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书》•卷一百八十五·列传第一百一十·郑二王韦张

郑二王韦张   郑畋,字台文,系出荥阳。父亚,字子佐。爽迈有文,举进士、贤良方正、书判拔萃,三中其科。李德裕为翰林学士,高其才,及守浙西,辟署幕府。擢监察御史,李回任中丞,荐为刑部郎中知杂事,拜给事中。德裕罢宰相,出为桂管观察使,坐吴湘狱不能直冤,贬循州刺史,死于官。   畋举进士,时年甚少,有司上第籍,武宗疑,索所试自省,乃可。奏为宣武推官,以书判拔萃擢渭南尉。父丧免。宣宗时,白敏中、令狐綯继当国,皆怨德裕,其宾客并废斥,故畋不调几十年,外更帅镇幕府。綯去位,始为虞部员外郎。右丞郑薰诬畋罪,不可任郎官,出之。久乃入为刑部员外郎。刘瞻为宰相,荐授户部郎中,入翰林为学士,俄知制诰。会讨徐州贼庞勋,书诏纷委,畋思不淹晷,成文粲然,无不切机要,当时推之。勋平,以户部侍郎进学士承旨。瞻以谏迕懿宗,赐罢,畋草制书多褒言,韦保衡等怨之,以为附下罔上,贬梧州刺史。僖宗立,内徙郴、绛二州,以右散骑常侍召还。故事,两省转对延英,独常侍不与。畋建言宜备顾问,诏可,遂著于令。以兵部侍郎进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故时,宰相驺哄联数坊,呵止行人。畋敕导者止百步,禁百官仆史不得擅至宰相府。交、广、邕南兵,旧取岭北五道米往饷之,船多败没。畋请以岭南盐铁委广州节度使韦荷,岁煮海取盐直四十万缗,市虔、吉米以赡安南,罢荆、洪等漕役,军食遂饶。后以王师甫为岭南供军副使,师甫请兼总兵,而岁加献钱二十万缗。畋曰:"荷且有功,而师甫以利啖朝廷,谋夺其兵,不可。"罢之。再迁门下侍郎,封荥阳郡侯。以星变求去位,不许。   乾符六年,黄巢势浸盛,据安南,腾书求天平节度使。帝令群臣议,咸请假节以纾难。畋欲因授岭南节度使,而卢携方倚高骈,使立功,乃曰:"骈才略无双,淮南天下劲兵,又诸道之师方至,蕞尔贼,奈何舍之,令四方解体邪?"畋曰:"不然。巢之乱本于饥,其众以利合,故能兴江、淮,根蔓天下。国家久平,士忘战,所在闭垒不敢出。如以恩释罪,使及岁丰,其下思归,众一离,巢即机上肉耳,法谓不战而屈人兵也。今不伐以谋,而怖以兵,恐天下忧未艾也。"仆射于琮言:"南海以宝产富天下,如与贼,国藏竭矣。"天子内亦属骈,乃然携议。畋曰:"安危属吾等,而公倚淮南用兵,吾不知所税驾。"会骈奏:"南蛮方强,请如西戎,以公主下嫁。"携又议从之。畋以为损国威灵,不可,即抗论,至相诟嫚。携怒,拂衣去,裾蔑于砚,因抵之。帝以大臣争口语,无以示百官,乃俱罢,以畋为太子宾客,分司东都。俄召拜吏部尚书。   明年,为凤翔陇西节度使,募锐兵五百,号"疾雷将";境中盗不敢发,发辄得。会巢陷东都,遣兵戍京师,以家财劳行,妻自纴戎衣给战士。帝出梁、洋,畋上谒斜谷,泣曰:"将相误国,臣请死以惩无状。"