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史》•卷九十一·列传第二十一

耶律韩八 耶律唐古 萧术哲 耶律玦 耶律仆里笃   耶律韩八,字嘲隐,倜傥有大志,北院详稳古之五世孙。太平中,游京师,寓行宫侧,惟囊衣匹马而已。帝微服出猎,见而问之曰:“汝为何人?”韩八初不识,漫应曰:“我北院部人韩八,来觅官耳。”帝与语,知有长才,阴识之。会北院奏南京疑狱久不决,帝召韩八驰驿审录,举朝皆惊。韩八量情处理,人无冤者。上嘉之。籍群牧马,阙其二,同事者考寻不已,韩八略不加诘,即先驰奏,帝益信任。景福元年,为左夷离毕,徙北面林牙,眷遇优异。重熙六年,改北院大王,政务宽仁,复为左夷离毕。十二年,再为北院大王。入朝,帝从容谓曰:“卿守边任重,当实府库、振贫乏以报朕。”既受诏,愈竭忠谨,知无不言,便益为多。卒,年五十五。上闻,悼惜。死之日,箧无旧蓄,椸无新衣,遣使吊祭,给葬具。   韩八平居不屑细务,喜愠不形。尝失所乘马,家僮以同色者代之,数月不觉。   耶律唐古,字敌隐,于越屋质之庶子。廉谨,善属文。统和二十四年,述屋质安民治盗之法以进,补小将军,迁西南面巡检,历豪州刺史、唐古部详稳。严立科条,禁奸民鬻马于宋、夏界。因陈弭私贩安边境之要。太后嘉之,诏边郡遵行,著为令。朝议欲广西南封域,黑山之西,绵亘数千里,唐古言:“戍垒太远,卒有警急,赴援不及,非良策也。”从之。西番来侵,诏议守御计,命唐古劝督耕稼以给西军,田于胪朐河侧,是岁大熟。明年,移屯镇州,凡十四稔,积粟数十万斛,斗米数钱。重熙间,改隗衍党项部节度使。先是,筑可敦城以镇西域。诸部纵民畜牧,反招寇掠。重熙四年,上疏曰:“自建可敦城已来,西蕃数为边患,每烦远戍。岁月既久,国力耗竭。不若复守故疆,省罢戍役。”不报。是年,致仕。乞勒其父屋质功于石,帝命耶律庶成制文,勒石上京崇孝寺。卒,年七十八。   萧术哲,字石鲁隐,孝穆弟高九之子。以戚属加监门卫上将军。重熙十三年,将卫兵讨李元昊有功,迁兴圣宫使。蒲奴里部长陶得里叛,术哲为统军都监,从都统耶律义先击之,擒陶得里。术哲与义先不协,诬义先罪,免官。稍迁西南面招讨都监,坐事下狱,以太后言,杖而释之。清宁初,为国舅详稳、西北路招讨使,私取官粟三百斛,及代,留畜产,令主者鬻之以偿。后族弟胡睹到部发其事,帝怒,决以大杖,免官。寻起为昭德军节度使,征为北院宣徽使。九年,上以术哲先为招讨,威行诸部,复为西北路招讨使。训士卒,增器械,省追呼,严号令。人不敢犯,边境晏然。十年,入朝,封柳城郡王。咸雍二年,拜北府宰相,为北院枢密使耶律乙辛所忌,诬术哲与护卫萧忽古等谋害乙辛。诏狱无状,罢相,出镇顺义军。卒,追王晋、宋、梁三国。侄药师奴。   药师奴,幼颖悟,谨礼法,补祗候郎君。大康中,为兴圣宫使,累迁同知殿前点检司事。上嘉其宿卫严肃,迁右夷离毕。夏王李乾顺为宋所攻,求解,帝命药师奴持节使宋,请罢兵通好,宋从之。拜南面林牙,改汉人行宫副部署。乾统初,出为安东军节度使,卒。   耶律玦,字吾展,遥辇鲜质可汗之后。重熙初,召修国史,补符宝郎,累迁知北院副部署事。入见太后,后顾左右曰:“先皇谓玦必为伟人,果然。”除枢密副使,出为西南面招讨都监,历同签南京留守事、南面林牙。皇弟秦国王为辽兴军节度使,以玦同知使事,多所匡正。十年,复为枢密副使。咸雍初,兼北院副部署。及秦国王为西京留守,请玦为佐,从之。岁中狱空者三,召为孟父房敞稳。玦不喜货殖,帝知其贫,赐宫户十。尝谓宰相曰:“契丹忠正无如玦者,汉人则刘伸而已。然熟察之,玦优于伸。”先是,西北诸部久不能平,上遣玦问状,执弛慢者痛绳之。以酒疾卒。   耶律仆里笃,字燕隐,六院林牙突吕不也四世孙。开泰间,为本班郎君。有捕盗功,枢密使萧朴荐之,迁率府率。太平中,同知南院宣徽事,累迁彰圣军节度使。重熙十六年,知兴中府,以狱空闻。十八年,伐夏,摄西南面招讨使。十九年,夏人侵金肃军,败之,斩首万余级,加右武卫上将军。时近边群牧数被寇掠,迁倒塌岭都监以治之,桴鼓不鸣。二十年,知金肃军事。宰相赵惟节总领边城桥道刍粟,请贰,帝命仆里笃副之,以称职闻。清宁初,历长宁、匡义二军节度使,致仕。咸雍间卒。子阿固质,终倒塌岭都监。   论曰:韩八因帝微行,才始见售,及任以事,落落知大体,不负上之知矣。唐古、术哲经略西北边,劝农积粟,训练士卒,敌人不敢犯。玦以忠直见称于上,仆里笃以干敏为宰相佐,在镇俱以狱空闻。之数人者,岂特甲胄之士,抑亦李牧、程不识之亚欤。

