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抟霄
董抟霄,字孟起,磁州人。由国子生辟陕西行台掾。时天大旱,从侍御史郭贞谳狱华阴县,有李谋儿累杀商贾于道,为贼十五年,至百余事。事觉,狱已具,贿赂有司,谓徒党未尽获,五年不决,人皆以为愤。抟霄知之,以言于贞,即以尸诸市中,天乃大雨。授四川肃政廉访司知事,除泾阳县尹。入为户部主事,升员外郎,拜监察御史。又出佥辽东肃政廉访司事,历江西行省左右司郎中,迁浙东宣慰副使。其历官所至,往往理冤狱,革弊政,才誉益著称于时。
至正十一年,除济宁路总管,奉旨从江浙平章教化征进安丰,兵至合肥定林站,遇贼,大破之。时朱皋、固始贼复猖獗,军少不足以分讨。有大山民寨及芍陂屯田军,抟霄皆奖劳而约束之,遂得障蔽朱皋。我军屯朱家寺,贼至,追杀之。乃遣进士程明仲往谕贼中,招徕者千二百家,因悉知其虚实。夜缚浮桥于淝水,既渡,贼始觉。贼众数万据磵南,我军渡者,辄为其所败。抟霄乃麾骑士,别渡浅滩袭贼后。贼回东南向,与骑士迎敌,抟霄忽跃马渡磵,扬言于众曰:“贼已败。”诸军皆渡,一鼓而击之。贼大败,亟追杀之,相藉以死者二十五里,遂复安丰。
十二年,有旨命抟霄攻濠州,又命移军援江南。遂渡江,至湖州德清县,而徽、饶贼已陷杭州。教化问抟霄计,抟霄曰:“贼皆野人,见杭城子女玉帛,非平日所有,必纵欲,不暇为备,宜急攻之。今欲退保湖州,设使贼乘锐直趋京口,则江南不可为矣。”教化犹豫未决,而诸将亦难其行。抟霄正色曰:“江浙相君方面既陷于贼,今可取而不取,谁任其咎!”复拔剑顾诸将曰:“诸君荷国厚恩,而临难苟免,今相君在是,敢有慢令者斩。”计乃决。遂进兵杭城。贼迎敌,至盐桥,抟霄麾壮士突前,斩杀数级,而诸军相继夹击之,凡七战,追杀至清河坊。贼奔接待寺,塞其门而焚之,贼皆死,遂复杭州。已而余杭、武康、德清次第以平,抟霄亦受代去。
徽、饶贼复自昱岭关寇于潜,行省乃假抟霄为参知政事,俾复提兵讨之。抟霄曰:“必欲除残去暴,所不敢辞。若假以重爵,则不敢受。”即日引兵至临安新溪,是为入杭要路,既分兵守之而始进兵至叫口及虎槛,遇贼,皆大破之,追杀至于潜,遂复其县治。既又克复昌化县及昱岭关,降贼将潘大二千人。贼又有犯千秋关者,抟霄还军守于潜,而贼兵大至,焚倚郭庐舍。抟霄按军不动,左右请出兵,抟霄曰:“未也。”遣人执白旗登山望贼,约曰:“贼以我为怯,必少懈;伺其有间,则麾所执旗。”又伏兵城外,皆授以火炮,复约曰:“见旗动,炮即发。”已而旗动,炮发,兵乃尽出,斩首数知级,遂复千秋关。未几,贼复攻独松、百丈、幽岭三关,抟霄乃先以兵守多溪。多溪,三关要路也。既又分为三军:一出独松,一出百丈,一出幽岭。然后会兵捣贼巢,遂乘胜复安吉,七战而克之,贼将以其徒来降者数百人。既数日,贼复来窥独松。抟霄即以兵守苦岭及黄沙岭。贼帅梅元来降,且言复有帅十一人欲降者,即遣偏将余思忠至贼寨谕之。贼皆入暗室潜议,思忠持火投入室内,拔剑语众曰:“元帅命我来活汝,汝复何议!”已而火起,焚其寨,叱贼党散去,而引贼帅来降。明日,进兵广德,克之。有蕲贼与饶、池诸贼复犯徽州。贼中有道士,能作十二里雾。抟霄以兵击之,已而妖雾开豁,诸伏兵皆起,袭贼兵后,贼大溃乱,斩首数万级,擒千余人。获道士,焚其妖书而斩之。遂平徽州。
