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记》- 第三十四回 魔王巧算困心猿 大圣腾那骗宝贝

魔王巧算困心猿 大圣腾那骗宝贝
  却说那两个小妖,将假葫芦拿在手中,争看一会,忽抬头不见了行者。伶俐虫道:“哥啊,神仙也会打诳语,他说换了宝贝,度我等成仙,怎么不辞就去了?”精细鬼道:“我们相应便宜的多哩,他敢去得成?拿过葫芦来,等我装装天,也试演试演看。”真个把葫芦往上一抛,扑的就落将下来,慌得个伶俐虫道:“怎么不装!不装!莫是孙行者假变神仙,将假葫芦换了我们的真的去耶?”精细鬼道:“不要胡说!孙行者是那三座山压住了,怎生得出?拿过来,等我念他那几句咒儿装了看。”这怪也把葫芦儿望空丢起,口中念道:“若有半声不肯,就上灵霄殿上,动起刀兵!”念不了,扑的又落将下来。两妖道:“不装不装!   一定是个假的。”正嚷处,孙大圣在半空里听得明白,看得真实,恐怕他弄得时辰多了,紧要处走了风讯,将身一抖,把那变葫芦的毫毛,收上身来,弄得那两妖四手皆空。精细鬼道:“兄弟,拿葫芦来。”伶俐虫道:“你拿着的。天呀!怎么不见了?”都去地下乱摸,草里胡寻,吞袖子,揣腰间,那里得有?二妖吓得呆呆挣挣道:“怎的好!怎的好!当时大王将宝贝付与我们,教拿孙行者,今行者既不曾拿得,连宝贝都不见了。我们怎敢去回话?这一顿直直的打死了也!怎的好!怎的好!”伶俐虫道:   “我们走了罢。”精细鬼道:“往那里走么?”伶俐虫道:“不管那里走罢。若回去说没宝贝,断然是送命了。”精细鬼道:“不要走,还回去。二大王平日看你甚好,我推一句儿在你身上。他若肯将就,留得性命,说不过,就打死,还在此间,莫弄得两头不着,去来去来!”那怪商议了,转步回山。   行者在半空中见他回去,又摇身一变,变作苍蝇儿飞下去,跟着小妖。你道他既变了苍蝇,那宝贝却放在何处?如丢在路上,藏在草里,被人看见拿去,却不是劳而无功?他还带在身上。带在身上啊,苍蝇不过豆粒大小,如何容得?原来他那宝贝,与他金箍棒相同,叫做如意佛宝,随身变化,可以大,可以小,故身上亦可容得。他嘤的一声飞下去,跟定那怪,不一时,到了洞里。只见那两个魔头,坐在那里饮酒。小妖朝上跪下,行者就钉在那门柜上,侧耳听着。小妖道:“大王。”二老魔即停杯道:“你们来了?”小妖道:“来了。”又问:“拿着孙行者否?”小妖叩头,不敢声言。老魔又问,又不敢应,只是叩头。问之再三,小妖俯伏在地:“赦小的万千死罪!赦小的万千死罪!   我等执着宝贝,走到半山之中,忽遇着蓬莱山一个神仙。他问我们那里去,我们答道,拿孙行者去。那神仙听见说孙行者,他也恼他,要与我们帮功。是我们不曾叫他帮功,却将拿宝贝装人的情由,与他说了。那神仙也有个葫芦,善能装天。我们也是妄想之心,养家之意:他的装天,我的装人,与他换了罢。原说葫芦换葫芦,伶俐虫又贴他个净瓶。谁想他仙家之物,近不得凡人之手,正试演处,就连人都不见了。万望饶小的们死罪!”老魔听说,暴躁如雷道:“罢了!罢了!这就是孙行者假妆神仙骗哄去了!那猴头神通广大,处处人熟,不知那个毛神放他出来,骗去宝贝!”二魔道:“兄长息怒。叵耐那猴头着然无礼,既有手段,便走了也罢,怎么又骗宝贝?我若没本事拿他,永不在西方路上为怪!”老魔道:“怎生拿他?”二魔道:“我们有五件宝贝,去了两件,还有三件,务要拿住他。”老魔道:“还有那三件?”二魔道:“还有七星剑与芭蕉扇在我身边,那一条幌金绳,在压龙山压龙洞老母亲那里收着哩。如今差两个小妖去请母亲来吃唐僧肉,就教他带幌金绳来拿孙行者。”老魔道:   “差那个去?”二魔道:“不差这样废物去!”将精细鬼、伶俐虫一声喝起。二人道:“造化!造化!打也不曾打,骂也不曾骂,却就饶了。”二魔道:“叫那常随的伴当巴山虎、倚海龙来。”二人跪下,二魔吩咐道:“你却要小心。”俱应道:“小心。”“却要仔细。”俱应道:“仔细。”又问道:“你认得老奶奶家么?”又俱应道:“认得。”