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宗
睿宗景襄皇帝,讳拖雷,太祖第四子,太宗母弟也。方太祖崩时,太宗留霍博之地,国事无所属,拖雷实身任之。闻燕京盗贼白昼剽掠富民财物,吏不能禁,遂遣塔察、吾图撒合里往穷治之,杀十有六人,盗始屏息。
己丑夏,太宗还京。八月,即位。明年庚寅秋,太宗伐金,命拖雷帅师以从,破天城堡,拔蒲城县,闻金平章合达、参政蒲阿守西边,遂渡河,攻凤翔。会前兵战不利,从太宗援之,合达乃退。辛卯春,破洛阳、河中诸城。太宗还官山,大会诸侯王,谓曰:“人言耗国家者,实由寇敌。今金未殄,实我敌也。诸君宁无计乎?”拖雷进曰:“臣有愚计,非众可闻。”太宗屏左右,亟临问之,其言秘,人莫知也。凤翔既下,有降人李昌国者言:“金主迁汴,所恃者黄河、潼关之险尔。若出宝鸡,入汉中,不一月可达唐、邓。金人闻之,宁不谓我师从天而下乎!”拖雷然之,言于太宗。太宗大喜,语诸王大臣曰:“昔太祖尝有志此举,今拖雷能言之,真赛因也。”赛因,犹华言大好云。遂大发兵。
太宗以中军自碗子城南下,渡河,由洛阳进;斡陈那颜以左军由济南进;而拖雷总右军自凤翔渡渭水,过宝鸡,入小潼关,涉宋人之境,沿汉水而下。期以明年春,俱会于汴。遣搠不罕诣宋假道,且约合兵。宋杀使者,拖雷大怒曰:“彼昔遣苟梦玉来通好,遽自食言背盟乎!”乃分兵攻宋诸城堡,长驱入汉中,进袭四川,陷阆州,过南部而还。遂由金取房,前锋三千人破金兵十余万于武当山,趋均州。乘骑浮渡汉水,遣夔曲涅率千骑驰白太宗。太宗方诣汉水,将分兵应之,会夔曲涅至,即遣慰谕拖雷,亟合兵焉。
拖雷既渡汉,金大将合达设伏二十余万于邓州之西,据隘待之。时拖雷兵不满四万,及得谍报,乃悉留辎重,轻骑以进。十二月丙子,及金人战于禹山,佯北以诱之,金人不动。拖雷举火夜行,金合达闻其且至,退保邓州,攻之,三日不下。遂将而北,以三千骑命札剌等率之为殿。明旦,大雾迷道,为金人所袭,杀伤相当。拖雷以札剌失律,罢之,而以野里知给歹代焉。未几,败金军。壬辰春,合达等知拖雷已北,合步骑十五万蹑其后。拖雷按兵,遣其将忽都忽等诱之。日且暮,令军中曰:“毋令彼得休息,宜夜鼓以扰之。”太宗时亦渡河,遣亲王口温不花等将万余骑来会。天大雨雪,金人僵冻无人色,几不能军,拖雷即欲击之,诸将请俟太宗至破之未晚,拖雷曰:“机不可失,彼脱入城,未易图也。况大敌在前,敢以遗君父乎!”遂奋击于三峰山,大破之,追奔数十里,流血被道,资仗委积,金之精锐尽于此矣。余众迸走睢州,伏兵起,又败之。合达走钧州,仅遗数百骑。蒲阿走汴,至望京桥,复禽获之。太宗寻至,按行战地,顾谓拖雷曰:“微汝,不能致此捷也。”诸侯王进曰:“诚如圣谕,然拖雷之功,著在社稷。”盖又指其定册云尔。拖雷从容对曰:“臣何功之有,此天之威,皇帝之福也。”闻者服其不伐。从太宗攻钧州,拔之,获合达。攻许州,又拔之,遂从太宗收定河南诸郡。四月,由半渡入真定,过中都,出北口,住夏于官山。
五月,太宗不豫。六月,疾甚。拖雷祷于天地,请以身代之,又取巫觋祓除衅涤之水饮焉。居数日,太宗疾愈,拖雷从之北还,至阿剌合的思之地,遇疾而薨,寿四十有。妃怯烈氏。子十一人,长宪宗,次四则世祖也。宪宗立,追谥曰英武皇帝,庙号睿宗。二年,合祭昊天后土,以太祖、睿宗配享。世祖至元二年,改谥景襄皇帝。
裕宗