十四年,除水军都万户。俄升枢密院判官,从丞相脱脱征高邮,分戍盐城、兴化。贼巢在大纵、德胜两湖间,凡十有二,悉剿平之。即其地筑芙蓉寨,贼入,辄迷故道,尽杀之,自是不复敢犯。贼恃习水,渡淮北,据安东州。抟霄招善水战者五百人,与贼战安东之大湖,大败之,遂复安东。十六年,剿平北沙、庙湾、沙浦等寨。寻进兵泗州,不利。贼乘胜东下,断我军粮道,乃回军屯北沙,粮且绝,与贼死战,凡七昼夜。贼败走,夺贼船七十余,乃得渡淮,保泗州。时方暑雨,湖水溢,诸营皆避去,而抟霄独守孤城,贼环绕数十里攻之。抟霄坐城上,遣偏将以骑士由四门突出贼后,约曰:“旗一麾即还。”既而旗动,骑士还,步卒自城中出,夹击之,贼大败。然贼寨犹阻西行之路,乃结阵而往,翊以奇兵,转战数十合,军始得至海宁。朝廷嘉其功,升同佥淮南行枢密院事。抟霄建议于朝曰:
淮安为南北襟喉、江淮要冲之地,其地一失,两淮皆未易复也。则救援淮安,诚为急务。为今日计,莫若于黄河上下,并濒淮海之地,及南自沭阳,北抵沂、莒、赣榆诸州县,布连珠营,每三十里设一总寨,就三十里中又设一小寨,使斥堠烽燧相望,而巡逻往来,遇贼则并力野战,无事则屯种而食。然后进有援,退有守,此善战者所以常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也。
又海宁一境,不通舟楫,军粮惟可陆运,而凡濒淮海之地,人民屡经盗贼,宜加存抚,权令军人搬运。其陆运之方,每人行十步,三十六人可行一里,三百六十人可行一十里,三千六百人可行一百里。每人负米四斗,以夹布囊盛之,用印封识,人不息肩,米不著地,排列成行,日行五百回,计路二十八里,轻行一十四里,重行一十四里,日可运米二百石。每运给米一升,可供二万人。此百里一日运粮之术也。又江淮流移之民,并安东、海宁、沭阳、赣榆等州县俱废,其民壮者既为军,老弱无所依归者,宜设置军民防御司,择军官材堪牧守者,使居其职,而籍其民,以屯故地。于是练兵积谷,且耕且战,内全山东完固之邦,外御淮海出没之寇,而后恢复可图也。
十七年,毛贵陷益都、般阳等路,有旨命抟霄从知枢密院事卜兰奚讨之。而济南又告急,抟霄乃提兵援济南。贼众自南山来攻济南,望之两山皆赤。抟霄按兵城中,先以数十骑挑之,贼众悉来斗,骑兵少却,至磵上,伏兵起,遂合战,城中兵又大出,大破之。而般阳贼复约泰安之党,逾南山来袭济南。抟霄列兵城上,弗为动。贼夜攻南门,独以矢石御之。黎明,乃默开东门,放兵出贼后。既旦,城上兵皆下,大开南门合击之,贼败走。复追杀之,贼众悉无遗者。于是济南始宁。诏就升淮南行枢密院副使,兼山东宣慰使都元帅,仍赐上尊、金带、楮币、名马以劳之。有疾其功者,谮于总兵太尉纽的该,令抟霄依前诏,从卜兰奚同征益都。抟霄即出济南城,属老且病,请以其弟昂霄代领其众,朝廷从之。授昂霄淮南行枢密院判官。未几,有旨命抟霄守河间之长芦。