“你既认得,你快早走动,到老奶奶处,多多拜上,说请吃唐僧肉哩。就着带幌金绳来,要拿孙行者。”   二怪领命疾走,怎知那行者在旁,一一听得明白。他展开翅,飞将去,赶上巴山虎,钉在他身上。行经二三里,就要打杀他两个。又思道:“打死他,有何难事?但他奶奶身边有那幌金绳,又不知住在何处,等我且问他一问再打。”好行者,嘤的一声,躲离小妖,让他先行有百十步,却又摇身一变,也变做个小妖儿,戴一顶狐皮帽子,将虎皮裙子倒插上来勒住,赶上道:   “走路的,等我一等。”那倚海龙回头问道:“是那里来的?”行者道:“好哥啊,连自家人也认不得?”小妖道:“我家没有你。”行者道:“怎么没我?你再认认看。”小妖道:“面生面生,不曾相会。”行者道:“正是,你们不曾会着我,我是外班的。”小妖道:   “外班长官,是不曾会。你往那里去?”行者道:“大王说差你二位请老奶奶来吃唐僧肉,教他就带幌金绳来拿孙行者。恐你二位走得缓,有些贪顽,误了正事,又差我来催你们快去。”小妖见说着海底眼,更不疑惑,把行者果认做一家人,急急忙忙,往前飞跑,一气又跑有八九里。行者道:“忒走快了些,我们离家有多少路了?”小怪道:“有十五六里了。”行者道:“还有多远?”   倚海龙用手一指道:“乌林子里就是。”行者抬头见一带黑林不远,料得那老怪只在林子里外,却立定步,让那小怪前走,即取出铁棒,走上前,着脚后一刮。可怜忒不禁打,就把两个小妖刮做一团肉饼,却拖着脚,藏在路旁深草科里。即便拔下一根毫毛,吹口仙气,叫“变!”变做个巴山虎,自身却变做个倚海龙,假妆做两个小妖,径往那压龙洞请老奶奶。这叫做七十二变神通大,指物腾那手段高。   三五步,跳到林子里,正找寻处,只见有两扇石门,半开半掩,不敢擅入,只得吆叫一声:“开门!开门!”早惊动那把门的一个女怪,将那半扇儿开了,道:“你是那里来的?”行者道:“我是平顶山莲花洞里差来请老奶奶的。”那女怪道:“进去。”到了二层门下,闪着头往里观看,又见那正当中高坐着一个老妈妈儿。你道他怎生模样?但见:雪鬓蓬松,星光晃亮。脸皮红润皱文多,牙齿稀疏神气壮。貌似菊残霜里色,形如松老雨余颜。   头缠白练攒丝帕,耳坠黄金嵌宝环。孙大圣见了,不敢进去,只在二门外仵着脸,脱脱的哭起来,你道他哭怎的,莫成是怕他?   就怕也便不哭,况先哄了他的宝贝,又打杀他的小妖,却为何而哭?他当时曾下九鼎油锅,就-了七八日也不曾有一点泪儿,只为想起唐僧取经的苦恼,他就泪出痛肠,放眼便哭,心却想道:“老孙既显手段,变做小妖,来请这老怪,没有个直直的站了说话之理,一定见他磕头才是。我为人做了一场好汉,止拜了三个人:西天拜佛祖,南海拜观音,两界山师父救了我,我拜了他四拜。为他使碎六叶连肝肺,用尽三毛七孔心。一卷经能值几何?今日却教我去拜此怪。若不跪拜,必定走了风讯。   苦啊!算来只为师父受困,故使我受辱于人!”到此际也没及奈何,撞将进去,朝上跪下道:“奶奶磕头。”那怪道:“我儿,起来。”行者暗道:“好!好!好!叫得结实!”老怪问道:“你是那里来的?”行者道:“平顶山莲花洞,蒙二位大王有令,差来请奶奶去吃唐僧肉,教带幌金绳,要拿孙行者哩。”老怪大喜道:“好孝顺的儿子!”就去叫抬出轿来。行者道:“我的儿啊!妖精也抬轿!”后壁厢即有两个女怪,抬出一顶香藤轿,放在门外,挂上青绢纬幔。老怪起身出洞,坐在轿里,后有几个小女怪,捧着减妆,端着镜架,提着手巾,托着香盒,跟随左右。那老怪道:   “你们来怎的?我往自家儿子去处,愁那里没人伏侍,要你们去献勤塌嘴?都回去!关了门看家!”那几个小妖果俱回去,止有两个抬轿的。老怪问道:“那差来的叫做甚么名字?”行者连忙答应道:“他叫做巴山虎,我叫做倚海龙。”老怪道:“你两个前走,与我开路。”行者暗想道:“可是晦气!经倒不曾取得,且来替他做皂隶!”却又不敢抵强,只得向前引路,大四声喝起。   行了五六里远近,他就坐在石崖上,等候那抬轿的到了,行者道:“略歇歇如何?压得肩头疼啊。”小怪那知甚么诀窍,就把轿子歇下。