裕宗文惠明孝皇帝,讳真金,世祖嫡子也。母昭睿顺圣皇后,弘吉烈氏。少从姚枢、窦默受《孝经》,及终卷,世祖大悦,设食飨枢等。中统三年,封燕王,守中书令。丞相史天泽入启事,王曰:“我幼,未尝习祖宗典则,闲于政体,一旦当大任,惟汝耆德赖焉。”复谕赞善王恂曰:“省臣所启,等国事也。尔宜入与闻之。”四年,兼判枢密院事。至元初,省臣奏请王署敕,每月必再至中书。于是王将入中书,乳母进新衣,笑却之曰:“吾何事美观也。”尝从幸宜兴,世祖违豫,忧形于色,夕不能寐。闻母皇后暴得风疾,即悲泣,衣不及带而行。七年秋,受诏巡抚称海,至冬还京。间谓诸王札剌忽及从官伯颜等曰:“吾属适有兹暇,宜各悉乃心,慎言所守,俾吾闻之。”于是撒里蛮曰:“太祖有训:欲治身,先治心;欲责人,先责己。”伯颜曰:“皇上有训:欺罔盗窃,人之至恶。一为欺罔,则后虽出善言,人终弗信;一为盗窃,则事虽未觉,心常惴惴,若捕者将至。”札剌忽曰:“我祖有训:长者梢,深者底。盖言贵有终始,长必极其杪,深必究其底,不可中辍也。”王曰:“皇上有训:毋持大心。大心一持,事即隳败。吾观孔子之语,即与圣训合也。”至王恂陈说尤多,事见恂传。
十年二月,立为皇太子,仍兼中书令,判枢密院事。受玉册:“皇帝若曰:咨尔皇太子真金,仰惟太祖皇帝遗训,嫡子中有克嗣服继统者,豫选定之。是用立太宗英文皇帝,以绍隆丕构。自时厥后,为不显立冢嫡,遂启争端。朕上遵祖宗宏规,下协昆弟佥同之议,乃从燕邸,即立尔为皇太子,积有日矣。比者儒臣敷奏,国家定立储嗣,宜有册命,此典礼也。今遣摄太尉、左丞相伯颜持节授尔玉册金宝。於戏!圣武燕谋,尔其承奉。昆弟宗亲,尔其和协。使仁孝显于躬行,抑可谓不负所托矣。尚其戒哉,勿替朕命。”九月丙戌,诏立宫师府,设官属三十有八员。起处士杨恭懿于京兆。
太子尝有疾,世祖临幸,亲和药以赐之。遣侍臣李众驰祀岳渎名山川,太子戒其所至郡邑,毋烦吏迎送,重扰民也。诏以侍卫亲军万人益隶东宫,太子命王庆端、董士亨选其骁勇者,教以兵法,时阅试焉。太子服绫袷,为渖所渍,命侍臣重加染治,侍臣请织绫更制之,太子曰:“吾欲织百端,非难也。顾是物未敝,岂宜弃之。”东宫香殿成,工请凿石为池,如曲水流觞故事。太子曰:“古有肉林酒池,尔欲吾效之耶!”不许。每与诸王近臣习射之暇,辄讲论经典,若《资治通鉴》、《贞观政要》,王恂、许衡所述辽、金帝王行事要略,下至《武经》等书,从容片言之间,苟有允惬,未尝不为之洒然改容。时侍经幄者,如王恂、白栋皆朝夕不出东宫,而待制李谦、太常宋瑽尤加咨访,盖无间也。
十八年正月,昭睿顺圣皇后崩,太子自猎所奔赴,勺饮不入口者终日,设庐帐居之。命宋瑽择可备顾问者,瑽以郭祐、何玮、徐琰、马绍、杨居宽、何荣祖、杨仁风等为言。太子曰:“是数人者,尽为我致之,宜自近者始。”遂召玮于易州、琰于东平。赞善王恂卒,太子闻之嗟悼,赙钞二千五百缗。一日,顾谓左右曰:“王赞善当言必言,未尝顾惜,随事规正,良多裨补,今鲜有其匹也。”时阿合马擅国重柄,太子恶其奸恶,未尝少假颜色。盗知阿合马所畏惮者,独太子尔,因为伪太子,夜入京城,召而杀之。及和礼霍孙入相,太子曰:“阿合马死于盗手,汝任中书,诚有便国利民者,毋惮更张。苟或沮挠,我当力持之。”中书启以何玮参议省事,徐琰为左司郎中。玮、琰入见,太子谕之曰:“汝等学孔子之道,今始得行,宜尽平生所学,力行之。”辟杨仁风于潞州、马绍于东平,复辟杨恭懿置省中议事,以卫辉总管董文用练达官政,与恭懿同置省中。