十八年,抟霄以兵北行,且曰:“我去,济南必不可保。”既而济南果陷。抟霄方驻兵南皮县之魏家庄,适有使者奉诏拜抟霄河南行省右丞,甫拜命,毛贵兵已至,而营垒犹未完。诸将谓抟霄曰:“贼至当如何?”抟霄曰:“我受命至此,当以死报国耳。”因拔剑督兵以战。而贼众突至抟霄前,捽而问曰:“汝为谁?”抟霄曰:“我董老爷也!”众刺杀之,无血,惟见其有白气冲天。是日,昂霄亦死之。事闻,赠宣忠守正保节功臣、荣禄大夫、河南行省平章政事、柱国,追封魏国公,谥忠定。昂霄赠推诚孝节功臣、嘉议大夫、礼部尚书、上轻车都尉,追封陇西郡侯,谥忠毅。
抟霄早以儒生起家,辄为能吏,会天下大乱,乃复以武功自奋,其才略有大过人者,而当时用之不能尽其才,君子惜之。
刘哈剌不花
刘哈剌不花,其先江西人。倜傥好义,不事家产,有古侠士风。居燕赵有年,遂为探马赤军户。至正十二年,颍、亳盗起,朝迁以泰不花为河南行省平章政事,总兵讨之。哈剌不花上书陈十事,其七言兵机及攻守方略。泰不花大喜,即辟为掾史。未几,奏除左右司都事。泰不花以哈剌不花尝为探马赤,有膂力,善骑射,俾统前八翼军,为先锋将。明号令,信赏罚,士皆乐为之用,而料敌成败,所向无失。是时,答失八都鲁军溃于长葛,收集散卒,复屯中牟。哈剌不花军于汴梁南彭子冈。有自长葛来者言,总兵官已为贼所败,次中牟。哈剌不花曰:“贼既捷,兵必再至,我不可不往援。”遂整兵而前。既而有使驰报:夜四鼓,贼从洧川渡河,未知其所向。哈剌不花曰:“是必袭答失八都鲁营耳。我行已缓,不及事,不若以精锐断贼归路,覆之必矣。”于是领军徐行。天未明,伏军其归路。贼果袭答失八都鲁营,大掠辎重而回。哈剌不花伏军四起,贼大败,尽俘获之。当是时,答失八都鲁虽以平章政事总大兵,而哈剌不花功名与之相埒。
十七年,山东毛贵率其贼众,由河间趋直沽,遂犯漷州,至枣林。已而略柳林,逼畿甸,枢密副使达国珍战死,京师人心大骇。在廷之臣,或劝乘舆北巡以避之,或劝迁都关陕,众议纷然,独左丞相太平执不可。哈剌不花时为同知枢密院事,奉诏以兵拒之,与之战于柳林,大捷。贵众悉溃退,走据济南,京师遂安,哈剌不花之功居多。哈剌不花后迁河南行省平章政事以卒。
初,哈剌不花与信州人倪晦字孟晰同事泰不花为掾史。晦涉书史,精文墨,机识警敏,泰不花深委任之,言无不从;而哈剌不花或有所论白,多沮不行,由是心衔泰不花。及泰不花事败,走诣哈剌不花求援,而哈剌不花不能曲为保全,乃缚泰不花送京师,致之死地,君子以是少之。
王英