译文:

耶律韩八,字嘲隐,性格豪爽,胸怀大志,是北院详稳古的第五代子孙。在太平年间,他游历京城,居住在宫旁,只带一个行囊、一身粗衣和一匹马。有一次,皇帝偷偷外出打猎,看到他,便问他:“你是谁?”韩八起初并不认识他,随口回答:“我是北院部的人韩八,来找差事的。”皇帝与他交谈后,发现他很有才能,暗暗记下了他。恰逢北院奏报南京的一桩疑案迟迟无法解决,皇帝便召韩八紧急骑马前往调查审理。全朝官员都很吃惊。韩八根据实际情况处理案件,百姓无不平反,无人受害。皇帝非常赞赏他。后来,朝廷要登记群牧马匹,漏掉了两匹,同事们反复查问,韩八却毫不追问,直接立即上报,皇帝更加信任他。景福元年,被任命为左夷离毕,后调任北面林牙,受到皇帝的优待。重熙六年,改任北院大王,执政宽厚仁慈,又担任左夷离毕。十二年,再次出任北院大王。后来入朝,皇帝亲切地对他说:“你镇守边疆责任重大,应当清查国库、救济贫困,以回报我的信任。”韩八接受诏令后,更加忠诚谨慎,敢于直言,事无巨细都尽力进言,更加勤勉尽职。去世时年五十五岁。皇帝听说后,十分哀伤惋惜。他去世那天,家里没有旧积蓄,也没有新衣服,朝廷派使臣吊唁祭奠,并提供葬具。

韩八平时从不关心琐碎事务,喜怒不外露。有一次他丢失了坐骑,家里的仆人拿了一匹颜色相近的马代替,他竟几个月都没发现。

耶律唐古,字敌隐,是于越屋质的庶子。为人廉洁谨慎,善于写文章。统和二十四年,他上奏提出屋质治理百姓、打击盗贼的政策,被任命为小将军,后来升任西南面巡检,再任豪州刺史、唐古部详稳。他严格制定法规,禁止百姓将马匹卖到宋、夏边境,并上书指出禁止私贩对安定边疆的重要性,太后非常赞赏,下令各边郡执行,并将此作为正式法规。朝廷商议要向广西南部扩展边界,黑山以西绵延数千里,唐古进言:“边境防线太远,一旦有警报,军队来不及赶到,这不是好策略。”朝廷采纳了他的意见。西番入侵时,朝廷下令商议防御策略,命唐古督促百姓耕种,供应西军粮食,他在胪朐河边开荒种地,当年就大丰收。第二年,迁移到镇州,前后十四年,积粮数十万石,每斗米仅值几文钱。重熙年间,改任隗衍部党项部节度使。此前,朝廷曾修建可敦城以镇守西域,但各部放任百姓放牧,反而招来袭击。重熙四年,唐古上疏建议:“自建可敦城以来,西番屡次成为边患,每年都要派远戍军防守,耗费国力,实在不值。不如恢复原来的疆域,裁撤戍边部队。”朝廷没有答复。这一年,他请求退休。并请求将他父亲屋质的功绩刻在石碑上,皇帝命令耶律庶成撰写碑文,刻在上京崇孝寺的石碑上。他去世时年七十八岁。