行者在轿后,胸脯上拔下一根毫毛,变做一个大烧饼,抱着啃。轿夫道:“长官,你吃的是甚么?”行者道:“不好说。这远的路,来请奶奶,没些儿赏赐,肚里饥了,原带来的干粮,等我吃些儿再走。”轿夫道:“把些儿我们吃吃。”行者笑道:   “来么,都是一家人,怎么计较?”那小妖不知好歹,围着行者,分其干粮,被行者掣出棒,着头一磨,一个汤着的,打得稀烂;   一个擦着的,不死还哼。那老怪听得人哼,轿子里伸出头来看时,被行者跳到轿前,劈头一棍,打了个窟窿,脑浆迸流,鲜血直冒,拖出轿来看处,原是个九尾狐狸。行者笑道:“造孽畜!叫甚么老奶奶!你叫老奶奶,就该称老孙做上太祖公公是!”好猴王,把他那幌金绳搜出来,笼在袖里,欢喜道:“那泼魔纵有手段,已此三件儿宝贝姓孙了!”却又拔两根毫毛变做个巴山虎、倚海龙,又拔两根变做两个抬轿的,他却变做老奶奶模样,坐在轿里。将轿子抬起,径回本路。不多时,到了莲花洞口,那毫毛变的小妖,俱在前道:“开门!开门!”内有把门的小妖,开了门道:“巴山虎、倚海龙来了?”毫毛道:“来了。”“你们请的奶奶呢?”毫毛用手指道:“那轿内的不是?”小怪道:“你且住,等我进去先报。”报道:“大王,奶奶来耶。”两个魔头闻说,即命排香案来接。行者听得暗喜道:“造化!也轮到我为人了!我先变小妖,去请老怪,磕了他一个头。这番来,我变老怪,是他母亲,定行四拜之礼。虽不怎的,好道也赚他两个头儿!”好大圣,下了轿子,抖抖衣服,把那四根毫毛收在身上。那把门的小妖,把空轿抬入门里,他却随后徐行,那般娇娇啻啻,扭扭捏捏,就象那老怪的行动,径自进去。又只见大小群妖,都来跪接,鼓乐箫韶,一派响-;博山炉里,霭霭香烟。他到正厅中,南面坐下,两个魔头,双膝跪倒,朝上叩头,叫道:“母亲,孩儿拜揖。”行者道:“我儿起来。”   却说猪八戒吊在梁上,哈哈的笑了一声。沙僧道:“二哥好啊!吊出笑来也!”八戒道:“兄弟,我笑中有故。”沙僧道:“甚故?”八戒道:“我们只怕是奶奶来了,就要蒸吃;原来不是奶奶,是旧话来了。”沙僧道:“甚么旧话?”八戒笑道:“弼马温来了。”沙僧道:“你怎么认得是他?”八戒道:“弯倒腰叫我儿起来,那后面就掬起猴尾巴子。我比你吊得高,所以看得明也。”   沙僧道:“且不要言语,听他说甚么话。”八戒道:“正是,正是。”   那孙大圣坐在中间问道:“我儿,请我来有何事干?”魔头道:   “母亲啊,连日儿等少礼,不曾孝顺得。今早愚兄弟拿得东土唐僧,不敢擅吃,请母亲来献献生,好蒸与母亲吃了延寿。”行者道:“我儿,唐僧的肉我倒不吃,听见有个猪八戒的耳朵甚好,可割将下来整治整治我下酒。”那八戒听见慌了道:“遭瘟的!   你来为割我耳朵的!我喊出来不好听啊!”   噫,只为呆子一句通情话,走了猴王变化的风。那里有几个巡山的小怪,把门的众妖,都撞将进来,报道:“大王,祸事了!孙行者打杀奶奶,假妆来耶!”魔头闻此言,那容分说,掣七星宝剑,望行者劈脸砍来。好大圣,将身一幌,只见满洞红光,预先走了。似这般手段,着实好耍子,正是那聚则成形,散则成气。唬得个老魔头魂飞魄散,众群精噬指摇头。老魔道:“兄弟,把唐僧与沙僧、八戒、白马、行李都送还那孙行者,闭了是非之门罢。”二魔道:“哥哥,你说那里话?我不知费了多少辛勤,施这计策,将那和尚都摄将来。如今似你这等怕惧孙行者的诡谲,就俱送去还他,真所谓畏刀避剑之人,岂大丈夫之所为也?   你且请坐勿惧。我闻你说孙行者神通广大,我虽与他相会一场,却不曾与他比试。取披挂来,等我寻他交战三合。假若他三合胜我不过,唐僧还是我们之食;如三战我不能胜他,那时再送唐僧与他未迟。”老魔道:“贤弟说得是。”教:“取披挂。”众妖抬出披挂,二魔结束齐整,执宝剑出门外叫声:“孙行者!你往那里走了?”此时大圣已在云端里,闻得叫他名字,急回头观看,原来是那二魔。你看他怎生打扮:头戴凤盔欺腊雪,身披战甲幌镔铁。腰间带是蟒龙筋,粉皮靴-梅花摺。颜如灌口活真君,貌比巨灵无二别。七星宝剑手中擎,怒气冲霄威烈烈。二魔高叫道:“孙行者!