王英,字邦杰,益都人。性刚果,有大节,膂力绝人,善骑射。袭父职,为莒州翼千户。父子皆善用双刀,人号之曰刀王。至元二十九年,江西行枢密院命帅师南雄,讨贼丘大老。贼六百余人突至,英与战,杀其渠帅刘把东,获九十余人。元贞元年,从左丞董士选讨大山贼刘贵,擒之。二年,讨永新、安福二州贼,余党皆息。延祐二年,宁都贼起,行省命英率各万户军讨之。贼势甚张,英屡战皆胜,斩获不可胜数,积尸盈野,水为不流。行省平章李世安,遣英迓江浙平章张闾所领军于闽境,至木麻坑,擒贼蔡五九。又追贼至上虎嶂,遇贼三千余人,尽歼之。至治元年,以大臣荐,授忠武校尉、益都淄莱万户府副千户。天历元年,授宣武将军。至顺二年,行省命英招捕桂阳州贼张思进等二千人。英至,布以威信,皆相率请降。元统元年,授怀远大将军、同知海北海南道宣慰使司事。
至元三年,万安军贼吴汝期等作乱,聚众三千人。英至,贼皆就擒。未几,李志甫起漳州,刘虎仔起潮州,诏命江西行省右丞燕帖木儿讨之。方贼起时,英已致仕,平章政事伯撒里谓僚佐曰:“是虽鼠窃狗偷,非刀王行不可。其人虽投老,必可以义激。”乃使迎致之。英曰:“国家有事,吾虽老,其可坐视乎!”据鞍横槊,精神飞动,驰赴焉。及贼平,英功居多。
至正中,毛贵陷益都,英时年九十有六,乃谓其子弘曰:“我世受国恩,美官厚禄,备尝享之。今老矣,纵不能事戎马以报天子,尚忍食异姓之粟以求生乎!”水浆不入口者数日,遂卒。毛贵闻之,使具棺衾以葬。将敛,举其尸不动,焚香祝曰:“公子弘请公归葬先茔。”祝毕,尸遂起,观者莫不惊异。山东宣慰使普颜不花及宪司请恤典于朝,有曰:“不食寇粟,饿死芹泉,有夷、齐之风,为臣之清者也。”芹泉,谷名,英所居也。
石抹宜孙迈里古思
石抹宜孙,字申之。其先辽之迪烈糺人。五世祖曰也先,事太祖为御史大夫,自有传。也先之曾孙曰继祖,字伯善,袭父职,为沿海上副万户。初以沿海军分镇台州,皇庆元年,又移镇婺、处两州。驭军严肃,平宁都寇,有战功;且明达政事,讲究盐策,多合时宜。为学本于经术,而兼通名法、纵横、天文、地理、术数、方技、释老之说,见称荐绅间。宜孙其子也。
宜孙性警敏,嗜学问,于书务博览,而长于诗歌。尝借嫡弟厚孙荫,袭父职,为沿海上副万户,守处州。及弟长,即让其职还之,退居台州。至正十一年,方国珍起海上,江浙行省檄宜孙守温州,宜孙即起任其事。其年闽寇犯处州,复檄宜孙以兵平之。以功升浙东宣慰副使,分府于台州。顷之,处之属县山寇并起,宜孙复奉省檄往讨之。至则筑处州城,为御敌计。十七年,江浙行省左丞相达识铁睦迩承制升宜孙行枢密院判官,总制处州,分院治于处。又以江浙儒学副提举刘基为其院经历,萧山县尹苏友龙为照磨,而宜孙又辟郡人胡深、叶琛、章溢参谋其军事。处为郡,山谷联络,盗贼凭据险阻,辄窃发,不易平治。宜孙用基等谋,或捣以兵,或诱以计,未几,皆歼殄无遗类。寻升同佥行枢密院事。当是之时,天下已多故,所在守将各自为计相保守。于是浙东则宜孙在处州,迈里古思在绍兴为称首。
十八年十二月,大明兵取兰溪,且逼婺,而宜孙母实在婺城。宜孙泣曰:“义莫重于君亲,食禄而不事其事,是无君也;母在难而不赴,是无亲也。无君无亲,尚可立天地间哉!”即遣胡深等将民兵数万往赴援,而亲率精锐为之殿。兵至婺,与大明兵甫接,即败绩而还。时经略使李国凤至浙东,承制拜宜孙江浙行省参知政事,阶中奉大夫。明年,大明兵入处州,宜孙将数十骑走福建境上,欲图报复,而所至人心已散,事不可复为。叹曰:“处州,吾所守者也。今吾势已穷,无所于往,不如还处州境,死亦为处州鬼耳!”既还,至处之庆元县,为乱兵所害。事闻,朝廷赠推诚宣力效节功臣、集贤大学士、荣禄大夫、上柱国,追封越国公,谥忠愍。