帝劳遣之,且曰:"公谨扼贼冲,无令得西向。"畋曰:"方艰虞时,事有机急,不可中覆,请便宜从事,臣当以死报国。"帝曰:"利社稷,无不可。"畋还,搜士卒,缮器械,浚城隍,使于梁者道相属。俄而贼使至,诸将皆欲附贼,畋开谕不可,即悉出金帛,请得脱身去,复不听。而使以伪赦令示军中乃去。明日,诏使至,畋召监军袁敬柔以逆顺晓诸将,乃听命,刺血以盟。畋遣子凝绩从帝,有诏进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贼将又至,畋斩于军,余党数百人皆捕诛之。迁检校尚书右仆射、西面行营都统。军中承制除拜。乃以前灵武节度使唐弘夫为行军司马。   中和元年,贼将王璠率众三万来攻,畋使弘夫设伏以待。璠内轻畋儒柔,纵步骑鼓而前,畋以锐卒数千当贼,疏阵而多旗帜,乘高伐鼓,贼不测众寡,阵未整,伏发,众皆嚣。日暮,军四合,鏖战龙尾坡,杀贼二万级,积尸数十里,多获铠仗,璠遁去,禽璠子斩之,威动京师。时诸镇兵在寰内尚数万,无所归,畋招来之,厚加慰结。乃与泾原程宗楚、秦州仇公遇、鄜延李孝恭、夏州拓拔思恭约盟,传檄天下。时王命不出剑门,四方谓王室微,不能复兴;及畋檄至,远近咸耸,各治兵思立功,奔问行在。巢大惧,不敢西谋。当此时,微畋,天子几殆。帝闻捷曰:"朕知畋不尽,儒者之勇乃尔!"   弘夫取咸阳,以桴济兵渭水。贼伏甲伪走,弘夫与宗楚乘胜入都门,为贼所覆。畋数敕无轻进,二人不听,果败。以鄜、夏兵屯东渭桥。再进司空、兼门下侍郎、京城四面行营都统,赐御袍犀带。拜而不贺。   行军司马李昌言者屯兴平,遣麾下求为南面都统,辄引兵趋府。畋不意见袭,登城好语曰:"吾方入朝,公能戢兵爱人,为国灭贼乎?能,则守此矣。"遂委军去。昌言自为留后,卫畋出境。既半道,内惭负,即辞疾。诏授太子少傅,分司东都,便医于兴元。   明年,召至行在,以王铎将兵,复拜畋司空、门下侍郎、平章事,军务一以咨决。兴州戍将孙邺坐赃抵死,畋奏言:"方关辅失守,邺护褒斜有功,请免死。陈秋儿保嵯峨山拒贼,农不废耕,请以检校散骑常侍隶奉天军。"制皆可。旧制,使府校书郎以上,满三岁迁;监察御史里行至大夫、常侍,满三十月迁。虽节度兼宰相,亦不敢越。自军兴,有岁内数迁者,畋以为不可,请:"行营节度,繇里行至大夫,许满二十月迁;校书郎以上,满二岁乃奏。非军兴者如故事。"从之。   时田令孜恃权有所干请,畋不应。陈敬瑄欲以官品居宰相上,畋曰:"外宰相安得论品乎?"卒不肯处其下。令孜、敬瑄内常衔之。贼平,帝将还,而李昌言自以袭畋而夺之镇,今畋当国,内不喜,故三人相结,而遣客上畋过咎。帝得其情,不许。畋乃引疾去位,入见帝曰:"乘舆东还,繇大散关幸凤翔,供张顿峙,一委昌言,乃可安。臣若以宰相从,彼且猜阻,非所以靖反侧也。请以散官养疾。或群臣有疑,愿出臣章示之,使知天子于臣无纤芥者。"帝以其诚,乃授检校司徒、太子太保,罢政事。以凝绩为壁州刺史,留养。