萧术哲,字石鲁隐,是孝穆帝弟弟高九的儿子。因是皇亲而被加官为监门卫上将军。重熙十三年,率领卫兵讨伐李元昊有功,升任兴圣宫使。蒲奴里部长陶得里叛乱,萧术哲担任统军都监,随都统耶律义先出兵讨伐,生擒陶得里。但萧术哲与耶律义先不和,反诬陷义先有罪,导致义先被免官。后来慢慢升迁,任西南面招讨都监,因犯事被下狱,因太后开恩,只被杖责释放。清宁初年,担任国舅详稳、西北路招讨使,私自取走官粮三百石,后来调职时,留下畜产,让管理人变卖以偿还。他的侄子胡睹发现此事,皇帝大怒,将他重责,免去官职。不久又起用为昭德军节度使,后征召为北院宣徽使。九年,皇帝认为他早年作为招讨使,威望远播,再次任命他为西北路招讨使。他训练士兵,增加武器装备,简化指挥流程,严格军令,百姓不敢违法,边境安定。十年,入朝觐见,被封为柳城郡王。咸雍二年,被任命为北府宰相,担任北院枢密使,却遭到耶律乙辛的忌恨,被诬陷与护卫萧忽古等人合谋要杀害乙辛。皇帝查证后发现并无实据,将其罢免,调任顺义军镇守。去世后,追封为晋、宋、梁三国国王。他的侄子是药师奴。

药师奴,年幼时聪明机灵,遵守礼法,被任命为祗候郎君。大康年间,担任兴圣宫使,逐步升迁为同知殿前点检司事。皇帝赞赏他守卫皇宫严肃认真,升任右夷离毕。夏国国王李乾顺被宋朝攻击,请求停战求和,皇帝派药师奴出使宋朝,奉命请求罢兵通好,宋朝答应了。被任命为南面林牙,后改任汉人行宫副部署。乾统初年,外调任安东军节度使,最终去世。

耶律玦,字吾展,是遥辇鲜质可汗的后代。重熙初年,被召入朝廷编修国史,任符宝郎,后逐步升任知北院副部署事。入朝见太后时,太后回头对身边人说:“先皇曾说耶律玦必定是伟人,果然如此。”于是被加封为枢密副使,外调任西南面招讨都监,后历任同签南京留守事、南面林牙。皇弟秦国王任辽兴军节度使时,请耶律玦一同参与管理事务,他多有建言,纠正过失。十年,再次担任枢密副使。咸雍初年,兼任北院副部署。后来秦国王任西京留守,便请耶律玦担任副职,他接受了任命。一年之内,监狱中没有冤案,被召为孟父房详稳。耶律玦不喜欢经商,皇帝知道他生活清贫,便赐给他十户宫内家属。他曾对宰相说:“契丹人中忠诚正直的,没有比耶律玦更出色的,汉人中只有刘伸可以相比。但仔细观察,耶律玦胜过刘伸。”此前,西北各部长期难以平定,皇帝派耶律玦前去了解情况,严厉惩治了懈怠不守规矩的人。后因饮酒过度病逝。

耶律仆里笃,字燕隐,是六院林牙突吕不也的四世孙。开泰年间,任本班郎君,因有抓捕盗贼的功劳,被枢密使萧朴推荐,升任率府率。太平年间,任同知南院宣徽事,逐步升迁为彰圣军节度使。重熙十六年,担任兴中府知府,因政绩出色,朝廷上报称监狱无冤案。十八年,出征夏国,代理西南面招讨使。十九年,夏人侵犯金肃军,被击败,斩首一万余人,加封右武卫上将军。当时边境的群牧经常被劫掠,他被调任为倒塌岭都监来管理,期间不用鸣鼓发兵,百姓安宁。二十年,担任金肃军事长官。宰相赵惟节总管边城的桥路和粮草供应,要求增设一人协助,皇帝命仆里笃担任副职,他因办事称职而受到称道。清宁初年,历任长宁、匡义两军节度使,后退休。咸雍年间去世。儿子阿固质,最终也担任倒塌岭都监。

评述说:韩八是由于皇帝亲身体验才被发现才被重用,一旦委以重任,便展现出广阔的政治眼光,不辜负皇帝的赏识。唐古、术哲等人经略西北边境,劝导百姓耕种、积存粮草、训练士兵,使敌人不敢侵犯。耶律玦以忠诚正直著称于皇帝,耶律仆里笃以干练敏捷辅助宰相,在镇守地方时都以“监狱无冤案”著称。这几位人物,岂止是军事将领,难道不是像李牧、程不识那样的名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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