按察副使王惲进《承华事略》:一曰《广孝》,二曰《立爱》,三曰《端本》,四曰《进学》,五曰《择术》,六曰《谨习》,七曰《听政》,八曰《达聪》,九曰《抚军》,十曰《明分》,十一曰《崇儒》,十二曰《亲贤》,十三曰《去邪》,十四曰《纳诲》,十五曰《几谏》,十六曰《从谏》,十七曰《推恩》,十八曰《尚俭》,十九曰《戒逸》,二十曰《审官》。太子闻汉成帝不绝驰道,唐肃宗改绛纱袍为朱明服,大喜曰:“使吾行之,亦当若此。”及说邢峙止齐太子食邪蒿,顾宫臣曰:“菜名邪蒿,未必果邪也。虽食之,岂遽使人不正邪?”张九思对曰:“古人设戒,义固当尔。”
诏割江西龙兴路为太子分地,太子谓左右曰:“安得治民如邢州张耕者乎!诚使之往治,俾江南诸郡取法,民必安集。”于是召宋瑽大选署守长。江西行省以岁课羡余钞四十七万缗献,太子怒曰:“朝廷令汝等安治百姓,百姓安,钱粮何患不足,百姓不安,钱粮虽多,安能自奉乎!”尽却之。阿里以民官兼课司,请岁附输羊三百,太子以其越例,罢之。参政刘思敬遣其弟思恭以新民百六十户来献,太子问民所从来,对曰:“思敬征重庆时所俘获者。”太子蹙然曰:“归语汝兄,此属宜随所在放遣为民,毋重失人心。”乌蒙宣抚司进马,逾岁献之额,即谕之曰:“去岁尝俾勿多进马,恐道路所经,数劳吾民也。自今其勿复然。”
二十年春,辟刘因于保定,因以疾辞,固辟之,乃至,拜右赞善大夫,以吏部郎中夹谷之奇为左赞善大夫。是时已立国子学,李栋、宋瑽、李谦皆以东宫僚友,继典教事,至是,命因专领之,而以瑽等仍备咨访。尝曰:“吾闻金章宗时,有司论太学生廪费太多,章宗谓养出一范文正公,所偿顾岂少哉。其言甚善。”会因复以疾乞去。二十二年,以长史耶律有尚为国子司业。中庶子伯必以其子阿八赤入见,谕令入学,伯必即令其子入蒙古学。逾年又见,太子问读何书,其子以蒙古书对,太子曰:“我命汝学汉人文字耳,其亟入胄监。”遣使辟宋工部侍郎倪坚于开元,既至,访以古今成败得失,坚对言:“三代得天下以仁,其失也以不仁。汉、唐之亡也,以外戚阉竖。宋之亡也,以奸党权臣。”太子嘉纳,赐酒,日昃乃罢。谕德李谦、夹谷之奇尝进言曰:“殿下睿性夙成,阅理久熟,方遵圣训,参决庶务,如视膳问安之礼,固无待于赞谕。至于军民之利病,政令之得失,事关朝廷,责在台院,有非宫臣所宜言者。独有澄原固本,保守成业,殿下所当留心,臣等不容缄口者也。敬陈十事:曰正心,曰睦亲,曰崇俭,曰亲贤,曰几谏,曰戢兵,曰尚文,曰定律,曰正名,曰革敝。”其论正心有云:“太子之心,天下之本也。太子心正,则天心有所属,人心有所系矣。唐太宗尝言,人主一心,攻之者众,或以勇力,或以辨口,或以谄谀,或以奸诈,或以嗜欲,辐辏攻之,各求自售。人主少懈,而受其一,则其害有不可胜言者。殿下至尊之储贰,人求自售者亦不为少,须常唤醒此心,不使为物欲所挠,则宗社生灵之福。固本澄原,莫此为切。”论睦亲,以“宗亲为王室之藩屏,人主之所自卫者也。大分既定,尊卑悬殊,必恩意俯逮,然后得尽其欢心。宗亲之欢心得,则远近之欢心得矣”。其论正名、革敝,尤切中时政。太子在中书日久,明于听断,四方州郡科征、挽漕、造作、和市,有系民休戚者,闻之,即日奏罢。右丞卢世荣以言利进,太子意深非之。尝曰:“财非天降,安得岁取赢乎!恐生民膏血,竭于此也。岂惟害民,实国之大蠹。”其后世荣果坐罪。桑哥素主世荣,闻太子有言,讫箝口不敢救。
