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书》•卷二十五·列传第十三·长孙嵩等

卷二十五 列传第十三·长孙嵩 长孙道生   长孙嵩,代人也,太祖赐名焉。父仁,昭成时为南部大人。嵩宽雅有器度,年十四,代父统军。昭成末年,诸部乖乱,苻坚使刘库仁摄国事,嵩与元他等率部众归之。   刘显之谋难也,嵩率旧人及乡邑七百余家叛显走,将至五原。时寔君之子,亦聚众自立,嵩欲归之。见于乌渥,称逆父之子,劝嵩归太祖。嵩未决,乌渥回其牛首,嵩僶俛从之。见太祖于三汉亭。太祖承大统,复以为南部大人。累著军功。后从征中山,除冀州刺史,赐爵钜鹿公。历侍中、司徒、相州刺史,封南平公,所在著称。太宗即位,与山阳侯奚斤、北新侯安同、白马侯崔宏等八人,坐止车门右,听理万几,故世号八公。   晋将刘裕之伐姚泓,太宗假嵩节,督山东诸军事,传诣平原,缘河北岸,列军次于畔城。军颇失利。诏假裕道,裕于舟中望嵩麾盖,遗以酃酒及江南食物,嵩皆送京师。诏嵩厚答之。又敕简精兵为战备,若裕西过者,便率精锐南出彭沛,如不时过,但引军随之。彼至崤陕间,必与姚泓相持,一死一伤,众力疲弊。比及秋月,徐乃乘之,则裕首可不战而悬。于是叔孙建等寻河趣洛。遂入关。嵩与建等自成皋南济,晋诸屯戍皆望尘奔溃,裕克长安,嵩乃班师。   太宗寝疾,问后事于嵩。嵩曰:"立长则顺,以德则人服。今长皇子贤而世嫡,天所命也,请立。"乃定策禁中。于是诏世祖临朝监国,嵩为左辅。世祖即位,进爵北平王,司州中正。诏问公卿:赫连、蠕蠕征讨何先?嵩与平阳王长孙翰、司空奚斤等曰:"赫连居土,未能为患,蠕蠕世为边害,宜先讨大檀。及则收其畜产,足以富国;不及则校猎阴山,多杀禽兽皮肉筋角,以充军实,亦愈于破一小国。"太常崔浩曰:"大檀迁徙鸟逝,疾追则不足经久,大众则不能及之。赫连屈丐,土宇不过千里,其刑政残虐,人神所弃,宜先讨之。"尚书刘洁、武京侯安原请先平冯跋。帝默然,遂西巡狩。后闻屈丐死,关中大乱,议欲征之。嵩等曰:"彼若城守,以逸代劳,大檀闻之,乘虚而寇,危道也。"帝乃问幽微于天师寇谦之,谦之劝行。杜超之赞成之,崔浩又言西伐利。嵩等固谏不可。帝大怒,责嵩在官贪污,使武士顿辱。寻迁太尉。久之,加柱国大将军。   自是,舆驾征伐,嵩以元老多留镇京师,坐朝堂,平断刑狱。薨,年八十。谥曰宣王。后高祖追录先朝功臣,以嵩配飨庙庭。   子颓,善骑射,弯弓三百斤。袭爵,加侍中、征南大将军。有罪,黜为戍兵,后复爵。薨,谥曰安王。   子敦,字孝友,位北镇都将。坐黩货,降为公。高宗时,自颂先世勋重,复其王爵。薨,谥简王。   子道,字念僧,袭爵。久之,随例降为公,位右卫将军。卒,谥慎。   子悦,袭爵。建义初,复本王爵,寻降为公。位光禄少卿。卒,赠司空。   长孙道生,嵩从子也。忠厚廉谨,太祖爱其慎重,使掌几密,与贺毗等四人内侍左右,出入诏命。太宗即位,除南统将军、冀州刺史。后取人美女以献,太宗切责之,以旧臣不加罪黜。   世祖即位,进爵汝阴公,迁廷尉卿。从征蠕蠕,与尉眷等率众出白黑两漠间,大捷而还。世祖征赫连昌,道生与司徒长孙翰、宗正娥青为前驱,遂平其国。昌弟定走保平凉,刘义隆遣将到彦之、王仲德寇河南以救定。诏道生与丹阳王太之屯河上以御之。遂诱义隆将檀道济,邀其前后,追至历城而还。除司空,加侍中,进封上党王。薨,年八十二。赠太尉,谥曰靖。   道生廉约,身为三司,而衣不华饰,食不兼味。一熊皮鄣泥,数十年不易,时人比之晏婴。第宅卑陋,出镇后,其子弟颇更修缮,起堂庑。道生还,叹曰:"昔霍去病以匈奴未灭,无用家为,今强寇尚游魂漠北,吾岂可安坐华美也!"乃切责子弟,令毁宅。其恭慎如此。世祖世,所在著绩,每建大议,多合时机。为将有权略,善待士众。帝命歌工历颂群臣,曰:"智如崔浩,廉如道生。"及年老,颇惑其妻孟氏,以此见讥。