快还我宝贝与我母亲来,我饶你唐僧取经去!”大圣忍不住骂道:“这泼怪物,错认了你孙外公!赶早儿送还我师父师弟白马行囊,仍打发我些盘缠,往西走路。若牙缝里道半个不字,就自家搓根绳儿去罢,也免得你外公动手。”二魔闻言,急纵云跳在空中,轮宝剑来刺,行者掣铁棒劈手相迎。   他两个在半空中,这场好杀: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棋逢对手难藏兴,将遇良才可用功。那两员神将相交,好便似南山虎斗,北海龙争。龙争处,鳞甲生辉;虎斗时,爪牙乱落。爪牙乱落撒银钩,鳞甲生辉支铁叶。这一个翻翻复复,有千般解数;那一个来来往往,无半点放闲。金箍棒,离顶门只隔三分;七星剑,向心窝惟争一。那个威风逼得斗牛寒,这个怒气胜如雷电险。他两个战了有三十回合,不分胜负。   行者暗喜道:“这泼怪倒也架得住老孙的铁棒!我已得了他三件宝贝,却这般苦苦的与他厮杀,可不误了我的工夫?不若拿葫芦或净瓶装他去,多少是好。”又想道:“不好!不好!常言道:物随主便。倘若我叫他不答应,却又不误了事业?且使幌金绳扣头罢。”好大圣,一只手使棒,架住他的宝剑;一只手把那绳抛起,刷喇的扣了魔头。原来那魔头有个《紧绳咒》,有个《松绳咒》。若扣住别人,就念《紧绳咒》,莫能得脱;若扣住自家人,就念《松绳咒》,不得伤身。他认得是自家的宝贝,即念《松绳咒》,把绳松动,便脱出来,反望行者抛将去,却早扣住了大圣。大圣正要使“瘦身法”,想要脱身,却被那魔念动《紧绳咒》,紧紧扣住,怎能得脱?褪至颈项之下,原是一个金圈子套住。那怪将绳一扯,扯将下来,照光头上砍了七八宝剑,行者头皮儿也不曾红了一红。那魔道:“这猴子,你这等头硬,我不砍你,且带你回去再打你。将我那两件宝贝趁早还我!”行者道:   “我拿你甚么宝贝,你问我要?”那魔头将身上细细搜检,却将那葫芦、净瓶都搜出来,又把绳子牵着,带至洞里道:“兄长,拿将来了。”老魔道:“拿了谁来?”二魔道:“孙行者。你来看,你来看。”老魔一见,认得是行者,满面欢喜道:“是他!是他!把他长长的绳儿拴在柱-上耍子!”真个把行者拴住,两个魔头,却进后面堂里饮酒。那大圣在柱根下爬蹉,忽惊动八戒。那呆子吊在梁上,哈哈的笑道:“哥哥啊,耳朵吃不成了!”行者道:“呆子,可吊得自在么?我如今就出去,管情救了你们。”八戒道:   “不羞!不羞!本身难脱,还想救人,罢罢罢!师徒们都在一处死了,好到陰司里问路!”行者道:“不要胡说!你看我出去。”八戒道:“我看你怎么出去。”那大圣口里与八戒说话,眼里却抹着那些妖怪。见他在里边吃酒,有几个小妖拿盘拿盏,执壶酾酒,不住的两头乱跑,关防的略松了些儿。他见面前无人,就弄神通:顺出棒来,吹口仙气,叫“变!”即变做一个纯钢的锉儿,扳过那颈项的圈子,三五锉,锉做两段;扳开锉口,脱将出来,拔了一根毫毛,叫变做一个假身,拴在那里,真身却幌一幌,变做个小妖,立在旁边。八戒又在梁上喊道:“不好了!不好了!   拴的是假货,吊的是正身!”老魔停杯便问:“那猪八戒吆喝的是甚么?”行者已变做小妖,上前道:“猪八戒撺道孙行者教变化走了罢,他不肯走,在那里吆喝哩。”二魔道:“还说猪八戒老实,原来这等不老实!该打二十多嘴棍!”这行者就去拿条棍来打,八戒道:“你打轻些儿,若重了些儿,我又喊起,我认得你!”   行者道:“老孙变化,也只为你们,你怎么倒走了风息?这一洞里妖精,都认不得,怎的偏你认得?”八戒道:“你虽变了头脸,还不曾变得屁股。那屁股上两块红不是?我因此认得是你。”   行者随往后面,演到厨中,锅底上摸了一把,将两婰擦黑,行至前边。八戒看见又笑道:“那个猴子去那里混了这一会,弄做个黑屁股来了。”   行者仍站在跟前,要偷他宝贝,真个甚有见识:走上厅,对那怪扯个腿子道:“大王,你看那孙行者拴在柱上,左右爬蹉,磨坏那根金绳,得一根粗壮些的绳子换将下来才好。”老魔道:   “说得是。”即将腰间的狮蛮带解下,递与行者。