徙龙州,卒,年六十三,赠太尉。后帝思畋忠力,又赠太傅。凝绩数岁亦卒。始,李茂贞以博野裨将戍奉天,畋召隶麾下,委以游逻,厚礼之。茂贞感其饰擢,及畋还葬郑,表为请谥曰文昭。天复初,与李思恭配飨僖宗庙廷,又赠宗楚、弘夫官。   畋为人仁恕,姿采如峙玉。凡与布衣交,至贵无少易。郑縠者,薰子也。方畋秉政,擢为给事中,至侍郎。其损怨类如此。巢之难,先诸军破贼,虽功不终,而还相天子,坐筹帷幄,终能复国云。   王铎,字昭范。宰相播昆弟子也。会昌初,擢进士第,累迁右补阙、集贤殿直学士。白敏中辟署西川幕府。咸通后,仕浸显,历中书舍人、礼部侍郎。所取多才实士,为世称挹。拜御史中丞,以户部侍郎判度支。十二年,繇礼部尚书进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加门下侍郎、尚书左仆射,超拜司徒。韦保衡缘恩幸辅政,始由铎得进士,故谨事之。虽窃政权,将大斥不附者,病铎持其事,不得肆,搢绅赖焉。铎亦上疏祈解,乃以检校左仆射出为宣武节度使。   僖宗初,以左仆射召。始,铎当国,练制度,智虑周密,时论推允。会河南盗起,天下跂铎入辅,又郑畋数言其贤,复拜门下侍郎、平章事。乾符六年,贼破江陵,宋威无功,诸将观望不进,天下大震。朝廷议置统帅,铎因请自率诸将督群盗。帝即以铎为侍中、荆南节度使、诸道行营都统,封晋国公。绥纳流冗,益募军,完器铠,武备张设。李系者,西平王晟诸孙。敏辩善言兵,然中无有。铎信之,举为将,分精兵使守湖南。俄而贼舍广州,鼓而北,系望风未战辄溃,铎退营襄阳。于是以高骈代之,贬太子宾客,分司东都。   未几,召拜太子少师,从天子入蜀,拜司徒、门下侍郎、平章事,加侍中。复以太子太保平章事。是时,诛讨大计悉属骈,骈内幸多难,数偃蹇,而外逗挠。铎感慨王室,每入对,必噫呜流涕,固请行。时中和二年也。乃以检校司徒、中书令为义成节度使,诸道行营都统,判延资、户部、租庸等使。于是表崔安潜自副,郑昌图、裴贽、裴枢、王抟等在幕府,以周岌、王重荣、诸葛爽、康实、安师儒、时溥六节度为将佐,而中尉西门思恭为监军,率卫兵洎梁、蜀师三万壁盩厔,移檄天下。先是,诸将虽环贼,莫肯先。及铎檄至,号令殷然,士气皆起,急欲破贼,故巢战数蹙。宦人田令孜策贼必破,欲使功出于己,乃构铎于帝,罢为检校司徒,以义成节度还屯。铎功危就,而谗见夺,然卒因其势困贼。后数月,复京师,策勋居关东诸镇第一。四年,徙义昌节度使。   铎世贵,出入裘马鲜明,妾侍且众。过魏,乐彦祯子从训心利之。李山甫者,数举进士被黜,依魏幕府,内乐祸,且怨中朝大臣,导从训以诡谋,使伏兵高鸡泊劫之,铎及家属吏佐三百余人皆遇害。朝廷微弱,不能治其冤,天下痛之。   弟鐐,累官汝州刺史。乾符中,王仙芝来攻,鐐拒之,自督勇士与别将董汉勋守南、北门。城陷,汉勋力战死,鐐贬韶州司马。终太子宾客。   王徽,字昭文,京兆人。第进士,授校书郎。沈询判度支,徐商领盐铁,皆辟署使府。