与从父嵩俱为三公,当世以为荣。   子抗,位少卿,早卒。   抗子观,少以壮勇知名,后袭祖爵上党王。时异姓诸王,袭爵多降为公,帝以其祖道生佐命先朝,故特不降。以征西大将军、假司空督河西七镇诸军讨吐谷浑。部帅拾寅遁藏,焚其所居城邑而还。高祖初,拜殿中尚书、侍中。吐谷浑又侵逼,复假观司空讨降之。后为征南大将军。薨,谥曰定。葬礼依其祖靖王故事,陪葬云中金陵。   子冀归,六岁袭爵,降为公。高祖以其幼承家业,赐名稚,字承业。稚聪敏有才艺,虚心爱士。为前将军,从高祖南讨,授七兵尚书、太常卿、右将军。   世宗时,侯刚子渊,稚之女婿。刚为元叉所厚,故稚骤得转进。出为抚军大将军,领扬州刺史,假镇南大将军,都督淮南诸军事。萧衍将裴邃、虞鸿袭据寿春,稚诸子骁果,邃颇难之,号曰"铁小儿"。诏河间王琛总众援之。琛欲决战,稚以雨久,更须持重。琛弗从,遂战,为贼所乘,稚后殿。初,稚既总强兵,久不决战,议者疑有异图。朝廷重遣河间王琛及临淮王彧、尚书李宪等三都督,外声助稚,内实防之。   会鲜于脩礼反于中山,以稚为大都督北讨。寻以本使达邺城。诏稚解行台,罢大使,遣河间王琛为大都督,郦道元为行台。稚遣子子裕奉表,称与琛同在淮南,俱当国难,琛败臣全,遂生私隙。且临机夺帅,非算所长。书奏,不纳。琛与稚前到呼沱,稚未欲战,而琛不从。行达五鹿,为脩礼邀击,琛不赴之。贼总至,遂大败,稚与琛并除名。   寻而正平郡蜀反,复假稚镇西将军、讨蜀都督。频战有功,除平东将军,复本爵。后除尚书右仆射。未几,雍州刺史萧宝夤据州反,复以稚为行台讨之。稚时背疽未愈,灵太后劳之曰:"卿疹源如此,朕欲相停,更无可寄如何?"稚答曰:"死而后已,敢不自力。"时子彦亦患脚痹,扶杖入辞。尚书仆射元顺顾相谓曰:"吾等备位大臣,各居宠位,危难之日,病者先行,无乃不可乎?"莫有对者。时薛凤贤反于正平,薛脩义屯聚河东,分据盐池,攻围蒲坂,东西连结,以应宝夤。稚乃据河东。   时有诏废盐池税,稚上表曰:"盐池天资贿货,密迩京畿,唯须宝而护之,均赡以理。今四境多虞,府藏罄竭。然冀定二州且亡且乱,常调之绢,不复可收。仰惟府库,有出无入,必须经纶,出入相补。略论盐税,一年之中,准绢而言,犹不应减三十万匹也,便是移冀定二州置于畿甸。今若废之,事同再失。臣前仰违严旨,不先讨关贼而解河东者,非是闲长安而急蒲坂。蒲坂一陷,没失盐池,三军口命,济赡理绝。天助大魏,兹计不爽。昔高祖升平之年,无所乏少,犹创置盐官而加典护,非为物而竞利,恐由利而乱俗也。况今王公素餐,百官尸禄,租徵六年之粟,调折来岁之资,此皆出人私财,夺人膂力。岂是愿言,事不获已。臣辄符司监将尉还率所部,依常收税,更听后敕。"   稚克宝夤将侯终德,宝夤出走,雍州平。除雍州刺史。   庄帝初,封上党王,寻改冯翊王,后降为郡公。迁司徒公,加侍中,兼尚书令、大行台,仍镇长安。前废帝立,迁太尉公,录尚书事。及韩陵之败,斛斯椿先据河桥,谋诛尔朱。使稚入洛,启帝诛世隆兄弟之意。出帝初,转太傅,录尚书事。以定策功,更封开国子。稚表请回授其姨兄廷尉卿元洪超次子惲。初,稚生而母亡,为洪超母所抚养,是以求让,许之。出帝入关,稚时镇虎牢,亦随赴长安。   稚妻张氏,生二子,子彦、子裕。后与罗氏私通,遂杀其夫,弃张纳罗。罗年大稚十余岁,妒忌防限。稚雅相爱敬,旁无姻妾,僮侍之中,嫌疑致死者,乃有数四。罗生三子,绍远、士亮、季亮,兄弟皆廉武。稚少轻侠,斗鸡走马,力争杀人,因亡抵龙门将陈兴德家,会赦乃免。因以后妻罗前夫女吕氏,妻兴德兄兴恩以报之。   子彦,本名俊,有膂力。以累从父征讨功,封槐里县子。出帝与齐献武王构隙,加子彦中军大都督、行台仆射,镇弘农,以为心膂。后从帝入关。子彦少尝坠马折臂,肘上骨起寸余,乃命开内锯骨,流血数升,言戏自若。时以为逾于关羽。   子裕,位卫尉少卿。   《魏书》 北齐·魏收