行者接了带,把假妆的行者拴住,换下那条绳子,一窝儿窝儿笼在袖内,又拔一根毫毛,吹口仙气,变作一根假幌金绳,双手送与那怪。那怪只因贪酒,那曾细看,就便收下。这个是大圣腾那弄本事毫毛又换幌金绳。   得了这件宝贝,急转身跳出门外,现了原身高叫:“妖怪!”   那把门的小妖问道:“你是甚人,在此呼喝?”行者道:“你快早进去报与你那泼魔,说者行孙来了。”那小妖如言报告,老魔大惊道:“拿住孙行者,又怎么有个者行孙?”二魔道:“哥哥,怕他怎的?宝贝都在我手里,等我拿那葫芦出去,把他装将来。”老魔道:“兄弟仔细。”二魔拿了葫芦,走出山门,忽看见与孙行者模样一般,只是略矮些儿,问道:“你是那里来的”,行者道:“我是孙行者的兄弟,闻说你拿了我家兄,却来与你寻事的。”二魔道:“是我拿了,锁在洞中。你今既来,必要索战。我也不与你交兵,我且叫你一声,你敢应我么?”行者道:“可怕你叫上千声,我就答应你万声!”那魔执了宝贝,跳在空中,把底儿朝天,口儿朝地,叫声“者行孙。”行者却不敢答应,心中暗想道:“若是应了,就装进去哩。”那魔道:“你怎么不应我?”行者道:“我有些耳闭,不曾听见。你高叫。”那怪物又叫声“者行孙。”行者在底下掐着指头算了一算,道:“我真名字叫做孙行者,起的鬼名字叫做者行孙。真名字可以装得,鬼名字好道装不得。”却就忍不住,应了他一声,飕的被他吸进葫芦去,贴上帖儿。原来那宝贝,那管甚么名字真假,但绰个应的气儿,就装了去也。大圣到他葫芦里,浑然乌黑,把头往上一顶,那里顶得动,且是塞得甚紧,却才心中焦躁道:“当时我在山上,遇着那两个小妖,他曾告诵我说:不拘葫芦净瓶,把人装在里面,只消一时三刻,就化为脓了,敢莫化了我么?”一条心又想着道:“没事!化不得我!老孙五百年前大闹天宫,被太上老君放在八卦炉中炼了四十九日,炼成个金子心肝,银子肺腑,铜头铁背,火眼金睛,那里一时三刻就化得我?且跟他进去,看他怎的!”   二魔拿入里面道:“哥哥,拿来了。”老魔道:“拿了谁?”二魔道:“者行孙,是我装在葫芦里也。”老魔欢喜道:“贤弟请坐。   不要动,只等摇得响再揭帖儿。”行者听得道:“我这般一个身子,怎么便摇得响?只除化成稀汁,才摇得响是。等我撒泡溺罢,他若摇得响时,一定揭帖起盖。我乘空走他娘罢!”又思道,“不好不好!溺虽可响,只是污了这直裰。等他摇时,我但聚些唾津漱口,稀漓呼喇的,哄他揭开,老孙再走罢。”大圣作了准备,那怪贪酒不摇。大圣作个法,意思只是哄他来摇,忽然叫道:“天呀!孤拐都化了!”那魔也不摇。大圣又叫道:“娘啊!连腰截骨都化了!”老魔道:“化至腰时,都化尽矣,揭起帖儿看看。”那大圣闻言,就拔了一根毫毛。叫“变!”变作个半截的身子,在葫芦底上,真身却变做个——虫儿,钉在那葫芦口边。只见那二魔揭起帖子看时,大圣早已飞出,打个滚,又变做个倚海龙。倚海龙却是原去请老奶奶的那个小妖,他变了,站在旁边。那老魔扳着葫芦口,张了一张,见是个半截身子动耽,他也不认真假,慌忙叫:“兄弟,盖上!盖上!还不曾化得了哩!”二魔依旧贴上。大圣在旁暗笑道:“不知老孙已在此矣!”   那老魔拿了壶,满满的斟了一杯酒,近前双手递与二魔道:“贤弟,我与你递个锺儿。”二魔道:“兄长,我们已吃了这半会酒,又递甚锺?”老魔道:“你拿住唐僧、八戒、沙僧犹可,又索了孙行者,装了者行孙,如此功劳,该与你多递几锺。”二魔见哥哥恭敬,怎敢不接,但一只手托着葫芦,一只手不敢去接,却把葫芦递与倚海龙,双手去接杯,不知那倚海龙是孙行者变的。你看他端葫芦,殷勤奉侍。二魔接酒吃了,也要回奉一杯,老魔道:“不消回酒,我这里陪你一杯罢。”两人只管谦逊。行者顶着葫芦,眼不转睛,看他两个左右传杯,全无计较,他就把个葫芦-入衣袖,拔根毫毛变个假葫芦,一样无二,捧在手中。那魔递了一会酒,也不看真假,一把接过宝贝,各上席,安然坐下,依然叙饮。孙大圣撤身走过,得了宝贝,心中暗喜道:“饶这魔头有手段,毕竟葫芦还姓孙!”毕竟不知向后怎样施为,方得救师灭怪,且听下回分解——