始,宣宗诏宰相选可尚主者,或以徽闻。徽本澹声利,闻不喜,往见宰相刘瑑曰:"徽年过四十,又多病,不应在选。"瑑为言,乃罢。从令狐綯署宣武、淮南掌书记,召授右拾遗。书二十余上,言无回忌,公议浩然归重。徐商罢政事,守江陵,心欲表徽在幕府,恐其不乐外,忍不言。徽自往曰:"公知徽,安得不从?"商大喜,表为殿中侍御史,署节度府判官。御史中丞高湜荐知杂事,进考功员外郎。故事,考簿以朱注上下为殿最,岁久易漫,吏辄窜易为奸。徽始用墨,遂绝妄欺。擢翰林学士。   广明元年,卢携罢宰相,以徽为户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是日,黄巢入关,僖宗西狩,冒夜出。徽与崔沆、豆卢瑑、仆射于琮诘朝乃知,追帝不及,堕崖樾间,为贼所执,迫还,将污以官。徽阳喑不答,以刃环胁,卒不动。贼令归第,使医护视。久之,守者懈,乃奔河中,裂缣书章,遣人间走蜀。诏拜兵部尚书、京城四面宣慰催阵使。   昭义高浔与贼战石桥,败绩。其将刘广擅还,据潞州。别将孟方立杀广,因取邢、洺、磁三州贰于己。昭义所隶,唯泽一州。帝以兵部侍郎郑昌图权守潞,士心多附方立,昌图不能制。朝议以大臣镇抚,即授徽检校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领昭义节度使。是时,李克用亦争泽、潞,徽商朝廷力未能以兵抗之,奉表固辞,诏可。更为诸道租庸供军使。因说行营都监杨复光,请赦沙陀罪,令赴难。其夏,沙陀会诸军,遂平京师,徽助为多,迁右仆射。   大乱之后,宫观焚残,园陵皆发掘,鞠为丘莽,乘舆未有东意,诏徽充大明宫留守、京畿安抚制置脩奉使。徽外调兵食,内抚绥流亡,逾年,稍稍完聚,兴复殿寝,裁制有宜,即奉表请帝东还。又进检校司空、御史大夫,仍权京兆尹。宦要家争遣人治第,侵冒齐民,讼诉满前,徽不屈势幸,一平以法,繇是为帝左右所憎,以其党薛杞为少尹,轻其权。杞方居丧,徽奏止不使到府。众忿,共谮罢徽,令赴行在。俄授太子少师。徽遂移疾河中,满百日免。帝还京师,复申前授,称疾不任奉谒。宰相疾其怨望,贬集州刺史。会帝避沙陀,出次宝鸡。帝念徽无罪,拜吏部尚书,封琅邪郡侯。未行而嗣襄王煴作乱,帝进次汉中。煴逼召徽,以尫废自言。及煴僣号,迫群臣作誓牒,徽托手弱,卒不肯署。煴平,帝至凤翔,召徽为御史大夫,固辞足痹,复拜太子少师。   昭宗立,见便殿,进对详洽,帝顾宰相曰:"徽神气尚强,可用。"乃复授吏部尚书。是时,铨选失序,吏肆为奸,补调重复不可检。徽为手籍,一验实之,遂无奸滞。进右仆射。大顺元年卒,赠司空,谥曰贞。   谱言其先本魏诸公子,秦灭魏,至汉徙关中霸陵,以其故王家,为王氏。十世祖罴,仕周为同州刺史,死葬咸阳凤政原,子孙因家杜陵。曾祖择从,昆弟四人,曰易从、朋从、言从,皆擢进士第。至凤阁舍人者三人,故号"凤阁王氏"。自是讫大中时,登进士者十八人,位台省牧守者三十余人。