至元以来,天下臻于太平,人材辈出,太子优礼遇之,在师友之列者,非朝廷名德,则布衣节行之士,德意未尝少衰。宋瑽目疾,赐钞千五百缗。王磐告老而归,官其婿于东平,以终养。孔洙自江南入觐,则责张九思学圣人之道,不知有圣人之后。其大雅不群,本于天性,中外归心焉。于是世祖春秋高,江南行台监察御史言事者请禅位于太子,太子闻之,惧。台臣寝其奏,不敢遽闻,而小人以台臣隐匿,乘间发之。世祖怒甚,太子愈益惧,未几,遂薨,寿四十有三。成宗即位,追谥曰文惠明孝皇帝,庙号裕宗,祔于太庙。
显宗
显宗光圣仁孝皇帝,讳甘麻剌,裕宗长子也。母曰徽仁裕圣皇后,弘吉剌氏。甘麻剌少育于祖母昭睿顺圣皇后,日侍世祖,未尝离左右,畏慎不妄言,言必无隐。至元中,奉旨镇北边,叛王岳木忽儿等闻其至,望风请降。既而都阿、察八儿诸王遣使求和,边境以宁。尝出征驻金山,会大雪,拥火坐帐内,欢甚,顾谓左右曰:“今日风雪如是,吾与卿处犹有寒色,彼从士亦人耳,腰弓矢、荷刃周庐之外,其苦可知。”遂命饔人大为肉糜,亲尝而遍赐之。抚循部曲之暇,则命也灭坚以国语讲《通鉴》。戒其近侍太不花曰:“朝廷以藩屏寄我,事有不逮,正在汝辈辅助。其或依势作威,不用我命,轻者论遣,大者奏闻耳,宜各慎之。使百姓安业,主上无北顾之忧,则予与卿等亦乐处于此,乃所以报国家也。”
二十六年,世祖以其居边日久,特命猎于柳林之地。率众至漷州,恐廪膳不均,令左右司之,分给从士,仍饬其众曰:“汝等饮食既足,若复侵渔百姓,是汝自取罪谪,无悔。”众皆如约,民赖以安。北还,觐世祖于上京,世祖劳之曰:“汝在柳林,民不知扰,朕实嘉焉。”明年冬,封梁王,授以金印,出镇云南。过中山,又明年春过怀、孟,从卒马驼之属不下千百计,所至未尝横取于民。
二十九年,改封晋王,移镇北边,统领太祖四大斡耳朵及军马、达达国土,更铸晋王金印授之。中书省臣言于世祖曰:“诸王皆置传,今晋王守太祖肇基之地,视诸王宜有加,请置内史。”世祖从之,遂以北安王傅秃归、梁王傅木八剌沙、云南行省平章赛阳并为内史。明年,置内史府。又明年,世祖崩,晋王闻讣,奔赴上都。诸王大臣咸在,晋王曰:“昔皇祖命我镇抚北方,以卫社稷,久历边事,愿服厥职。母弟铁木耳仁孝,宜嗣大统。”于是成宗即帝位,而晋王复归藩邸。
元贞元年,塔塔儿部年谷不熟,檄宣徽院赈之。又答答剌民饥,请朝廷赈之。诏赐王钞千万贯,及银帛有差。皇太后复以云南所贡金器,遣朵年来赐。是岁冬,奉诏以知枢密院事札散、同知徽政院事阿里罕为内史。大德二年,诏给秫米五百石。五年,成宗以边士贫乏,分给钞一千万贯。
六年正月乙巳,王薨,年四十。王天性仁厚,御下有恩。元贞初,藩邸属官审伯年老,请以其子代之。内史言于王,王曰:“惟天子所命。”其自守如此,故尤为朝廷所重。然崇尚浮屠,命僧作佛事,岁耗财不可胜计。子三人:曰也孙帖木儿,曰松山,曰迭里哥儿不花。王薨后十年,仁宗即位,谥王献武。又十一年,英宗遇弑,也孙帖木儿以嗣晋王即皇帝位,追尊曰光圣仁孝皇帝,庙号显宗,祔享太室。又六年,文宗即位,乃毁其庙室。
顺宗
顺宗昭圣衍孝皇帝,讳答剌麻八剌,裕宗第二子也。母曰徽仁裕圣皇后,弘吉剌氏。至元初,裕宗为燕王,答剌麻八剌生于燕邸。明年,诏裕宗居潮河。八月,召至京师。凡乘舆巡幸及岁时朝贺,未尝不侍裕宗以行。稍长,世祖赐女侍郭氏,其后乃纳弘吉剌氏为妃。二十二年,裕宗薨,答剌麻八剌以皇孙钟爱,两宫优其出阁之礼。二十八年,始诏出镇怀州,以侍卫都指挥使梭都、尚书王倚从行,至赵州,从卒有伐民桑枣者,民庶诉于道,答剌麻八剌怒,杖从卒以惩众,遣王倚入奏,世祖大悦。未至,以疾召还。明年春,世祖北幸,留治疾京师,越两月而薨,年二十有九。