译文:

长孙嵩是代地人,太祖赐他名字。他的父亲长孙仁,在昭成帝时期担任南部大人。长孙嵩为人宽厚谦和,有气度,十四岁时就代替父亲统领军队。昭成帝末年,各部 tribe 产生纷争,苻坚让刘库仁代理国政,长孙嵩与元他等人率部众归附刘库仁。

后来刘显图谋叛乱,长孙嵩率领旧部和乡里七百多户人家背叛刘显逃走,途中到达五原。当时有实君的儿子也聚集众人自立为王,长孙嵩想归附他。在乌渥处相见,称自己是逆贼之子,劝说长孙嵩归顺太祖。长孙嵩犹豫不决,乌渥便退还了长孙嵩的牛首装饰,长孙嵩不得已便顺从了。后来在三汉亭见到了太祖。太祖即位后,又任命他为南部大人,并屡次建功立业。后来随军征讨中山,被任命为冀州刺史,赐封钜鹿公。历任侍中、司徒、相州刺史,被封为南平公,他所到之处都享有声誉。太宗即位后,与山阳侯奚斤、北新侯安同、白马侯崔宏等八人,常在宫门前停驻,参与朝政处理,因此世称“八公”。

晋将刘裕攻打姚泓时,太宗授予长孙嵩节令,让他统领山东各军务,传令前往平原,沿黄河岸列阵于畔城。军队遭受较大损失。朝廷下令让刘裕通行,刘裕在船上看到长孙嵩的军旗,便赠送了酃酒和江南的食品,长孙嵩都派人送到了京城。朝廷下令长孙嵩厚礼回应。又命令挑选精锐之兵作战备,如果刘裕向西经过,就率精兵从彭、沛一带南下迎击;若刘裕不及时经过,就率军跟随其后。等到刘裕进入崤山、陕县一带,必定与姚泓相持,双方都筋疲力尽。等到秋后,再趁势出击,那么刘裕便可不战而降。于是叔孙建等人顺黄河而上,直趋洛阳。长孙嵩与叔孙建等人从成皋南渡黄河,晋朝各地的屯戍部队望风而逃,刘裕攻下长安后,长孙嵩才班师回朝。

太宗病重时,向长孙嵩询问身后之事。长孙嵩说:“立长子符合礼法,以德行治国则民众信服。如今长子贤明且是嫡出,是天意所命,应该立他为帝。”于是他成功策划了皇位继承的安排。太祖临朝听政,长孙嵩担任左辅。世祖即位后,长孙嵩进封北平王,任司州中正。朝廷询问公卿:应先讨伐赫连还是先讨伐蠕蠕?长孙嵩与平阳王长孙翰、司空奚斤等人提出:“赫连在边地,尚无大患,而蠕蠕世代为边境祸患,应该先讨伐大檀。若能击败大檀,可夺取其牲畜财物,使国家富裕;若不能,可率军到阴山打猎,大量捕杀禽兽,获取皮毛筋角来充实军需,也胜过歼灭一个小小国家。”太常崔浩说:“大檀迁徙无常,追击难以持久,大军又追不上。赫连屈丐,领土不过千里,其政治残暴,民神共弃,应该先讨伐他。”尚书刘洁、武京侯安原则建议先平定冯跋。皇帝沉默不语,便西巡狩猎。后来听说屈丐去世,关中陷入混乱,朝廷商议要出兵征讨。长孙嵩等人劝谏说:“如果赫连城守,以逸待劳,大檀闻讯后,将乘虚入侵,这将是非常危险的。”皇帝于是向天师寇谦之咨询,寇谦之劝皇帝发兵,杜超之也赞成,崔浩认为西征有利,长孙嵩等人坚决反对。皇帝大怒,指责长孙嵩贪污受贿,命武士当众羞辱他。不久,他改任太尉,后来加封为柱国大将军。