徽有雅望,拜宰相一日而京师乱,故其设施无可道者。   韦昭度,字正纪,京兆人。擢进士第,践历华近,累迁中书舍人。僖宗西狩,以兵部侍郎、翰林学士承旨从。未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还京,授司空。再狩山南,还次凤翔。李昌符乱兴仓卒,昭度质家族于禁军,誓共讨贼,士感动,乃平昌符。迁太保,兼侍中。昭宗即位,守中书令,封岐国公。   阆州刺史王建攻陈敬瑄于成都,以昭度为西川节度使。敬瑄不内,诏东川顾彦朗与建合兵以讨,拜昭度兼行营招抚使。乃建幢节行城下,谕其众曰:"毋久闭垒。"敬瑄遣人詈曰:"铁券,先帝所命,若何违之?"淹半岁,始拔汉州。建绐昭度曰:"公暴师远出,事蛮夷地,方山东兵连祸结,朝廷不能治,腹心疾也,宜亟还定之。敬瑄小丑,当责建等可办。"昭度信之,请还。未半道,建以重兵守剑门,急攻成都。囚敬瑄,自称留后。罢昭度为东都留守。   杜让能既被害,以司徒、门下侍郎复为平章事,进太傅。王行瑜求为尚书令,昭度建言:"太宗由是即位,后人臣无复拜者。郭子仪有大功,尝授之,固辞免,况行瑜乎?"乃更号尚父。行瑜怨。会用李磎辅政,而崔昭纬密语行瑜曰:"前公已为尚书令,昭度持不可。今又引磎叶力,此奸人务立党与,惑上听,恐事复有如杜太尉时。"行瑜乃与李茂贞数上书讥诋朝政。昭度惧,称疾,罢为太傅,致仕。行瑜、茂贞、韩建联兵至阙下,言昭度伐蜀失谋,请贬之。未及报,而行瑜收昭度于都亭驿杀之。天子不得已,下诏暴其罪。行瑜诛,乃追复官爵,许其家收葬,赠太尉。   张浚,字禹川,本河间人。性通脱无检,泛知书史,喜高论,士友摈薄之。不得志,乃羸服屏居金凤山,学从横术,以捭阖干时。枢密使杨复恭遇之,以处士荐为太常博士,进度支员外郎。黄巢之乱,称疾,挟其母走商山。僖宗西出,卫士食不给,汉阴令李康献糗饵数百驮,士皆厌给。帝异之,曰:"尔乃及是乎?"对曰:"臣安知为此,张浚教臣也。"乃急召浚至行在,再进谏议大夫。宰相王铎任行营都统,奏署都统判官。   时王敬武在平卢,军最强,累召不肯应。浚往说之,而敬武已臣贼,不迎使者。浚责之曰:"公为天子守藩,今使者赍诏至,不北面俯伏而敢侮慢,公乃未识君臣大分,何以长吏民哉?"敬武愕眙愧谢。浚宣诏已,士按兵默默。浚召将佐至鞠场,倡言:"忠义之士当审利害。黄巢,贩盐虏耳。舍天子而臣之,何利邪?今诸侯勤王者踵相接,公等据一州以观成败,后贼平,将安往?诚能此时共诛大盗,迎天子,功名富贵可反手而取。吾怜公等舍安而蹈危也。"诸将杂然曰:"谏议语是!"敬武即引军从浚西。擢浚为会军使。贼平,以户部侍郎判度支。后再狩山南,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仍判度支。   浚始繇复恭进,复恭中失权,更依田令孜,故复恭衔之。及为中尉,数被离间。昭宗即位,复恭恃援立功,专任事,帝稍不平。