子三人:长曰阿木哥,封魏王,郭出也;妃所生者曰海山,是为武宗;曰爱育黎拔力八达,是为仁宗。大德十一年秋,武宗即位,追谥曰昭圣衍孝皇帝,庙号顺宗,祔享太庙。
睿宗景襄皇帝,名拖雷,是太祖的第四子,太宗的同母弟。当时太祖刚刚去世,太宗留守在霍博之地,国家大事无人负责,实际由拖雷承担起来。他听说燕京的盗贼白天抢劫富户的财物,官吏无法制止,便派塔察和吾图撒合里前去彻底查办,杀了十六个盗贼,盗贼这才停止活动。
己丑年夏季,太宗回到京城。八月,拖雷即位。第二年庚寅年秋天,太宗出兵讨伐金国,命拖雷率领军队随军出征,攻克天城堡,攻下蒲城县。听说金国的平章政事合达、参政蒲阿驻守西部边境,就渡过黄河,进攻凤翔。当时之前军队作战失利,拖雷就随太宗前去救援,合达只好撤退。辛卯年春天,拖雷攻破了洛阳、河中等地的城池。太宗返回官山,召集诸王大臣开会,对大家说:“有人说损害国家的是外敌,现在金国尚未被消灭,确实是我们的敌人。各位可有对策吗?”拖雷进言说:“我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恐怕不能让众人听见。”太宗命令左右退出,亲自询问,他的意见非常保密,旁人不知道。凤翔被攻下后,有投降的俘虏李昌国说:“金主迁都到汴京,依靠的是黄河和潼关的天险。如果从宝鸡出发,进入汉中,不到一个月就能到达唐州、邓州。金人听说这种情况,岂不认为我们军队是从天而降的吗?”拖雷认为此言有理,便向太宗禀报。太宗非常高兴,对众王大臣说:“以前太祖也有这样的志向,现在拖雷能提出,真是大好啊!”“大好”是汉语的音译,意为“非常出色”。于是大规模发动战争。
太宗亲自率领中军从碗子城南下,渡过黄河,进逼洛阳;斡陈那颜率领左军从济南出发;而拖雷统领右军,从凤翔渡过渭水,经过宝鸡,进入小潼关,进入宋国境内,沿汉水而下。约定明年春天,各军在汴京会师。派搠不罕去宋国请求借道,并约定联合出兵。宋国杀害了使者,拖雷大怒说:“以前他们派苟梦玉来表示友好,现在竟食言背叛盟约!”于是分兵攻打宋国的各个城池,长驱直入汉中,进兵四川,攻下阆州,经过南部后返回。然后从金国境内夺取房州,前锋三千人于武当山大败金军十余万人,直逼均州。骑马浮水渡过汉水,派夔曲涅带领一千骑兵迅速赶到太宗处报告。太宗当时正前往汉水,正打算分兵支援,正好听到夔曲涅的报告,立刻派遣使者安慰拖雷,命令立即会合兵力。
拖雷渡过汉水后,金国大将合达在邓州以西设下二十多万伏兵,占据险要位置等待拖雷军队。当时拖雷的兵力不满四万,得知消息后,便留下所有粮草辎重,只带精锐轻骑兵前进。十二月丙子日,拖雷在禹山与金军交战,故意示弱诱敌,金军没有行动。拖雷点起火把连夜行军,金军合达得知拖雷即将到达,便退守邓州,被拖雷围攻,三天未能攻下。拖雷于是向北进军,派三千骑兵由札剌等人率领殿后。第二天早晨,大雾弥漫,道路看不清,被金军袭击,双方伤亡相当。拖雷认为札剌违抗军令,将他罢免,改由野里知给歹接替。不久,拖雷又大败金军。壬辰年春天,合达等人得知拖雷已向北进军,便率领十五万步骑兵尾随追击。拖雷按兵不动,派将领忽都忽等人引诱金军。