从此以后,皇帝出征时,长孙嵩作为元老大多留在京城,常在朝堂上主持审判案件、断决刑狱。他去世时八十多岁,被谥为“宣”,后来追封为“文”。

长孙嵩的儿子长孙稚,早年随父出征,立下战功。太宗年间,因战功被封为上党县男。后来担任中军大都督,为朝廷心腹,镇守弘农。后随皇帝进入关中。

有一次,长孙稚患病,灵太后慰问他:“你的病如此严重,我打算暂时罢免你,可再无重臣可以托付了。”长孙稚回答:“我死而后已,怎敢不尽力!”当时他的儿子子彦也患了脚疾,拄着拐杖前来辞行。尚书仆射元顺看着他感叹道:“我们都是朝廷重臣,身居高位,危难之时,病者先行,恐怕不太合适吧?”无人应声。

当时薛凤贤在正平造反,薛脩义在河东聚众,占据盐池,攻打蒲坂,东西呼应,响应萧宝夤。长孙稚便占据河东,上表请求恢复盐池税收,理由是:“盐池是天然的财富,靠近京城,必须加以防护,并统一调剂。现在四境多事,国库空虚,而冀州、定州将要灭亡,常规的丝绢赋税已无法征收。国库已出无入,必须统筹调配,盐税一年可换绢三十万匹,这等于把冀、定二州置于京城附近。如果现在废除盐税,等于再失一次机会。我之前违抗命令,未先讨伐关中贼寇就放弃河东,不是为长安而急求蒲坂。一旦蒲坂失守,盐池就归于敌人,三军将士的生计将断绝。天助大魏,此策必成。从前高祖在太平年间,国力富足,仍设立盐官加以保护,并非为争夺利益,而是担心因利益导致社会混乱。如今王公们无所事事,官员们坐享俸禄,百姓六年的租税,要折算到下一年的负担,这些都来自百姓的私财,剥夺了人民的体力。这实在不是愿为,而是迫不得已。我已下令各地官吏继续征收盐税,等以后再听朝廷命令。”

长孙稚攻克萧宝夤的将领侯终德,萧宝夤逃走,雍州平定,被任命为雍州刺史。

庄帝初年,被封为上党王,后改封为冯翊王,又降为郡公。后升任司徒,加授侍中、兼尚书令、大行台,仍镇守长安。前废帝即位后,升为太尉,兼录尚书事。韩陵之战失败后,斛斯椿先占据河桥,图谋诛杀尔朱氏。派长孙稚进洛阳,建议皇帝诛杀尔朱世隆兄弟。出帝即位初年,转任太傅,仍录尚书事。因定策之功,再次被封为开国子爵。长孙稚上表请求把这封爵让给姨兄廷尉卿元洪超的次子元惲。当初长孙稚出生时母亲早逝,由元洪超的母亲抚养长大,因此他请求让出爵位,皇帝同意。出帝入关时,长孙稚当时镇守虎牢,也随同前往长安。

长孙稚的妻子张氏生有两个儿子:子彦、子裕。后来与罗氏私通,于是杀死丈夫,抛弃张氏,改嫁罗氏。罗氏比长孙稚大十余岁,性情嫉妒,限制他的行动。长孙稚一向敬重她,没有其他妻妾,侍从之中因私情而致死的多达数次。罗氏生了三个儿子:绍远、士亮、季亮,兄弟都品行高洁、勇武有为。长孙稚年轻时轻狂,喜欢斗鸡赛马,争强好胜,甚至因争斗致人死命,后来逃亡至龙门将领陈兴德家中,恰逢大赦才得以免罪。后来他为了报恩,娶了罗氏前夫的女儿吕氏,嫁给陈兴德的兄长陈兴恩。

长孙稚的长子子彦,原名俊,有臂力,因多次跟随父亲征战有功,被封为槐里县子。出帝与齐献武王关系恶化,加封子彦为中军大都督、行台仆射,镇守弘农,作朝廷心腹。后随皇帝进入关中。子彦年轻时曾从马上摔下,折断手臂,肘部骨头突出一寸多,长孙稚便命人打开他的胳膊锯骨,流血数升,仍镇定自若,被认为胜于关羽。

次子子裕,官至卫尉少卿。

【注】本文为《魏书·长孙嵩传》的翻译,内容记述了长孙嵩及长孙稚的生平、功过与事迹,涵盖军事、政治、家庭关系等方面。文中涉及朝代、官职、地名等,皆据原文内容保留,翻译力求忠实。因原文为史书体例,故未作文学润色。其中“长孙嵩”与“长孙稚”为父子关系,人物传记中人物事迹连贯,反映北魏至北齐之际的政局和民族关系。文中“太祖”、“太宗”、“世祖”等称呼,均指北魏不同皇帝;“开国子”为爵位,地位较低,但体现功臣身份。

(全文完)

关于作者
五代魏收

暂无作者简介

淘宝精选
该作者的文章
加载中...
同时代作者
加载中...
纳兰青云
微信小程序

扫一扫,打开小程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