当时多言浚有方略,善处大计,乃复见委信,尝问致治之要,对曰:"在强兵。兵强,天下服矣。"天子繇是甘心于武功。后与论古今事,浚辄曰:"汉、晋之远无可道,陛下春秋鼎富,天资英特,内逼宦臣,外迫强臣,故不能安。此臣所以痛心而泣血也。"   是时,朱全忠威振关东,而安居受杀李克恭,以潞州归全忠。全忠乃与幽州李匡威、云州赫连铎上言:"先帝幸梁,繇李克用与朱玫连和,请举兵诛之,愿帅兵为掎角。"帝诏文武四品以上议,皆言:"王室未宁,虽得太原,犹非所有。"浚固争:"先帝时,身播屯乱,盖克用、全忠不相下也。请因其弱讨之,断两雄势。"帝曰:"平巢,克用功第一。今乘危伐之,天下其谓我何?"久不决。孔纬曰:"浚言万世之利,陛下所顾一时事尔。臣见师度河,贼必破。今军中费尚足支数年,幸听勿疑。"既浚、纬相倡和,帝乃决出师,诏浚为河东行营兵马招讨制置使,京兆尹孙揆为昭义节度使副之,韩建为供军使;以全忠、匡威、铎并为招讨使,枢密使骆全諲为行营都监,以汴甲三千为帐下;发五十二军,邠、宁、鄜、夏杂虏合五万。帝置酒安喜楼临饯,浚饮酣,泣下曰:"陛下逼于贼,臣愿以死除之。"复恭闻不怿,率中尉等饯长乐坂,以酒属浚,浚不肯举。是役也,浚外幸成功,而内制复恭,故衔之。   先是,汴、华、邠、岐兵绝河会平阳。汴将朱崇节已戍潞,浚虑汴人遂据有之,乃令揆分兵趋潞,以中人韩归范持节护送至军。会太原将李存孝方攻潞,揆至长子,为存孝所禽,汴人亦弃城去。浚次阴地关,诸军壁平阳。存孝击之,皆大北,委仗械去。浚敛众夜遁,比明,军失太半。存孝进掠晋、绛、慈、隰,其锋甚盛。浚间道出王屋,奔河清,桴而济,麾下略尽。全諲饮药死,建遁去。克用上书请罪,其辞悖慢,因韩归范以闻。朝廷震动,即日下诏罢浚为武昌军节度使,三贬绣州司户参军。全忠为申请,诏听使便。浚乃至蓝田依韩建。及韦昭度死,复用纬为宰相,故浚亦拜兵部尚书,领天下租庸使。将复用,克用上言:"若朝以浚为相,暮请以兵见。"乃止。   乾宁中,罢使,拜尚书右仆射。上疏乞骸骨,迁左仆射致仕,居洛长水墅。虽自屏处,然朝廷得失,时时言之。刘季述乱,浚徒步入洛,泣谕张全义,并致书诸藩,请谋王室之难。王师范起兵青州,欲取浚为谋主,不克。全忠胁帝东迁,浚闻曰:"乘舆卜洛,则大事去矣。"盖知其将篡也。全忠畏浚构它镇兵,使全义遣牙将如盗者夜围墅杀之,屠其家百余人,实天复二年十二月。   始,浚素厚永宁史叶彦,彦知其谋,以告浚子格。浚度不免,父子相持泣曰:"留则俱死,不如去以存吾嗣。"格拜而辞,彦率士三十人送之,溯汉入蜀,后事王建。少子播,间道走淮南,依杨行密。时行密得承制除拜,播请每除吏,必紫极宫玄宗像前致制诰于案,乃出之,示不忘朝廷,且欲雪家冤而不克。终广陵。   赞曰:唐之季,嗣君暗庸,天秽其德久矣。纤人柄朝,靡谋不乖。如畋、铎皆社稷之才,当大过之世,为天下倡。扶支王室,几致中兴。俄而为逆竖乱宦所乘,功业无所成就。浚以乱止乱,悖缪厥心,悲夫!