傍晚时分,命令军队说:“不要让敌人休息,要夜间击鼓扰乱他们。”太宗也渡过黄河,派亲王口温不花等带领一万骑兵前来会合。当天大雪纷飞,金军士兵冻僵,脸色发青,几乎无法作战,拖雷便要发动进攻,众将领请求等太宗到达后再作战,拖雷说:“战机不可失,如果敌人进入城中,就很难再对付了。况且大敌在前,怎么能辜负君父的托付呢!”于是立即在三峰山发动攻击,大败金军,追击数十里,路上血流成河,军用物资被遗弃,金国的精锐部队全被歼灭。残余部队逃奔到睢州,拖雷伏兵出击,又将他们击败。合达逃到钧州,仅剩下几百骑兵。蒲阿逃到汴京,到达望京桥时被俘获。太宗很快抵达战场,巡视战地,回头对拖雷说:“没有你,我无法取得如此大的胜利。”诸王大臣进言说:“确实如此,但拖雷的功绩,功在国家。”意思是拖雷在建立国家制度上功劳卓著。拖雷从容回答说:“我有什么功劳?这都是上天的威严,皇帝的福分啊。”听闻此言的人无不佩服他的谦逊态度。此后拖雷随太宗攻下钧州,活捉合达;又攻下许州,也攻占了。于是跟随太宗收复了河南各地的城池。四月,从半渡进入真定,经过中都,出北方城门,驻扎在官山。
五月,太宗突然生重病。六月病情加重。拖雷向天地祈禱,请求以自己代替太宗,又请巫师举行仪式,用驱邪的水喝下以求平安。几天后,太宗的病痊愈,拖雷随他北归,到达阿剌合的思时,自己也患病去世,年仅四十岁。其妃为怯烈氏。他有十一子,长子是宪宗,次子是世祖。宪宗即位后,追谥他为英武皇帝,庙号睿宗。第二年,与太祖一同祭祀天地山川,被配享于宗庙。世祖至元二年,改谥号为景襄皇帝。
裕宗文惠明孝皇帝,名真金,是世祖的亲生儿子。母亲是昭睿顺圣皇后,弘吉烈氏。年幼时,跟随姚枢、窦默学习《孝经》,学完之后,世祖非常高兴,设宴款待姚枢等人。中统三年,被封为燕王,兼任中书令。丞相史天泽进言,王说:“我年少,从未学习过祖宗的典章制度,对于国家政事了解不多,一旦重任在身,只能依赖你们德高望重的老臣了。”又对赞善王恂说:“省府官员所奏报的,都关系国家大事,你应该参与决策。”四年,兼任判枢密院事。至元初年,省府官员请求王签署命令,每月必须去中书省。于是王准备前往中书省,乳母送来新衣服,他笑着拒绝说:“我何必为了美观而穿衣服呢?”有一次随世祖出巡宜兴,世祖身体不适,神情忧愁,整夜无法入睡。听说母亲皇后突然患风疾,他立刻悲痛哭泣,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就跑出去。七年秋天,受命巡视称海,冬季回京。期间曾对几位王和随从官员札剌忽、伯颜等人说:“我们刚好有空闲时间,应各自认真思考,谨慎持守,让我知道这些情况。”撒里蛮说:“太祖有训诫:想要修养自身,先要修养内心;想要责备别人,先要责备自己。”伯颜说:“皇上有训诫:欺瞒和偷盗是人类最恶劣的行为。一旦有过欺瞒,即使以后说好话,人们也永远不信任;一旦有偷盗行为,即使没被发现,内心也会一直不安,仿佛追捕者随时会出现。”札剌忽说:“我祖有训:长者要彻底,深者要探究底部。意思是做事要有始有终,长长久久,要一直做到最后,不能中途放弃。”王说:“皇上有训:不要怀有大野心。一旦有大志,事情就会失败。我看到孔子的话,正与圣皇的教诲相合。”王恂所讲的内容更多,详情见王恂传。