译文:

有一天,孙悟空在平顶山的莲花洞前,遇到两个小妖,他们手里拿着一个假葫芦,正互相看热闹。忽然,他们抬头发现孙行者不见了,吓得慌了。

伶俐虫问:“哥,神仙也会说谎,说他把宝贝换了,让我们成仙,怎么一离开就不见了?”
精细鬼说:“我们可是省了大便宜!他哪有本事真的成仙?我们来试试——把葫芦抛起来,看看是不是真能装天!”

他们真的把葫芦扔上天,结果“哗啦”一声又掉下来了。伶俐虫急了:“怎么不装啊?难道是孙行者变神仙,把我们的真葫芦换走了?”
精细鬼说:“别胡说!孙行者被三座山压住了,哪能脱身?我们来试试念咒!”

他对着天空念道:“要是有一丝不灵,我就上灵霄殿动刀兵!”
可话还没说完,葫芦又掉了下来。

“不装,不装!一定是假的!”两个小妖吵着要走。

这时,孙悟空正悬在半空中,听得清清楚楚,看得明明白白。他怕事情拖太久,风声泄露,于是猛地一抖身子,把变葫芦的毛发收了回来——结果,两个妖怪空手而归,什么都没了。

精细鬼急了:“兄弟,快把葫芦拿回来!”
伶俐虫:“你拿着的!天呐,怎么不见了?”
两人慌乱地翻草、掏衣、翻袖子,找了个遍——一点也没找到。

吓得两人直哆嗦:“完了!完了!大王把宝贝交给我们去拿孙行者,结果孙行者既没抓到,连宝贝都没了!我们回去怎么交代?要是被发现,肯定要被打死啊!”

伶俐虫说:“走吧,走吧!”
精细鬼说:“去哪儿?”
伶俐虫说:“随便走!要是回去说没宝贝,活活被杀了!”
精细鬼说:“别走,回去!二大王一向待你不错,我替你说话。他若愿意放过我们,就留命;若不答应,就打,我们就在那儿躲着,别两头都吃不上亏!”

于是,两个小妖转身回山去了。

孙悟空看见他们回去,又摇身一变,变成一只小苍蝇,悄悄跟着他们飞下去。你可能会问:他既然变了个苍蝇,那宝贝到底藏在哪里?要是藏在路边或者草里,被人发现了,岂不是白忙一场?

其实,宝贝一直在他身上。因为这宝贝,和他那根金箍棒一样,叫“如意佛宝”,可以随意大小变化,所以能装在身上。

他“嗡”地一声飞下去,紧紧跟着那两个小妖,不久就到了洞里。

只见两个大妖正坐着喝酒。小妖跪下,孙悟空就悄悄钉在门柜上,竖着耳朵听。

小妖说:“大王,我们来了。”
老妖停了酒:“你们来啦?”
小妖问:“孙行者拿到了吗?”
他们不敢回答,只低头磕头。
再问,还是不敢说,只低头求饶。

小妖终于跪在地上,哭着说:“求大王饶命!我们拿着宝贝走到半山,遇到蓬莱山一个神仙。他问我们去哪里,我们答说是去抓孙行者。那神仙一听是孙行者,也生气,想帮忙。我们没请他,却把这‘拿宝贝装人’的事告诉他。他有个葫芦,能装天。我们想,‘他的葫芦装天,我的葫芦装人,换一下不也行?’结果他一试,人就不见了!求大王放过我们!”

老妖一听,暴跳如雷:“好!就是孙行者假扮神仙骗走宝贝!这猴子神通广大,到处都是人熟,不知哪个神仙放他出来骗宝贝!”

二妖说:“兄长别急!这猴子无礼,有本事就走了,怎么又骗了宝贝?如果我拿不住他,就别再在西行路上当妖怪了!”

老妖问:“怎么拿他?”
二妖说:“我们有五件宝贝,丢了两件,还剩三件,得想办法抓到他。”
老妖问:“哪三件?”
二妖说:“七星剑、芭蕉扇,还有一根‘幌金绳’,在压龙山老母亲那儿收着。现在我派两个小妖去请她来,吃唐僧肉,顺便带幌金绳来抓孙行者。”

老妖问:“派谁去?”
二妖说:“不派这种废物!”随即喝退了伶俐虫和精细鬼。

两人惊呼:“运气来了!没打没骂,竟然被放过!”

“叫巴山虎、倚海龙来!”

两人跪下,二妖说:“你们要小心。”
“小心!”
“还要仔细!”
“仔细!”
又问:“你们认得老奶奶家吗?”
“认得!”
“好,快去!告诉老奶奶,我们请她来吃唐僧肉,顺便带幌金绳来拿孙行者!”