迈里古思者,宁夏人也,字善卿。至正十四年进士,授绍兴路录事司达鲁花赤。苗军主将杨完者在杭,纵其军钞掠,莫敢谁何,民甚苦之。俄有至绍兴城中强夺人马者,迈里古思擒斩数人,苗军乃惧,不敢复至其境。迈里古思名声遂大振。会江南行台移治绍兴,檄迈里古思为行台镇抚,乃大募民兵,为守御计。处州山贼焚掠婺之永康、东阳,迈里古思提兵往击之,与石抹宜孙约期夹攻其巢穴,山贼以平。擢江东廉访司经历,仍留绍兴,以兵卫台治。时浙东、西郡县多残破,独迈里古思保障绍兴,境内晏然,民爱之如父母。江浙省臣乃承制授行枢密院判官,分院治绍兴。
会方国珍遣兵侵绍兴属县,迈里古思曰:“国珍本海贼,今既降,为大官,而复来害吾民,可乎!”欲率兵往问罪。先遣部将黄中取上虞,中还,请益兵。是时朝廷方倚重国珍,资其舟以运粮,而御史大夫拜住哥,与国珍素通贿赂,情好甚厚,愤迈里古思擅举兵,恐且生事,即使人召迈里古思至其私第,与计事,至则命左右以铁槌挝死之,断其头,掷厕溷中。城中民闻之,不问男女老幼,无不恸哭者。黄中乃率其众复仇,尽杀拜住哥家人及台府官员掾史,独留拜住哥不杀,以告于张士诚,士诚乃遣其将以兵守绍兴。拜住哥寻迁行宣政院使,监察御史真童纠言:“拜住哥阴害帅臣,几致激变,不法不忠,莫斯为甚。宜稽诸彝典,置于严刑。”于是诏削拜住哥官职,安置潮州,而迈里古思之冤始白。
董抟霄,字孟起,是磁州人。他由国子监生出身,被选拔到陕西行台担任掾史。当时天下大旱,他跟随侍御史郭贞到华阴县审理案件。有个叫李谋儿的人,多年来在道路上多次杀害商贾,犯下百余件案件,事情被揭发后,案情材料已经整理完毕,但因为行贿官员,被认为未抓尽同伙,五年未能判决,大家都认为这事很冤屈。董抟霄了解情况后,向郭贞进言,建议将罪犯的尸体公开示众,结果当天就下起了大雨。朝廷因此任命他为四川肃政廉访司知事,又派他担任泾阳县县尹。后来入朝担任户部主事,升为员外郎,再升为监察御史。之后外调担任辽东肃政廉访司佥事,历任江西行省左右司郎中,又升任浙东宣慰副使。他在各地任职期间,常常主持查办冤案,革除弊政,因此名声日益显赫。
至正十一年,被任命为济宁路总管,奉命随江浙平章政教化征讨安丰。军队到达合肥定林站时,遭遇敌军,大败敌人。当时朱皋、固始等地的贼兵又非常猖獗,兵力不足,无法分兵讨伐。有大山中的民寨和芍陂屯田的部队,董抟霄都加以激励并加以约束,从而有效阻挡了朱皋的进攻。我军驻扎在朱家寺,敌军来袭,我军追击并将其斩杀。随后派进士程明仲前去劝降贼兵,招降了千二百多家,从而掌握其真实情况。夜间在淝水上搭建浮桥,敌军渡河时才发觉。敌军数万人占据山沟南边,我军渡河的部队不断被击败。董抟霄于是指挥骑兵,从小水道绕到敌军后方袭击。敌军退守东南方向,与骑兵迎战,董抟霄突然骑马渡过山沟,大声告诉士兵说:“贼军已经打败了!”众军皆渡河,一举击溃敌军。敌军大败,我军追击,尸横遍地达二十五里,最终收复安丰。