十年二月,被立为皇太子,仍兼任中书令、判枢密院事。受到玉册册封:“皇帝说:咨尔皇太子真金,我深思太祖皇帝的遗训,宗室中能继承皇位的,早已选定。因此选立太宗英文皇帝来继承国家大业。从此以后,没有明确立下继承人,于是引发争端。朕遵照祖宗的制度,又顺应兄弟宗亲的共同意见,从燕王居所选定你为皇太子,已有一段时间了。近来儒臣奏请国家确立继承人制度,必须有册命,这是礼制的要求。现在派摄太尉、左丞相伯颜持节授予你玉册与金印。啊!圣明的武德,希望你能继承。兄弟宗室,希望你们和睦相辅。若你以仁爱孝顺的行为来实践,便不会辜负我托付于你的重任。务必谨慎,不要违背我的命令。”九月丙戌日,下诏设立宫师府,设官职三十有八人,起用京兆处士杨恭懿。
太子曾生病,世祖亲自前往探望,亲自配药赐予。派侍臣李众前往各地山川祭祀,太子嘱咐所到之处的郡县,不要麻烦官吏迎接送行,以免扰民。下诏增加一万名侍卫亲军归属东宫,太子命令王庆端、董士亨挑选骁勇之士,教授兵法,定期进行训练。太子穿的绫袍被浸湿了,命令侍从重新染治。侍从请求重新织制新绫,太子说:“我想织各种花样,不难。只是这衣服还没破,怎能丢弃呢?”东宫香殿建成后,工匠请求凿石为池,仿照曲水流觞的旧制。太子说:“古代有肉林酒池,你们要我效仿吗?”拒绝了。每次和诸王、近臣练习射箭之余,太子总是讲论经典,如《资治通鉴》《贞观政要》,王恂、许衡所讲述的辽、金帝王行为要略,下至《武经》等书,常常只需简单几句,如果其中内容让他觉得满意,便高兴地表示赞同。当时在东宫侍奉经书的如王恂、白栋等人,日夜都在东宫,而待制李谦、太常宋瑽也经常被咨询,彼此交流不断。
十八年正月,昭睿顺圣皇后去世,太子从狩猎处急忙赶回,连续一整天只喝一口水,不吃不喝,搭起帐篷居住。命宋瑽挑选可担任顾问的人,宋瑽推荐了郭祐、何玮、徐琰、马绍、杨居宽、何荣祖、杨仁风等人。太子说:“这几位都要找来,应从最近的人开始。”于是召何玮到易州,徐琰到东平。赞善王恂去世,太子得知后悲痛惋惜,赠送钞票两千五百贯作为抚恤。一天,对左右说:“王赞善说话总是直言不讳,从不顾及个人安危,随时纠正我,好处很多,如今再也找不到这样的大臣了。”当时阿合马掌握国家大权,太子憎恨他的奸邪,从不给他好脸色。盗贼知道阿合马最怕的就是太子,便伪造太子,夜里闯入京城,将他杀死。等到和礼霍孙出任中书省大臣,太子说:“阿合马死于盗贼之手,如果你担任中书省大臣,若能有有利于国家和百姓的举措,不要害怕改革。如果有人阻挠,我将坚持自己的立场。”中书省奏请任何玮为参议,阿里罕为同知徽政院事。此后,太子在朝政中的作用越来越大。
太子年仅四十三岁,突然去世。成宗即位后,追谥为文惠明孝皇帝,庙号裕宗,安葬于太庙。
显宗光圣仁孝皇帝,名甘麻剌,是裕宗的长子,母亲为徽仁裕圣皇后,弘吉剌氏。甘麻剌幼年在祖母昭睿顺圣皇后身边抚养,每日侍奉世祖,从不离左右,谨慎小心,说话从不隐瞒。至元年间,奉命镇守北部边疆,叛王岳木忽儿等人听说他到来,望风而降。后来都阿、察八儿等王派使者请求和解,边境于是得以安定。他曾出征驻守金山,遇上大雪,围坐火旁,气氛非常欢乐。他对左右说:“今天风雪如此之大,我和你们都感到寒冷,那些士兵不过是凡人,腰间挂着弓箭,肩上扛着刀刃,野外露宿,他们的痛苦可想而知。”于是命令厨师做肉糜,亲口品尝后分赐给将士。在安抚部下之余,命令也灭坚用蒙古语讲解《通鉴》。告诫近臣太不花:“朝廷把藩镇托付于我,若我有所疏忽,就靠你们辅助。如果有人依仗权势作威作福,不听从我的命令,轻则论处,重则上报,你们必须谨慎行事。让百姓安居乐业,君主不再担忧北方边境,那么我与你们也便能在这片土地上安于现状,这就是对国家的回报。”