两个小妖领命就走。孙悟空却在旁边,一字不漏地听到了。

他展开双翅,追上去,直接钉在巴山虎身上。
刚行了两三里,就想打他们。
又一想:“打死他们有什么难?可我还没问清楚老奶奶住哪儿。等他们走远些,我再问,再动手。”

于是他躲开,让小妖先走百十步,随后又一变,变成一个小妖,戴着狐皮帽子,把虎皮裙子倒插上去,紧跟在后面。

他走上去对倚海龙说:“兄弟,等我一下。”
倚海龙回头问:“你是哪里来的?”
孙行者说:“好兄弟啊,连自己人也认不得?”
小妖说:“我们家没你。”
孙行者说:“怎么没我?你再认认。”
小妖说:“面生,没见过。”
孙行者说:“我就是你兄弟,你得认我!”

小妖点头,说:“那我信了。”

二人走了一路,孙行者悄悄观察,发现老奶奶家酒杯乱摆,护卫松懈。他趁机一变,变成一把钢锉,扳开妖怪脖子上的金圈,三下两下就切断了脖子。

接着,他拔一根毛,吹一口仙气,变出一个假孙行者,拴在原地,真身悄悄变成小妖,站在旁边。

这时,猪八戒在梁上大喊:“不好了!不好了!拴的是假的,真身还在那儿!”

老妖停下喝酒问:“猪八戒在喊什么?”
孙行者变成小妖上前说:“猪八戒说,孙行者教他变,骗他走,不走,还在喊呢!”

二妖怒了:“还说猪八戒老实?原来这么不老实!打二十棍!”

孙行者拿棍就打,八戒说:“轻点!再重我又要喊出来!”

孙行者说:“我变,也是为了你们,你怎么倒走漏了风声?这洞里妖怪都认不得你,怎么偏偏你认识我?”
八戒笑着说:“你虽然变脸,屁股上那两块红还是原来的,所以我认得你!”

孙行者立刻溜到厨房,摸了摸锅底,把屁股擦黑了些,再回来。

八戒又笑了:“这猴子去混了一阵,现在屁股黑了。”

孙行者站在原地,准备偷宝贝。
他走到厅里,对老妖说:“大王,您看,孙行者被拴在柱子上,来回爬,磨坏了那根金绳,要换个结实的绳子才好。”

老妖说:“对,说得好。”

于是,他解下腰上的狮蛮带,递给孙行者。
孙行者接了,把假孙行者拴住,换下原来的金绳,藏进袖子里。
他又拔一根毛,变出一根假幌金绳,双手递过去。

老妖贪酒,没细看,直接收下了。

这就是孙悟空“腾挪”之术:用毛发换宝,巧妙得手。

拿到宝贝后,他立刻跳出门外,现出原形,大喝一声:“妖怪!”

门口的小妖问:“你是谁?在喊什么?”
孙悟空说:“快进去告诉那泼魔,我孙行者来了!”

小妖一报,老妖大惊:“孙行者被抓了,怎么又有个‘者行孙’?”

二妖说:“别怕!宝贝都在我手里,我拿葫芦去,把他装进去。”

老妖说:“小心点。”

二妖拿着葫芦走出来,忽然看见孙行者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只是略矮一点。

二妖问:“你是谁?”
孙悟空说:“我是孙行者的兄弟,听说你抓了我的哥哥,特地来讨要公道。”

二妖说:“我抓了,锁在洞里。你既然来了,就得打架。我不跟你打,我先叫你一声,你敢应吗?”

孙悟空说:“你叫一千声,我就应一万声!”

二妖高喊:“者行孙——”
孙悟空不动,心想:“要是答应,就被装进去了。”

二妖再喊:“者行孙——”
孙悟空掐着手指算:“我真名叫孙行者,假名叫者行孙。真名能进,假名进不了。”

他忍不住,应了一声。

“嗖”地一声,被吸进葫芦里,贴紧了盖子。

原来,这葫芦只认“应声”——只要有人应一声,不管真假,立刻就被装了进去。

孙行者在葫芦里,黑漆漆的,头一顶,根本动不了。
他心里一紧:“早跟那两个小妖说过,只要装进去,一小时左右人就化成脓了,莫非我也会被化掉?”

又想:“不怕!我五百年前大闹天宫,被太上老君炼了四十九天,炼成铁心、铜背、火眼金睛,哪会三刻就化了?我得进去看看。”

二妖把葫芦带来:“哥哥,拿来了。”
老妖说:“谁?”
二妖说:“者行孙,我装在葫芦里了。”

老妖高兴:“是!是他!把他拴在柱子上玩玩!”