译文:

王铎,字公谨,太原人。起初担任节度使,后来历任多个要职。他有才略和见识,能担当重任。在黄巢之乱时,朝廷流离失所,王铎被任命为行营都统,负责讨伐黄巢。他率领军队,作战勇猛,终于平定了叛乱。由于功绩卓著,被任命为宰相,掌握朝政,成为当时朝廷的核心人物。

王铎在担任宰相期间,推行了一系列政治、军事改革,稳定了国家局势。他注重整顿军备,加强边防,以抵御外敌。同时,他还注重民生,提倡节俭,减轻赋税,使得百姓得以休养生息。然而,王铎虽然在平定叛乱和稳定内政方面有突出贡献,但由于个人性格刚直,对待同僚和下属常常严苛,导致朝中士人对他颇有微词。

在王铎执政期间,朝中宦官势力逐渐抬头。他们利用手中的权力,干预朝政,排挤正直的官员。王铎对此深感不安,试图通过改革来遏制这种趋势。然而,宦官们联合起来,不断施压,最终导致王铎被罢免。此后,宦官势力进一步膨胀,朝廷政局更加混乱。

尽管王铎最终失势,但他在平定黄巢之乱中的功绩,以及在整顿内政方面的努力,仍为后世所称道。他的事迹体现了唐代中晚期政治家在动荡年代中为维护国家稳定所作出的不懈努力。

张浚,字禹川,本为河间人。他性格豁达,通晓经史,喜好议论时政,但因言辞激烈,不被时人所接纳。他多次仕途不顺,便隐居在金凤山,研习纵横术,以谋求功名。后来,枢密使杨复恭见其才能,上表推荐,他被召为太常博士,后升任度支员外郎。

黄巢之乱爆发时,张浚称病,携母亲避居商山。僖宗西逃途中,军中粮饷匮乏,汉阴县令李康献上数百驮干粮,士兵们因此不饥不困。僖宗对此感到惊奇,问其何人所为,李康回答:“是张浚教我做的。”僖宗当即召张浚入行在,任命为谏议大夫,后又推荐为行营都统判官。

当时,平卢节度使王敬武军力最强,多次被召,却拒不前往。张浚亲自游说,王敬武已归顺黄巢,不迎接使者。张浚严厉责备他说:“你作为藩镇之主,应当忠于天子,如今使者携诏书而来,你不仅不俯首称臣,反而轻慢无礼,你怎能分辨君臣大义,如何治理百姓?”王敬武大为震惊,感到羞愧,立即向张浚低头道歉。张浚宣读了圣旨后,诸将按兵不动。他随即召集将领到球场,慷慨陈辞:“忠义之士应当明辨利害。黄巢不过是个贩盐的贼寇,舍弃天子而投靠他,岂有利益?如今各地藩镇勤王的势力接连不断,你们占据一州,观望成败,等贼平之后,又能去何处?若现在合力诛除大盗,迎接天子,功名富贵可唾手可得。我怜你们放弃安逸,冒然冒险。”众将纷纷表示赞同,王敬武随即率军随张浚西进。张浚被任命为会军使。黄巢被平定后,他被任命为户部侍郎,主管度支,后又升为宰相,继续主持朝政。

张浚最初因杨复恭推荐而入仕,后来杨复恭失势,转投田令孜,故杨复恭对他心怀怨恨。当张浚担任中尉时,常被离间,屡遭排挤。昭宗即位后,杨复恭倚仗自己拥立之功,独揽大权,皇帝对其不满。当时众人多称张浚有谋略,善于处理重大事务,因此皇帝重新信任他。曾问治国之要,张浚回答:“在于强兵。兵强,天下才会归附。”皇帝因此对军事极为重视。后来讨论古今大事,张浚常言:“汉、晋以来,无可言说,当今陛下正值年富力强,天资卓越,却受宦臣内外压力,无法安于其位,这正是我痛心疾首、悲泣的原因。”