至正十二年,朝廷下令让董抟霄进攻濠州,又命他移军援救江南。他率军渡江,到达湖州德清县,此时徽州、饶州的贼人已经攻陷杭州。教化询问董抟霄对策,董抟霄说:“这些贼兵都是草寇,看到杭州城里有女子财物,必然放纵欲望,不会好好防守,应当尽快进攻。现在如果退守湖州,万一贼兵乘胜直逼京口,江南就保不住了。”教化犹豫不决,将领们也难以下决心。董抟霄正色道:“江浙地区的守将已经战败,现在可以夺取而不攻,谁来承担这个责任!”随即拔剑指着将领们说:“各位都是国家重臣,临危苟且偷生,现在守将在此,如有不服从命令的,斩首!”众人这才下定决心。于是率军攻入杭州。贼军迎战,打到盐桥,董抟霄率壮士突袭,斩杀数十人,接着部队齐攻,共打了七场大战,一路追击到清河坊,贼军逃至接待寺,堵塞门路并放火焚烧,贼兵全部被烧死,杭州于是被收复。随后余杭、武康、德清等地也相继平定,董抟霄也因此被调离岗位。
徽州、饶州的贼军又从昱岭关进攻于潜,行省府便授予董抟霄参知政事的职务,命令他再次出兵讨伐。董抟霄说:“如果一定要铲除残暴势力,我绝不推辞。如果给予我高官厚爵,我却不敢接受。”当天就率军抵达临安新溪,这是进入杭州的必经之路。他先分兵驻守此处,再进兵至叫口和虎槛,遭遇贼军,都大败敌人,一路追击至于潜,收复该县。接着又攻克昌化县和昱岭关,俘虏贼将潘大二千人。贼军还曾侵犯千秋关,董抟霄回军守住于潜,敌军大举进攻,焚毁了附近的民房。董抟霄下令军队不主动出击,部下请求出兵,他却说:“还没有必要。”他派人执白旗登山观察敌情,约定说:“贼军以为我们胆小,必定会放松警惕,等他们出现破绽,就举旗示意。”又在城外埋伏军队,交待说:“看见旗子晃动,就立即发射火炮。”果然敌军旗子晃动,火炮齐发,伏兵一并出击,斩首数千人,收复千秋关。不久后,贼军又进攻独松、百丈、幽岭三关,董抟霄先派兵守住多溪镇,这里是三关之间的要道。随后将部队分为三路:一路出独松,一路出百丈,一路出幽岭,然后会合兵力直捣贼军巢穴,最终大胜收复安吉,七战才攻下,收降贼将领的部下数百人。几天后,贼军又来侦察独松。董抟霄立即派兵驻守苦岭和黄沙岭。敌军首领梅元前来投降,还说还有十一人要投降,于是派偏将余思忠前往贼寨劝降。贼兵进入暗室密议,余思忠手持火把冲进室内,拔剑大喝:“元帅命令我来救你们,你们还敢商量什么?”火起后,贼寨被焚,贼众四散逃跑,余思忠将梅元迎降。第二天,他率军进攻广德,攻下该地。有蕲州的贼兵与饶州、池州的贼兵联合侵犯徽州。贼军中有个道士,能制造十二里远的浓雾。董抟霄派兵将其击破,雾散后,伏兵从四面出击,敌人大乱,斩首数万,俘虏一千多人,活捉道士,烧毁其妖书后将其斩首,最终平定了徽州。