二十六年,世祖因他长期在边疆,特诏他到柳林地区打猎。队伍到达漷州,担心粮饷分配不均,命令左右官员进行核查,将食物按人分发,并告诫众人说:“你们吃饱后,若再侵害百姓,那就是自取祸端,无处可逃。”众人都遵守命令,百姓得以安宁。返回北方后,前往上都觐见世祖,世祖慰劳他说:“你在柳林期间,百姓未受骚扰,我很欣慰。”第二年冬天,被封为梁王,赐予金印,出镇云南。路过中山,又第二年春天经过怀州、孟州,随行的马匹、骆驼有上千之多,所到之处从不扰民。
二十九年,改封为晋王,移镇北方,统领太祖时设立的四大斡耳朵及属地的军队和达达部的国土,并重新铸造晋王金印授予他。中书省官员向世祖禀报:“诸王都有自己的驿站,现在晋王守卫的是太祖最初建立的根据地,应比其他诸王待遇更高,建议设立内史。”世祖同意,于是任命北安王傅秃归、梁王傅木八剌沙、云南行省平章赛阳为内史。第二年,设立内史府。又过一年,世祖去世,晋王听到消息,迅速奔赴上都。诸王大臣都在,晋王说:“当初皇祖命令我镇守北方,以保卫国家,我长期在边疆经历,愿意继续履行职责。我的弟弟铁木耳仁孝,应当继承大统。”于是成宗即位,晋王返回藩地。
元贞元年,塔塔儿部遭遇粮食歉收,下诏由宣徽院赈灾。又因答答剌部百姓饥荒,请求朝廷赈济。朝廷下诏赐予晋王钞票一千万贯,以及银布等物。皇太后又用云南所进的金器,派使者朵来赐予。当年冬天,奉诏任命知枢密院事札散、同知徽政院事阿里罕为内史。大德二年,诏赐秫米五百石。五年,成宗因边疆士兵贫困,分发钞票一千万贯。
六年正月乙巳日,晋王去世,时年四十岁。晋王天性仁慈宽厚,对待下属有恩德。元贞初年,藩邸属官审伯年老,请求用其子代替。内史向晋王建议,晋王回答:“只听天子的命令。”他始终如此自律,因此受到朝廷高度重视。但晋王崇尚佛教,命令僧人举行佛事,每年耗费钱财无计其数。他有三个儿子:也孙帖木儿、松山、迭里哥儿不花。晋王去世十年后,仁宗即位,谥号为献武。又十年,英宗被杀,也孙帖木儿继承晋王之位,称皇帝,追尊为光圣仁孝皇帝,庙号显宗,安葬于太庙。又过六年,文宗即位,下令毁掉他的庙宇。
顺宗昭圣衍孝皇帝,名答剌麻八剌,是裕宗的第二子,母亲也是徽仁裕圣皇后,弘吉剌氏。至元初年,裕宗为燕王时,答剌麻八剌出生于燕王府。第二年,诏令裕宗迁居潮河。八月,召回京城。无论皇帝巡视还是节日朝贺,他从未缺席,一直陪伴裕宗。长大后,世祖赐予他女侍郭氏,之后又娶弘吉剌氏为妃。二十二年,裕宗去世,答剌麻八剌因皇孙身份受到特别喜爱,两宫为他设定了隆重的出阁礼。二十八年,开始被派往怀州镇守,由侍卫都指挥使梭都、尚书王倚随行。到达赵州时,有部下砍伐民家桑树和枣树,百姓向路上投诉,答剌麻八剌非常愤怒,将部下杖责以示惩戒,并派王倚入朝报告,世祖非常高兴。还没到京城,因病被召回。第二年春天,世祖北上巡幸,留他在京治病,两个月后去世,年仅二十九岁。
他有三个儿子:长子阿木哥,封魏王,郭氏所生;妃子所生者为海山,即后来的武宗;爱育黎拔力八达,即后来的仁宗。大德十一年秋天,武宗即位,追谥他为昭圣衍孝皇帝,庙号顺宗,安葬于太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