当时,朱全忠在关东势力强大,且杀李克恭,将潞州归还朱全忠。朱全忠遂与幽州李匡威、云州赫连铎上书皇帝,说:“先帝幸梁,是因李克用与朱玫联合,请求举兵诛杀朱玫,愿率兵作为侧翼。”皇帝下诏,命文武四品以上官员商议,皆言:“王室尚未安宁,即使获得太原,也非所求。”张浚力主:“先帝时,李克用与朱全忠互不相让,如今正可趁其虚弱,讨伐之,断绝两方势力。”皇帝却说:“平定黄巢,李克用功劳最大,如今乘人之危讨伐,天下会怎样看我?”此事久未决定。孔纬说:“张浚所言是万世之利,陛下只顾一时之嫌。我见大军渡河,贼必然败亡,军中经费尚可维持数年,望陛下勿疑。”张浚与孔纬互相呼应,皇帝最终下定决心出兵,任命张浚为河东行营兵马招讨制置使,京兆尹孙揆为昭义节度使副使,韩建为供军使;同时任命朱全忠、李匡威、王铎等为招讨使,枢密使骆全諲为行营都监,以汴州精锐三千为亲兵;调集五十二军,邠、宁、鄜、夏等地部族兵共五万人。皇帝在安喜楼设宴为张浚饯行,张浚饮酒至酣,泣下道:“陛下受贼所迫,臣愿以死报国。”杨复恭听到后十分不满,率中尉等在长乐坂设宴饯行,劝酒给张浚,张浚坚决不饮。此役中,张浚虽表面成功,内心却掌控了杨复恭,因而心存怨恨。

此前,汴、华、邠、岐等军在黄河两岸会师于平阳。汴州将领朱崇节已驻守潞州,张浚担心汴州将领占据潞州,便派孙揆分兵前往,又派宦官韩归范持节护送至军中。当时,太原将领李存孝正攻潞州,孙揆抵达长子时,被李存孝俘获,汴州军亦相继撤退。张浚驻扎在阴地关,各军在平阳驻扎,李存孝进攻,大败张浚,丢弃兵器铠甲逃走。张浚收拢残兵连夜撤退,天明时已丢失大半兵力。李存孝进兵掠夺晋、绛、慈、隰等地,攻势极为猛烈。张浚绕道出王屋,逃至河清,乘船渡河,部下几乎全失。骆全諲饮药自尽,韩建逃走。李克用上书请罪,言辞傲慢,张浚通过韩归范报告朝廷。朝廷震动,立即下诏罢免张浚为武昌军节度使,又三贬为绣州司户参军。朱全忠上书乞请,朝廷准其去职。张浚最终到蓝田投靠韩建。后来韦昭度去世,孔纬任宰相,张浚也被任命为兵部尚书,统领天下租庸使。欲重新启用时,李克用上书说:“若朝廷以张浚为宰相,早晚必要求出兵。”朝廷因此作罢。

乾宁年间,张浚被罢免使职,升为尚书右仆射。他上书请求退休,迁为左仆射致仕,隐居于洛阳长水墅。虽已退居,却对朝廷政局常有评论。刘季述叛乱时,张浚徒步前往洛阳,哭劝张全义,并向各地藩镇寄书,请求共谋王室之难。王师范起兵青州,想让张浚为谋主,但失败。朱全忠胁迫皇帝东迁,张浚得知后感叹:“天子迁都洛阳,大事将去。”他认为朱全忠将篡夺皇位。朱全忠恐张浚联合其他藩镇兵,派张全义派遣牙将扮作盗贼,夜间围剿其宅,杀害张浚,屠其家人百余口,此事件发生于天复二年十二月。

起初,张浚与永宁史叶彦关系深厚。叶彦知悉其谋,将此事告知张浚之子张格。张浚判断自己难以逃脱,父子相拥流泪,说:“留下则同归于尽,不如离去以保全子孙。”张格拜别,告别而去。叶彦得知后,更加警惕,最终为张浚出头,但未能挽回结局。

张浚虽最终被害,但其在平定黄巢、整顿内政、维护国家统一中的作用,始终被后世所铭记。他的一生体现了在乱世中为国为民、忠贞不二的品格,也反映了唐代中后期政治斗争的复杂与残酷。他的故事,是那个时代政治风云的真实写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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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代欧阳修、宋祁、范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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