至正十四年,董抟霄被任命为水军都万户,不久升任枢密院判官,随丞相脱脱征讨高邮,分兵驻守盐城、兴化。贼军巢穴在大纵湖、德胜湖之间,共有十二处,全部被剿灭。他在原地修建芙蓉寨,贼军一旦进入就迷路,于是再不敢来犯。贼军依仗熟悉水战,渡过淮河北上,占据安东州。董抟霄招募五百名擅长水战的士兵,在安东的大湖与贼军作战,取得大胜,收复安东。十六年,剿灭北沙、庙湾、沙浦等贼寨。不久又进军泗州,但失利。贼军乘胜向东推进,切断我军粮道,他只好撤军驻守北沙,粮食断绝,与贼军死战七昼夜,最终贼军败退,夺回七十余艘敌船,才得以渡过淮河,保住泗州。当时正值酷暑,湖水泛滥,其他军营都避开退走,只有董抟霄独自坚守孤城,敌军环绕数十里发起进攻。他坐在城头,派骑兵从四个城门突袭敌军后方,约定说:“一见旗子一挥,立刻返回。”旗子一动,骑兵返回,步兵从城中出击,内外夹击,敌军大败。然而敌军仍阻拦西行之路,董抟霄便布阵前进,并用奇兵迂回作战,经过数十次战斗,军队才最终到达海宁。朝廷因功绩显著,提升他为同佥淮南行枢密院事。董抟霄向朝廷进谏说:
淮安是南北交通的要道,也是江淮地区的战略要地,一旦失守,两淮地区就难以再收复。因此,救援淮安是当务之急。当前最好的策略,是沿黄河上下,以及靠近淮海和南至沭阳、北抵沂州、莒州、赣榆等州县,设置“连珠营”,每三十里设一个总营,三十里内再设一个小营,使哨所和烽火台彼此可见,巡逻往来,一旦发现敌情立即并力野战,无事时则屯田自给。这样既能前进时有支援,后退时有据点,这是善于作战的人永远无法被击败,只等敌人露出破绽再一举击破的策略。
此外,海宁地区没有水路运输,军粮只能靠陆路运送,而附近百姓长期遭受盗贼之害,应当加以安抚,临时允许军队运送军粮。陆路运输的方法,每人走十步,三十六人可走一里,三百六十人可走十里,三千六百人可走百里。每人负四斗米,用布袋封好,加盖印章,人不疲劳,米不落地,排成行进,每日行走五百次,计行二十八里,轻行十五里,重行十五里,每天可运送二百石米。每运送一升米,可供两万人食用。这就是百里一日运粮的方法。同时,江淮地区流亡的百姓,以及安东、海宁、沭阳、赣榆等地的百姓,壮年已入伍,老弱无家可归者,应当设立军民防御司,选拔有才能、能治理地方的军官,让他们担任职务,并登记户籍,重新安置在当地,这样既能练兵又能屯粮,既能耕作又能作战,既可稳固山东,又能抵御淮海一带的盗匪,之后才能真正恢复国家。
至正十七年,毛贵攻陷益都、般阳等地,朝廷命令董抟霄跟随知枢密院事卜兰奚前去讨伐。与此同时,济南告急,董抟霄便率军前往救援。贼军从南山进攻济南,远望两山如赤。董抟霄坚守城内,先派出几十名骑兵试探,贼军全部出动迎战,骑兵稍有退却,到达山沟时,伏兵忽然出击,与主力合战,城内军队也随后出战,大败敌军。此后般阳的贼军又联合泰安的部队,翻越南山进攻济南。董抟霄在城上列阵,不动声色。贼军夜间进攻南门,只用箭石防御。第二天早晨,他悄悄打开东门,派出部队从后方攻击。天亮后,城上军队全部下城,大开南门,从正面夹击敌军,贼军大败逃走,董抟霄追击杀死敌人,贼军无一幸免。济南这才得以安定。朝廷因此升任他为淮南行枢密院副使,兼山东宣慰使都元帅,并赐予上尊酒、金带、钞票和名马奖励。但有人嫉妒他的功劳,向总兵太尉纽的该进谗言,命令董抟霄按原命令听从卜兰奚一同征讨益都。董抟霄便从济南出兵,但已年老体弱,请求由他的弟弟董昂霄代替他统率军队,朝廷同意。任命董昂霄为淮南行枢密院判官。不久朝廷又命他镇守河间长芦。