真把孙行者绑在柱上,两个妖喝起酒来。

孙行者在柱子下悄悄爬动,忽然惊动了八戒。

八戒吊在梁上,哈哈大笑:“哥啊,耳朵吃不成了!”
孙悟空说:“呆子,你现在舒服吗?我马上就出来,一定救你们。”
八戒说:“不羞!不羞!自己都脱不了,还想救人?师徒们一起死,好去阴间问路!”
孙悟空说:“别乱说!我看你怎么出去。”
八戒说:“我看看你拿什么出去。”

孙行者嘴上说话,眼里却盯着妖怪喝酒。
他看见几个小妖端酒送菜,来回穿梭,警戒松了。

他趁机掏出棒子,吹口仙气,变出一把钢锉,把脖子上的金圈一锉两段,打开,脱身。

再拔一根毛,变出一个假身,拴在原地,真身变作小妖,站在旁边。

八戒又大喊:“不好了!不好了!拴的是假的,吊的是真身!”

老妖问:“猪八戒在喊什么?”
孙行者变作小妖说:“猪八戒说孙行者教他变,骗他走,不肯走,还在喊呢!”

二妖怒道:“还说猪八戒老实?原来这么不老实!打二十棍!”

孙行者拿棍打,八戒说:“轻点,再重我又要喊!”

孙行者说:“我变,是为了你们,你怎么倒走漏了风声?这洞里妖怪都认不得你,怎么独你认得了我?”
八戒说:“你虽变脸,屁股上那两块红还是一样,所以我认得你!”

孙行者又溜到厨房,抹黑屁股,再回来。
八戒又笑:“这猴子去混了一阵,现在屁股黑了。”

孙行者站在原地,准备偷东西。
他走进厅,对老妖说:“大王,你看,孙行者被拴在柱子上,来回爬,磨坏了金绳,要换根结实的才行。”

老妖说:“对,说得好。”

他解下狮蛮带,递给孙行者。孙行者接了,把假孙行者拴住,换下金绳,藏进袖子里。
又拔根毛,变出一根假幌金绳,双手奉上。

老妖贪酒,没看破,收了。

孙行者得手后,立刻跳出洞门,大声叫:“妖怪!”

门口小妖问:“你是谁?”
孙行者说:“快去告诉那泼魔,我孙行者来了!”

小妖报告,老妖大惊:“又来了个‘者行孙’?”

二妖说:“别怕!宝贝都在我手里,我拿葫芦去,把他装进去。”

老妖说:“小心点。”

二妖拿葫芦走出洞,看见孙行者,说:“你是谁?”
孙行者说:“我是孙行者的兄弟,听说你抓了我的哥哥,特地来讨要公道。”

二妖说:“我抓了,锁在洞里。你既然来了,就得打架。我不跟你打,我先叫你一声,你敢应吗?”
孙行者说:“你叫一千声,我就应一万声!”

二妖喊:“者行孙——”
孙行者心想:“应了,就被装进去。”

他没应。
二妖再喊:“者行孙——”
孙行者掐指一算:“我真名孙行者,假名者行孙。真名能进,假名进不了。”

他忍不住,应了一声。

“嗖”地一声,被吸进葫芦。

他心想:“我进去,他不会摇,不会动,就等我脱身。”

可他再想:“我真名是孙行者,假名‘者行孙’,名字一变,就算应了,也得装进去。”

他闭眼,等着葫芦被摇。

可老妖贪酒,一整天没动。

孙行者装作慌了,突然大叫:“天呀!骨头都化了!”
老妖也不动。

他又叫:“娘啊!腰都化了!”
老妖说:“到腰就化尽了,揭盖看看!”

孙行者一听,立刻拔根毛,变出半截身子,钉在葫芦底。
真身变作一只小虫,躲在葫芦口边。

老妖揭开盖子,见半截身子在动,慌忙说:“兄弟,快盖上!还没化!”

二妖又盖上。

孙行者在旁边冷笑:“不知道老孙已经出来了!”

老妖拿酒杯,满满倒了一杯,双手递过去:“贤弟,我敬你一杯。”
二妖说:“我们已经喝了半会,还喝什么?”
老妖说:“你抓了唐僧、八戒,又抓了孙行者,功劳不小,该多敬你几杯。”

二妖不敢推辞,只把葫芦递给了倚海龙,双手接杯。

老妖说:“不用回敬,我陪你喝一杯。”

两人边喝边聊,孙行者默默把葫芦藏进袖子里。
他拔根毛,变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假葫芦,捧在手中。

老妖递酒,也没看真假,直接接过。

孙行者趁机把真葫芦藏好,假葫芦放在桌上。

酒过三巡,老妖还说要再喝一杯,二妖也想回敬,老妖说:“不回敬,我陪你喝。”

孙行者看他们毫无戒备,便悄然把真葫芦塞进袖中,只等时机。

这下,他终于得手了。他心中暗喜:“纵使这妖怪手段高明,葫芦终究还是姓孙!”

究竟后来他如何救师傅、灭妖怪,我们下回再讲。

关于作者
明代吴承恩

吴承恩(约1504—1582年),字汝忠,号射阳居士、射阳山人。祖籍涟水(今江苏省涟水县),后徙居山阳(今江苏省淮安市)。中国明代作家、官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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