水的,不用于清洗。为君子挑选葱蒜,要斩断根茎。供奉首尾的,应先端着嘴部进行祭拜。尊者以敬酒者的左边为上位。盛酒容器朝向鼻子方向。饮酒、敬神、敬酒仪式中,若有分食的肉,不坐下;未饮完酒之前,不尝菜肴。牛、羊、鱼的腥味,需切碎成小块;麋鹿做成酱菜,野猪做成腌物,皆切碎不剖开;獐子做“辟鸡”,兔子做“宛脾”,皆切碎不剖开。切葱和蒜时,用酸液浸泡使其柔软。如果有分食肉类的,要先祭拜肺脏,再放回,不坐下;烧肉也如此。作为“尸”者可坐着。

衣服穿在身上,却不知道它的名字,这是无知的表现。如果在没有灯光的情况下,有后续的人到来,应告知已有的在场者。对盲人也是如此。凡饮酒时作为献酒主,应手持烛台,抱着火把,等客人起身并辞谢后,才能交给别人。持烛时不必推让,不辞谢,也不唱歌。洗漱或进食时,若有人询问,必须低头避口而答。为他人举行祭祀时,称为“致福”;为自己祭祀并把饮食送给君子时,称为“膳”;在丧礼中与先人合葬时称为“告”。凡向君子报告饮食,主人要展开供品,交给执事者在阼阶南方,面朝南,两次叩头送礼;回来告知后,主人再次叩头致谢。其礼仪规定:大牢祭祀用牛,取左侧肩胛骨、手臂、腿肉共九块;少牢祭祀用羊,取左侧肩胛骨共七块;特猪祭祀则取左侧肩肉五块。如果国家经济困顿,车不能雕花,铠甲不能用丝带装饰,器皿不能刻花,君子不穿丝织鞋,马匹不再常喂精粮。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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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汉戴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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