至正十八年,董抟霄率军向北前进,还说:“我离开后,济南就无法防守了。”不久,济南果然被攻陷。当时董抟霄驻扎在南皮县魏家庄,正准备接受诏命出任河南行省右丞,刚上任,毛贵的军队已到,而他的营寨尚未完成。将领们问:“敌人来了,该怎么办?”董抟霄说:“我接受任命,是为国家而死。”于是拔剑督战。敌军突然冲至他面前,抓住他质问:“你是谁?”董抟霄回答:“我是董老爷!”众人便将他刺死,不见鲜血,只看到白气冲天。当天,董昂霄也一同被杀。朝廷闻讯,追赠他为“宣忠守正保节功臣”、“荣禄大夫”、“河南行省平章政事”、“柱国”,追封为魏国公,谥号“忠定”。董昂霄被追赠为“推诚孝节功臣”、“嘉议大夫”、“礼部尚书”、“上轻车都尉”,追封为陇西郡侯,谥号“忠毅”。
董抟霄早年以儒生身份起家,很快成为有才能的地方官。天下大乱,才转而以武力效力,他的才能远超常人,但当时朝廷没能充分发挥他的作用,后世感到遗憾。
另一位叫迈里古思的人,是宁夏人,字善卿。至正十四年考中进士,被任命为绍兴路录事司达鲁花赤。当时苗军将领杨完者在杭州,率军抢劫,无人敢管,百姓苦不堪言。后来有强夺民马的人进入绍兴城,迈里古思擒拿并斩杀数人,苗军因此害怕,不敢再侵犯其地。迈里古思名声大振。后来江南行台迁至绍兴,下诏任命迈里古思为行台镇抚,于是大规模招募民兵,以防御外敌。处州山中贼兵烧掠婺州的永康、东阳等地,迈里古思率兵前去击破,并与石抹宜孙约定夹击贼军巢穴,贼军被消灭。他被提拔为江东廉访司经历,仍留在绍兴,用军队保卫行台。当时浙东、浙西许多郡县都遭到破坏,只有迈里古思守护绍兴,境内安定,百姓爱戴如父母。江浙行省官员也特批任命他为行枢密院判官,分院设在绍兴。
后来,方国珍派兵侵犯绍兴下属县,迈里古思说:“方国珍本来是海贼,如今投降朝廷,被封为大官,却反过来伤害百姓,岂能容忍!”他打算率兵讨伐。先派部将黄中拿下上虞,黄中回来请求增派军队。这时朝廷正依赖方国珍,资助其船只运输粮草。御史大夫拜住哥与方国珍关系密切,早有私交,非常忌恨迈里古思擅自出兵,担心事态扩大,便派人把他叫到家中密谈,结果将其关押,用铁锤打死,砍下头颅扔进厕所。城里百姓无论男女老少,无不悲痛哭泣。黄中便率部民为复仇,杀尽拜住哥的家人和台府官员,只留下拜住哥不杀,转告张士诚,让他派兵驻守绍兴。后来拜住哥被调任为行宣政院使,监察御史真童上奏说:“拜住哥暗中害死将领,几乎引发兵变,其行为严重违法不忠,应依法严惩。”朝廷于是削去拜住哥官职,贬至潮州,迈里古思的冤屈才得以昭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